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悠悠往事（1）

悬崖的顶端，风声呜咽，四处的流云舒舒卷卷，不停幻变出各种不同的形状。这女子站在云雾之内，静静望着脚下的万丈红尘，如一尊沉寂万年的玉像。“你终于醒来了？”长发飞扬中，这女子转过了头，呈现在楚南面前的，是一张经霜犹清，风华绝代，却又哀伤的容颜。见到这女子，楚南心中一跳，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生起，他不敢多想，从地上爬起，问道“你是谁？”“我么？我已经等你两千年了。”女子幽幽地道：“天地悠悠，奈何独立苍茫，你，总算醒来了。”楚南更是不解：“你等了我两千年？为什么等我？这是什么地方？”说着话的同时他暗暗戒备，在妖族的洞穴中经历了那一幕后，他对所有人都有了防备之心。女子却答非所问：“你在那个洞中昏迷了过去，我便带你来了这儿。”楚南忙问：“我师父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那黑衣女子呢？你又怎么会去到那洞中？”女子回答道：“他们……还有那些妖族全受了重伤，不过有我在，他们死不了。”她微微一笑：“至于黑衣女子，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你就是那紫眼僵尸？”楚南这一惊非小，不加思索地扬手就是一拳，一道疾风自他拳头冲出，击碎面前的云雾，冲向眼前的女子。这女子伸手一挡，楚南的拳风便徒劳无功，折向了另一个方向。女子轻轻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道紫色血丝。楚南看了顿时放下了心，同时也暗自吃惊，洞中那一战，在后来又到了的两人相助下，再集神族妖族众高人之力，也仅仅是让她受了点伤，这样看来，同是第二代的紫眼僵尸，她比恐惧之主白起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女子似乎对楚南并无恶意，道：“你无须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神族妖族。”她的声音并不大，她的身份也是十分邪恶的僵尸，但这话一说出来，楚南却莫名的就相信了。停了片刻，楚南道：“你和别的僵尸有些不同，那时候在洞中也是为了救我们才中的计，为什么？”女子道：“我不愿神族和妖族再斗下去……”她露出丝略带讥讽的笑意：“没想到你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设计害我？”楚南脸上一红，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子想了想道：“嗯，看来你只是其中的一着棋子，他们想利用你强大的力量来杀死我。”楚南听到这话羞愧难当，他的所谓强大力量在这女子面前根本没有多大威胁，简直就如小孩子的玩意，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变成了僵尸？”女子美丽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眼中交杂着迷惘、恨意，以及淡淡的哀伤，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好罢，就告诉你，我叫莫愁。”“莫愁？”楚南一呆，随即想起空灵道人说过的那大战妖王的神族奇女子。莫愁猜到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就是她。”楚南向后退了一步，实在不敢相信，问道：“你怎么会变成僵尸？你一直和妖族为敌，又怎么说不会伤害妖族？”莫愁叹息了一声，然后走上前伸出手掌握住了楚南的手。她的手掌柔软却冰冷，楚南脸上再次一红，急忙挥臂想甩开。莫愁的手紧了紧，微微一笑：“我比你大几千岁呢，你何必害羞？闭上眼睛吧，我带你去看我的一生。”她的声音轻柔，就如有种让人不能抗拒的魔力，楚南听了后不由自主的依言听从，立即将双眼紧闭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楚南耳边响起了莫愁的声音：“可以睁开眼睛了。”他睁眼一看，自己与莫愁虚立于一个山洞的空中，洞的下方，一个十二三岁、明眸皓齿的小女孩正借着从洞顶缝隙里洒下的月光认真地看着一本书。莫愁道：“你看到的是年幼的我，我用回梦之法，将过去投印在你的脑中。”她伸手指着小时候的自己，缓缓道：“我手上拿的，是记录着天地之间大道秘密的一本奇书。”楚南顺口问道：“这书叫什么？”莫愁摇头：“这书无名。”楚南还待再问，莫愁道：“你慢慢就会知道了。”她说：“我本是这山中猎户的女儿，一次村里来了妖族，全村人都被妖族吃掉，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不想在这山洞里找到此书。以后十几年中我没出过山洞，潜心修炼，只盼日后能灭尽妖族，还人间一片净土。”说到这，莫愁抬手轻轻一挥，楚南只觉眼前一暗，随即已身处一片丛林中。不远处，那已长大的莫愁正与一群妖族在斗法，那些妖族在她手下完全无还手之力，在她法术的璀璨光芒中纷纷爆裂成一团团血水。莫愁幽幽道：“那时我以为自己所修炼的乃是大道正宗，其余的都是邪魔歪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自然该杀。况且，妖族灭尽了我们整个村。”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谁知，我错了，直到遇上了他！”随着莫愁手臂轻舞，场景再次变换，待楚南能看清眼前景物时，他的不远处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一袭黄衫，英俊非凡，傲然立于一处危崖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霸气。楚南转头想问莫愁此人又是谁，却见她痴痴地看着这男子，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神情哀伤欲绝。楚南就算再傻也知道莫愁和这男子之间必有莫大的情爱纠葛，当即闭口沉默。良久，莫愁叹道：“此人……就是那一代的妖族之王。”楚南一呆：“妖族之王？你与他不是死敌吗？”莫愁沉默了一阵，道：“这便是情字弄人了，昔日我与妖王在历次斗法中先是惺惺相惜，而后竟渐渐彼此都有了情意，只是鉴于双方是生死之敌，不敢明说，但彼此心里都明白。我法力虽然不错，若不借助女娲之泪，毕竟还是稍逊妖王一筹……一次斗法中，我一不小心被妖王施诡计所擒，但妖王并没下手杀我，反向我表白了……唉，也怪我心志不坚，自此与妖王牵扯不清……两人常日间为两族之争斗得天昏地暗，晚上却又卿卿我我，情深意浓。但正道与妖族间乃是不死不休之对手，我们的性子又都极为要强，始终不肯听令于对方，亦不能任凭族人被异类所杀。长此下去，矛盾越积越深，最终亦只有决一死战了。”随着她法力的施展，四周景物不停改变，她与那妖王之间的所有爱恨情仇，从最初的敌人到成为情人，又到两人决裂，最后的对决等都一一展现在楚南眼前。在场景的幻变中，莫愁嘴里不停解说。楚南默默听着，到此终于对莫愁完全消除了敌意，只感觉到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终于，莫愁让他闭上眼，手一挥，空间又是一阵变幻，楚南再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依然手牵手站在原地没动。莫愁轻轻松开了楚南的手，又走近悬崖边。楚南小心翼翼地问道：“据说，你们最后一战，妖王被打入了空间乱流，你……又怎么会变成了僵尸？”莫愁彷佛已沉浸在往事中，看看云雾愣愣出神，没有回答。楚南安慰道：“你也不用伤心，或许总有一天他还能回来。”莫愁凄然一笑：“就算他能逃过毁灭风暴，宇宙中有无穷尽的空间，他，没有可能回来了。”叹息了一声，莫愁又道：“当初我自以为伟大，为了神族决心与他不死不休，但他法力终究要胜我一筹，我们打了七天之后，我终于还是落了下风……我那时早已忘记了他对我的情意，一时糊涂，用出了神族三大法术中最厉害的‘驱神’之术。”楚南在山洞中见过空灵道人等十八位首座对莫愁使用了此法，但还没施展完全便被莫愁拉住了空间缝隙。他在丹室中虽只十五天，却因为异能导致了体力异于常人，博览群书，曾见到过有典籍上对“驱神”的描叙，那是用一种能与天地共鸣的咒诀强行改变空间的结构，撕裂出一道空间裂缝，会对指定的被袭击人产生出一种天神也抵御不了吸引力，被空间缝隙吸引住的了只有被强行摄入空间乱流这一条路可走。现在的楚南已经明白以前在古墓之中，他和叶苓进去的所谓异度空间根本就是假的，很可能是白起故意制造出来，逼他们进去，但白起为什么要这样做，楚南却半点也猜测不出。耳中莫愁的声音在继续响起：“驱神术很难施展，自古以来能用者只寥寥几人，那日我以所剩无几的灵力勉强使用此法，不能控制，不想竟遭法术的反噬，被空间缝隙锁住了自己。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消失于这个世界，再也无法回来了……他突然扑了过来，用尽最后的法力使用出了替身术，结果……反而是他被空间缝隙给吸走……”莫愁眼中流下一行泪水，道：“不过，我也身受重伤，再加上灵力耗尽，很快就会死亡。我不害怕死，他不在了，我不想再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怕孤独，更怕自己想起他时的那种感觉。”苦笑了一声，莫愁道：“偏偏命运最爱弄人，正在我快断气时，结果遇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