杨开是个有城府的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一路上,狼王的事情他一直守口如瓶,甚至在和陈天顶聚在一起讨论路线时,都谈笑风生,不露出丝毫破绽。对于杨开的表现,华伯涛很是欣慰。有些事情,选择淡忘,无论对人对己,都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距离戈达拉林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了。当陈天顶对了下指北针,宣布这个消息后,整个小组都沸腾了起来。和狼群斡旋了数个小时,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几十分钟的路,大家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要不是杨开一直催促,恐怕几个走不动路的,早就闹情绪了。杨开催促的话很简单,也很诱人。都饿了吧?饿了就快点走,到了戈达拉林,找守林人讨一顿好吃的。谁慢慢吞吞,就自己留下来喝西北风吧!所幸,越靠近戈达拉林,气候的变化程度就越大。刮的人耳根子都快掉下来的山风,不知何时,已经偃旗息鼓。脚下的积雪也变浅了许多,原先可以埋到小腿的位置,现在只能埋到半只行军靴了。甚至于有些地方,稍微拨弄下,都能看见黑色的土壤。华伯涛说这里已经属于亚寒带的边界了,再往前一点,冻土层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富含诸多养分的土地。听着华伯涛的话,杨开确实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回升,到底有多少度,他量不出来。但他知道,这里比之雪狼湖生长紫椴的那个特殊领域,还要稍稍温暖一些。这种温暖,让他颇为惬意。于是他解开衣领,做了个深呼吸。看到杨开的动作,几名老兵也纷纷效仿,俱个大笑起来。“指战员,你感觉到没,现在的空气,不憋了。”石头拖拽着行李箱,说道:“不像先前,吸一口气,胸口就憋住了,难受的要紧。”“那是气压问题。”走在旁边的华伯涛解释道:“气压通常与海拔相关,海拔越高,气压越低。但大兴安岭属于异类,它处于两三个气候条件的交叠范围,所以会出现高度相差无几的两个地方,一个气压高,一个气压低的现象。气压一低,人和动物的呼吸就会受到压迫,这时候,就会喘不过气来。往俗了讲,就是你口中的憋。”“教授就是教授,一个憋字,还能说出这么多的门门道道来!”杨开笑道。“服了。”石头翘起了大拇指。“那么华教授,现在的温度转暖,是否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了戈达拉林,我们还会遭遇到深雪区那种窘态。”杨开沉吟片刻,道出了心里的疑惑。“哈哈,杨开,你这谨慎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呀!”华伯涛摘下了护目镜,现在没有了风雪,这东西已经毫无价值了。更何况,护目镜后的皮筋,勒的他后脑勺火辣辣的疼痛。“不过你这颗悬着的心,也该放下了。我很专业的告诉大家,小组已经承受住了大兴安岭最恶劣天气的考验,成功过关。今天的路,明天的路,乃至通往祥瑞镇的整个行程,都将是康庄大道,一往无前。温度也只会越来越高,不会再往下降了。”华伯涛自信满满的说道。“的确如此。”端详着地图的陈天顶附和道:“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寒冷和大雪的困扰。而是到达林场后,想抓些什么野味果腹的问题。要知道,那里可是小型走兽,以及野鸡,狍子的乐园呀!”“陈老板,你当真是半句离不开吃。”华伯涛调侃道。“这你就不懂了,像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生死无期的人,吃乃人生第一乐趣。该享受的时候不享受,等到两腿一蹬,没的享受了,只能去地府做饿死鬼喽!”陈天顶说道。陈天顶的解释,未尝不是一种通达的人生观。毕竟,各有各的活法,条条大路通罗马。旁观者不好勉强,也没这个必要勉强。吃的,有了着落。后面的路,也少了风霜的侵蚀。杨开觉得,喜讯还真是接二连三,撞的人晕乎乎的,就像是在做梦。他突然发现,陈天顶说的岂止是对?简直就是太他妈对了,心力交瘁的大家,是该琢磨琢磨今天的晚餐了。如果有夜宵的话,他更不会拒绝。念头至此,杨开条件反射般的咽了口唾沫。再看看众人,也都如打了鸡血一般的振奋。赵勇德和独眼龙甚至主动走到后头,将背上的武器搁在行李箱上,帮着石头推了起来。这样的话,速度可以再快一点。华伯涛则不遗余力的在那里吟诵着古诗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亲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他的声音成熟而嘶哑,就像杨开读书时,带头起句子的语文老师一样。豪迈之气,在辽阔的雪原里,随着诗词的进展,一点点的舒张开来。华伯涛的习惯,大家已是见怪不怪了。好这口的,就跟着听听,不好这口的,就和旁边的人聊着天。“陈老板,还有多久能到戈达拉林?”杨开赶了几步路,走到了最前面的陈天顶身边,问道。他的表情,有点儿迫不及待了。陈天顶停下脚步,看了眼附近,又张开了地图,末了对杨开伸出了一只手:“望远镜借我用用。”“好!”杨开点头,将望远镜递了过去。陈天顶拿到望远镜,也不多说,只是调了下焦距,将镜筒对向了远处参差不齐的轮廓。“最多不超过两百米,你瞧瞧,林场里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圆木,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真的?”杨开心头一喜,拿起望远镜。果然,目之所及,群岭连绵起伏,林海莽莽,哪里都是绿的。再把距离拉近一些,他甚至能看见,树林里成批飞过的不知名鸟类。“大家再加一把火,戈达拉林快要到了。”杨开挥手喊道。“据说这里的村民,都是很热情好客的,有客人来,他们会取出最好的土特产来招待。如果这个守林人是本地人,我们就有口福了。”陈天顶砸了砸嘴。“呵呵,陈老板,就算不是,也饿不着你。”杨开笑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兜里还揣了些银元纸钞,咱们跟守林人买点就是了。”“还是你有远见。”陈天顶扬了扬眉毛。“你俩就别扯了,快走吧!”赵勇德的头从行李箱后伸了出来:“我这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好,走,走!”杨开知道大家的需要,也不多说,只是指着戈达拉林的方向,给小组引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