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杨开皱了皱眉,的确,手枪可以夹在腰间,赵勇德的汤姆逊冲锋枪可以塞到行李里。但自己的卡宾枪,九筒的散弹枪,还有独眼龙的狙击步枪,可都是很显眼的呀。伪军再杂牌,也有眼尖的角色。到时候怕是一瞧见大家的武器,就知道个三七二十一了。不行,一定得想个解决的办法。“这样,独眼龙,你去把刚才我拣剩下的衣服撕掉,拼成几片布条,缠在各自的武器上。这样大家背上,不会太招人非议。而且老赵扮演的是富绅,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富绅,招几个家丁,买几把土枪护卫,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杨开急中生智的说道。“嗯,我们就伪装成老赵的下人,这样问题不会太大。”华伯涛肯首。众人一拍即合,当下纷纷收拾起来,片刻,三条枪就被从外到内用布条包的严严实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而杨开沉吟了片刻,将马宝山兜里的那把日本佐官专用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掏了出来,揣在了怀里。“杨开,咱们不是有武器吗?拿这个做甚。”华伯涛看到这一幕,说道。“呵呵,华教授,这玩意是用来做戏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杨开神秘的笑了笑。既然杨开不说,华伯涛也就没多问了,只是弯下腰清理着东西。木材加工厂的苦工,白天工作了一天,到了夜里,一个个都睡的很死,连起夜的都没有。杨开带着一行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出去,暴风雨的肆虐还没有停止,众人只得扒下死尸上的雨衣,披在身上,艰难的迎着瓢泼大雨行走着。回过头,碉堡的轮廓已经渐行渐远,此刻的杨开等人,已经踏在了苏不拉湖的坚冰上。雷阵雨属于大兴安岭外围的气候带范围内,所以并未影响到苏不拉湖的上空,这在没经历过世面的人看来,也算是奇景了,颇有点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意思。一轮明月悬挂当空,万籁俱寂。“指战员……”走着走着,九筒叫了队伍前头的杨开一声。听了九筒的话,杨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皱了皱眉:“九筒,在出祥瑞镇之前,不要再叫我指战员了。”“为什么?”“你忘记我们现在新的身份了吗?”杨开指了指九筒的衣服,提醒道。“哦,对,我叫惯口了。”九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现在起,赵勇德就是赵大财主,华教授是华管家,陈老板还是陈老板,至于你们,还有其他人,都是赵大财主的家丁,明白吗?”“明白了,那我就叫你杨哥。”九筒说道。“可以。”杨开点了点头。“渍渍,还是老赵滑头,什么衣服不选,偏偏穿了那件最体面地,这下好了,成赵大财主了。出镇子之前,也不知得占咱多少便宜。”九筒不忿道。“再说,我抽你几鞭子。”赵勇德哈哈大笑起来。“你……你敢……”“有什么不敢的。”赵勇德捋了捋袖子:“别忘了,我现在是赵大财主,你是我的家丁,财主抽家丁鞭子,那是理所当然。”“好了,别闹了。”杨开忍俊不禁的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这样一直闹下去,进了祥瑞镇可就露出破绽了。“九筒,刚才你叫我,是不是有事?”杨开问道。“指……杨哥,也没别的事,就是在碉堡里顺了样东西,不知道你要不要分点尝尝?”九筒挤眉弄眼的说道。“你小子……”杨开摇了摇头:“什么东西,说出来听听。”“日本烟。”九筒说完,从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盒,杨开定睛一看,上面写的的确是扭曲的日文,还画了一个半**的日本贵妇人。“好东西,不管是中国烟还是日本烟,只要是烟,就能解解瘾来着。不过说实话,日本香烟滋味如何,我还真没试过。”杨开接过来闻了闻,说道。嗅进鼻子里的气味很淡,就像失效的烟草似的,还带着一股幽香,混没有哈德门的味道那么冲,那么带劲。“烟……”看到香烟,赵勇德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不断的搓着手,他现在还对华伯涛兜里那半截烟,耿耿于怀呢。“出息,少不了你的。”杨开白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从纸盒里抽出一根来,含在嘴里。“有打火机没?”“我这有。”九筒窃笑着磨动砂轮,给杨开点上。“打火机哪来的?”杨开的记忆里,九筒应该没有打火机才对。“既然要顺,不就是顺全套的么,有了烟,当然要连打火机一起拿。”九筒没好气的说道。杨开淡淡一笑,随即猛吸了一口烟。“怎么样,感觉如何?”众人聚在旁边,翘首而盼,等着杨开的下文。“太淡了,就跟女士香烟一样。”杨开摇了摇头。“啊?”听了杨开的话,九筒赶忙抽出几根来,跟众人分了,一番吞云吐雾,还真觉得这烟味不眨地,抽完了都不尽兴。“九筒,你他娘的斗鸡眼吧?怎么摸了盒女士烟。”赵勇德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了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九筒苦着脸说道。“这不是女士烟,是男士烟。”华伯涛笑了笑,说道。“但味道?”“我曾在一位旅日的朋友家做过客,日本的烟酒,都是这样。他们的酒,度数只有我们这里茅台的五分之一,只是水中稍带了些酒味,便叫清酒。而他们的烟,则和清酒差不多,被称之为淡烟。”华伯涛解释说。“原来如此,还是华教授懂得多。”赵勇德点点头,说道:“只是日本人也没趣味,这种烟酒,是没有男人喜欢喝的。喝酒是为什么,一醉方休啊!抽烟是为什么,吸的痛快的呀!”“呵呵!”华伯涛笑了笑:“日本虽然野蛮禽兽,但因为受到我国的唐文化熏陶,一直标榜自己是优雅的民族,他的喝茶,有茶道。饮酒,有酒道。就连插花,都有花道,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一个完整的体系,繁文缛节很多的。”“那拉屎,蹲茅坑呢,难道还有屎道不成?”九筒怪音怪调的说道:“难不成,要是蹲茅坑的方法不对,不符合规矩,还不给拉屎了?”“这我还真没研究过……”华伯涛推了推眼镜,一时语噎:“或许有也说不定,总之这个岛国,这个大和民族,是很神奇的。看到别人好的东西,都会照搬照用,直接学习,甚至据为己有。因此,战国时期后,日本才能迅速崛起,并且慢慢融汇西方科技,领先于我们泱泱大国。”“而我们中国,则是恰恰相反。四大发明震铄古今,但自明朝以来,就渐渐不济了,又是海禁,又是闭关锁国,别人在发展,你在倒退,终于被许多国家远远甩在了后面,连一个小小的日本,都能欺负到咱们头上。”华伯涛叹了口气。冰湖很广阔,但也有个尽头。在黎明将曙的时候,众人终于走到了对岸。借着隐隐的黎明光线,杨开能看见,四周已经有了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草地,还有些腐朽的渡口上,停泊着被冻在冰里的渔船。这应该是祥瑞镇的渔民夏季捕鱼时留下的,因为苏不拉湖只有在炎炎夏季,才会解冻,而那时候,潜伏在湖底的大量鱼类和浮游生物都会群体涌上。渔民一网撒下去,就会有个好收成。“陈老板,祥瑞镇快到了吧?”杨开瞥了眼渔船,说道。“嗯,再走一段路,我们就要进城了,大家做好准备。”陈天顶掏出地图,端详了一下,说道。在刚来的那会,他的视线是停在地图的左下方。而现在,他的视线是停在地图的右下方,转眼间,就到终点了。想想这五天来的遭遇,还真像是一场梦境。以至于看到祥瑞镇的图标时,他的那张老脸就格外的兴奋。那是一种,到家的感觉。陈天顶所言不虚,一刻钟的功夫,杨开就看见了远处的天边,有了一个粗略的轮廓,还是清朝时期的城门模样。“祥瑞镇是日本人和伪军的边防据点之一,同时也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个补给点,能不能联系到那位戴先生口中的接头人,可是事关成败呀!因为出了镇,就是黑龙江的上游腹地了,那里,将是名符其实的无人区。”“而在那片无人区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至今,还是个谜。”华伯涛唏嘘道。“这层面纱,就由我们来揭开吧!毕竟媳妇再丑,还是要见公婆的。”杨开顿了顿说道。“我说杨开,如此比喻,似乎不太恰当吧?”华伯涛愣一下,弯起了眉眼。“恰当不恰当,也就那回事,反正我就这个意思。”杨开无所谓的说道:“对了,华教授,这个小镇,为什么要叫祥瑞镇?莫非有什么历史不成?”“不说祥瑞镇,我先解释下祥瑞的含义。”华伯涛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祥瑞又称“福瑞”,被儒学认为是表达天意的、对人有益的自然现象。如出现彩云,风调雨顺,禾生双穗,地出甘泉,奇禽异兽出现等等。据说周武王进攻商朝时,有白鱼跳到了船里,有火焰降到了武王的房顶,然后化为一只鸟。这些祥瑞,被认为是上帝任命武王为天子的象征。汉朝开国皇帝刘邦,据说他做皇帝时,五大行星曾一字排列出现于天上,此外还有其他许多祥瑞。此后,几乎每一个皇帝即位,都有一些祥瑞出现。以儒者为主体的臣子们,也把发现祥瑞作为自己政绩的表现,向皇帝汇报。因此出现了许多弄虚作假的情况,甚至越是朝政败坏的时代,祥瑞越多。”“而祥瑞镇也是名出于此,黑龙江在宋朝时,是后金国的地盘,野史记载,后金国国主御驾亲征,和宋军交战,不敌,逃到了这个镇子,眼见得就要被活捉,突然天空异变,下起了冰雹,云层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白马涌动。宋军因此被阻碍,不能前进,只得退回了边境。而后金国主也因此得救。事后,他深信是天现祥瑞,便大笔一挥,将这个名不见传的小镇命名为祥瑞镇。”华伯涛说道:“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祥瑞镇的地理位置,在当时宋金交战中,还是颇具几分重量的。或许是后金国主认为,如此命名,就能得到上天眷顾,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运也未尝不是种说法。”说着话,听着历史。众人就走到了祥瑞镇的城门下。城门上有吊桥,城头很窄,仅能容得下十来个人站岗。左边插着清一色的日本国旗,右边竖着清一色的满清黄龙旗。吊桥两边,还站着三个伪军和一个带着礼帽,穿着黑色丝褂的中年男人,检查着进出城的乡民。“穿军服的,都是宪兵队的,看棉布袄子,和伐木工厂的伪军差不多。”杨开端着望远镜说道:“至于那个便装的,像是汉奸。”说到这,他将望远镜的焦点对准了那个礼貌男人。果然,这厮弯腰驼背,尖嘴猴腮,右边的脸上还贴着一张狗皮膏药,典型的贼贱胚子,不过杨开发现,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很是精明干练,应该是个深谙此道的老汉奸。“大家注意。”将望远镜塞进行李包里,杨开说道。“待会提防那个戴礼帽的汉奸,别被他瞧出来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刁难的太狠,就多给些银元。”“嗯,知道了。”独眼龙等人纷纷点了点头。“老赵,华教授,陈老板,看你们的了!”杨开深吸了一口气,用来缓释紧张的心情。华伯涛是个斯文像,陈天顶左右逢源,八面来风。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赵勇德,赵勇德粗犷惯了,紧要关头,不一定能镇定下来。等众人走的近了,吊桥边的几个伪军立刻被吸引住了视线,毕竟,祥瑞镇可不是个大地方,每天日出到日落,也进出不到头十个人,杨开一行人可谓浩浩荡荡,容不得他们不生疑。“站住,都给我站住!”一个伪军将手里的汉阳造拦在了杨开身前,枪管下镶嵌的刺刀,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阵阵冷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瞧见伪军这幅德行,杨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停住了脚步。“你们是什么人?来祥瑞镇做啥的,我瞅瞅,咦,眼生呀!根本都没见过你们。”伪军勾出脑袋,自言自语说道。其余两名伪军也是紧张的抓着步枪,警惕的端详着一行人。“哦,两位官爷,我们是来贵镇探亲的。”陈天顶一见不妙,立马双手揣进袖筒,笑嘻嘻的凑到了伪军身边,点头哈腰的说道。“探亲?”伪军的眉头一横:“探的哪门子亲?”“官爷莫急,听我慢慢说。”陈天顶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琢磨着对策,数秒之后他眼睛一亮:“事情是这样,我们的赵大财主,娶了门小妾,对小妾很疼爱,决定下个月补办婚事,而这小妾的父亲,就在祥瑞镇住,所以……嘿嘿,赵大财主就带着咱们来找老丈人来了。”说完,他指着赵勇德说道:“我来介绍下,这位就是东北马界的富绅,赵大财主。旁边的那位是华管家,我是家族里负责采购的,算是个清闲差事。”“原来是这样……”那名伪军端详了一下众人的衣服,狐疑的点点头:“既然是马界来的,千里迢迢,有签证吗?”伪军口中的签证,是日本关卡分发给路人的凭条。眼下,东北九省被日本人收入囊中。为了稳妥的管理这么大块地方,*的戒备还是比较森严的。再加上*的游击队不断渗透,但凡走远路的,都要细细盘查,给了凭条才能过去。“签证,有的有的。”陈天顶坦然的把手伸进了口袋。看到这一幕,杨开却是愣了,他们是秘密空降到大兴安岭的,连日本人的面都没见到,到哪里会有什么签证?莫非这陈天顶还会变戏法不成?“我想起来了,签证在过湖的时候,掉了。还掉了许多行李。”陈天顶的手伸到半途,又抽了回来,拍了拍脑袋,哀叹着说道。“签证没了?”几名伪军同时对视一眼,怀疑之色愈发浓厚。而那个戴着礼帽的汉奸此刻也瞧见了这边的动静,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用一双狡猾的眼神,一点点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似乎想看清杨开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