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莫愁（3）

只不过此时的楚南也听不到史天德在嘀咕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莫愁拉扯出来的那个裂缝所吸引。虽然楚南并不像史天德他们那样，对黑暗空间的底细稍许有些了解，但是他从黑暗空间里感受到的气息上，也知道了这个黑暗空间，一旦进入就没有可能出来了。只是身上莫愁的灵剑还在和自己纠缠，一时间，也无法应对这种可以把整个人吞噬进去，连骨头渣都不留的黑洞。当务之急就是如何阻止莫愁把这个黑暗空间打开得更大，楚南伸直了脖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声长啸刺破了天空。随着啸声的发动，从楚南心脏部位涌出一股热流，这股热流远行的速度极快，没多大一会的功夫，就充满了四肢百颌。热流很快化解了灵剑加诸在楚南身上的禁制，让楚南的运动更加灵活。莫愁身上的黑暗空间已拉扯到蓝球大小，还不等到莫愁把它拉扯到更大，楚南那里已生异变。楚南清啸之声结束之后，他的整个人就好像放大大了若干一样，而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灵剑棉被就弹开很远，最后化作了一阵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灵剑的消失，不知道是莫愁所为，还是被楚南所化，只是现在并没有人关心这一点，围观的两个人，正确来说是两个僵尸。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刻楚南的身上。楚南身上一片片细小的鳞片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生长变淡，只是它的大小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鳞片不再变大，而是连接到了一起，此刻的楚南就如同穿了一件淡红的紧身盔甲。他背后的肉翼大张，透过薄薄的肉膜，甚至仅凭肉眼便可以看见里面的骨骼细胞正在以不可思议得速度强化变异，肉翼轻轻一扇，红色如潮般褪去，黑色很快占满了整个翅膀。楚南缓缓抬起头，通红充血的眼睛被一片黑色所取代，深邃如渊，狞恐怖的脸庞此刻竟有些突兀的清秀。楚南的实力增进得还真厉害，史天德在心里暗赞，假如要他自己来对付莫愁这个贱人，只是在就折在了那灵剑之下了。莫愁顾不得继续将空间拉大，眉头一皱，朝后一跨，只一步，百米的距离一闪便逝。失去了控制的黑暗空间就如同是失去了弹性的皮球一般，迅速委顿缩小。莫愁白衣飘然，伸手朝着虚空又做了一个拉的姿势，那已经缩至苹果大小的黑暗空间蓦得静止不动，又逐渐张大开来。楚南的身行相较莫愁而言，更加诡异，只看得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一闪，人竟已欺到莫愁身边。而莫愁虽然实力不低，只是专心于那个正在不断涨大的黑暗空间，一时间竟也不避让。欺进莫愁，楚南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猛的挥出一掌，随着这一掌，一大片冰晶似的物体凝结而出，直扑向莫愁，同时冰晶附近的周围的云雾都好似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的向莫愁飞去。一边要顾着黑暗空间，另一方面又要面对楚南的袭击，莫愁不敢轻敌。只见她身若飘鸿一般得朝后一闪，就如一根羽毛一般轻盈，跟楚南拉开了距离。紧随其后楚南再次挥出一拳，这次的力道不是对着莫愁，而是被莫愁避让开了的冰晶体。冰晶体如同被放置了一超强炸弹，在楚南的力量之下，块块碎晶，如同无数仓皇利箭。自无数个经过严密计算的角度朝着莫愁骤射而去。莫愁再朝后一闪，可任她千躲万闪也脱不开冰晶的追袭，碎晶高速旋转出声声凄厉尖锐的啸声，狰狞得将身体往莫愁身上扎去。莫愁也顾不得已经涨至半人大小的黑暗空间，纤手一挥，凌厉无匹的剑气化做万千，将无数即将及身的碎晶碾做粉末。将障碍物清除之后，莫愁身行一恍，又在不远处现出形来。只是身畔一片银光粼粼，一看便知莫愁在身体周围加上了一层防御。莫愁双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黑暗空间骤然停止了它的缩小，又缓慢得涨大开来。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黑暗空间一直都跟楚南保持着不近的距离，似乎似乎就是一个无害的空间之门，不会对人产生任何伤害。透过被撕开的空间，便可望见里面一片虚空，只有纯粹的黑，纯粹的虚，没有一丝光的存在，似乎连目光都会被吸进去一般。几缕淡淡的尘埃拂进黑暗空间的边缘地带，恍如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蔽，又似乎被无孔不入的空间乱流绞成了更细微的存在。很快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楚南显然也能感受到它的厉害，他凝视着莫愁，微微眯起眼，幽黑的眸子荡出几丝如水一般的涟绮，忽然，他猛举起手，背后的翅膀竖得笔直，猛得一拳朝下虚空处击了下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这似乎用尽了楚南全力的攻击将他们所在的空间震得如同地震一般，整个空间都在晃动，包括白起，史天德都有些站立不稳。空气中的气流完全紊乱了，细小的沙尘，和空气中的雨雾混为一体，就是黑暗空间也产生了波动，就好像水面上的倒影，因为水波的关系，不断的摇晃着，拉扯成不同的形状。而楚南，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形微晃，一下从众人眼前消失了。莫愁暗道不妙，这样一来，就根本把握不到楚南的方位了，眼看黑暗空间即将成型，不论如何也不能分心去感应对方的行迹。正犹豫是否要一心三用去探察楚南的身行，空间的波动已然停止，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运行轨迹，除了还些许有些摇晃的黑暗空间，其余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动转静再转动这两次转换只在瞬间完成，却给人无比怪异的感觉。在那一瞬间，莫愁身畔的光壁忽然一颤，似乎受到了一击凶猛绝对的力量撞击一般荡开无数涟绮。莫愁与其心神相通，自然知道那一颤只是受了一次短促的攻击罢了，而且威力也不甚大，还未来得及怀疑，光壁又发了狂一般的颤抖起来。她的光壁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不论哪一点受到攻击，都可以在瞬间将外力分散成无数个小点，传输到光壁其余的位置。光壁抖得更厉害了，无数的涟绮在瞬间爆发开来，数秒的时间里不知硬受了多少攻击，而且攻击来自四面八方，往往还没来得及转换，下一次攻击便已到了，莫愁一面将黑暗空间拉大，一面将真气源源不断得输进光壁中维持它的运行。楚南身旁的万物都成了最强横的武器，哪怕只是点空气的流转，在他力量的牵引下，发挥出来的破坏之力未必比一柄长剑小多少。任何一粒沙石，在他力量的催动下，其威力远胜过高速运行的子弹。无数攻击的焦点，莫愁如同大海中的一页扁舟，又似是深夜狂风中的油灯，随时都可能熄灭。只不过，无论攻击有多猛烈，有多强大，却始终无法突破那薄薄的一层光壁，而莫愁面色不变，一看便知其仍有余力未使。忽然围绕着莫愁的攻击一滞，楚南倏然现出身，一拳向莫愁打去，这一拳浑然天成，无形中又蕴藏着天地间最纯粹的某种玄机。可以这么说，可以从无数个角度出拳去攻击那一点，可楚南选择的角度却是最佳最好，也是最完美的。简直无可挑剔的一拳撞在光壁上，如果说刚刚光壁的颤动是微风拂水的话，这一次的抖动绝对可以说是大浪袭岸！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从被攻击的那一点荡漾开去。“喀嚓……”一声轻响，光壁逐渐裂开一道细缝。细缝如蛛网一般扩散开去，终于如琉璃瓦片一般寸寸碎裂。莫愁面色一赤，转眼又恢复原样，显然受了点小伤，只是那么多的时间中，她的黑暗空间终于完成了！黑暗空间顿时消失在了原地，楚南挥起拳头，凝出一片狂飙之气，正准备展开进攻，忽觉眼前一黑，拳头似乎顿入了一层水幕，力量迅速流失着，似乎又有着无数的小点在分割着他的皮肤，缠在手上，那原本的覆盖于手上的红色盔甲瞬间化成了齑粉。楚南将拳头猛得朝外一拔，同时朝后迅速遁开，原来刚刚他的手误深入了莫愁的黑暗空间！若他的反应够快，否则说不定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楚南伸手凑到眼前看了一眼，皮肤如同被无数把刀子割过一般，渗出丝丝血迹，不过对异变后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害也算不得什么大伤，只一挥手的时间里，那些伤口早就消失不见了……黑暗空间如跗骨之蛆一般紧随而来，楚南一连换了好几个方位都躲避不开。黑暗空间就如同是一面两边黑的镜子一般，楚南从哪边躲，它都准确得出现在他的身前，就如同是楚南自己要一头撞进去一般……躲得心头有些焦燥不安，楚南干脆止住身形，运尽道力在周身布下数道无形的气壁。却是连阻都未能阻上片刻黑暗空间的靠近，几乎在步下的瞬间便被吞噬了。楚南一咬牙，冲着黑暗空间甩出一道狂飙力量，却也似泥牛入海，难起波澜。如同是在玩猫捉耗子一般，莫愁道：“没有用的，黑暗空间里是另一个世界，不管多么强大的攻击。它都不会受到半点影响……除非你的力量达到破坏规则那样的程度。只是你现在对道的掌控已经失效，我看你还是省了这个功夫的好。”她顺手虚结一印，只见黑暗空间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有几次险些就将楚南吞噬进去。“那小子不会有事吧？”白起伫立了片刻，忽然出声道。史天德笑道：“你有事他也不会出事，破除黑暗空间只能对其操纵者下手，难道你没发现那小子的位置离莫愁越来越近了么？嘿嘿。。。。。。”白起仔细一看，果然如此，楚南虽然不断得在变幻着方向，可离莫愁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了。一面操控着完全状态的黑暗空间，莫愁脸色一变又变，她也没想到楚南的肉体竟强悍到被黑暗空间中空间乱流拉扯也仅仅是被拉开几道口子那种另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楚南的能力，也许强到可以和他一搏的地步了，只是这样做是对是错？莫愁看着楚南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只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认为对的事，比如自己为他而坚持的这一战，也是为另一个他而坚持着今天的战果。史天德的话只是让她牵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却又消失不见。以她的才慧，又何尝没看出楚南在不断得朝她靠近，只是以她的才慧，又如何看不出楚南的实力的确比她高上一筹。莫名得，她竟感到些许轻松，沁入心灵的疲劳包裹着她的身心，腐蚀着她的灵魂，莫名的忧伤在心底慢长滋生，叫她斗志全无，竟连躲都不想躲。也许，这是最好的方式，对谁都好，而自己，也可以安然的离开，离开这个又爱又恨，又让人高兴，又让人着恼，还让人伤心的世界。莫愁控制黑暗空间的手悄然的开始慢了又慢。甚至连楚南已欺身到了她的身旁，她也不以为意。就如同是遁入了回忆的轮回一般，莫愁眉头一皱，悄悄叹了口气，打下去，结果已经定了，逃，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是时候结束了吧，莫愁的脸上绽开花一样的笑容，笑容里有释然，轻松，安详，也掺和着，悲伤，不舍和痛楚。楚南本身的实力就比莫愁要高上一点，再加上莫愁已心生他意，并不想再战，这一战，莫愁败局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楚南在心里暗自奇怪黑暗空间的速度怎么慢了，而且他总觉得莫愁的神情有些反常，只不过已经到了她的身旁。也顾不得防备莫愁会使出什么样的诡计出来，直接抬起拳头，力量凝聚下，他的拳头甚至闪烁出洁白的光芒！莫愁竟是躲都未躲，露出一个微笑，艳若桃花，那满脸的哀愁如冰山解冻一般化去，楚南的拳头结结实实得印到了她的胸口。白光迸现。。。。。。如一朵凄美的玫瑰在空中盛开。。。。。。莫愁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向远方飘去。失去了支撑的黑暗空间在这同时也蓦然萎缩，最后完全消失。全力攻击的楚南大惊，莫愁是二代僵尸中实力最强的人，她从僵尸之王那里获得的力量，远远大过于史天德和白起。他完全没想到莫愁竟是连护身真气都散去想要一心寻死！他想打败莫愁，这样才可以进入灭世幻境，和救出叶苓与薛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莫愁，事出突然，楚南大惊之下急忙回收攻出去的力量，可匆忙间也只能收回七成的力量，剩下的三成依旧强横得可以让一个修练千年的妖精失去战斗力，何况一个散去护身真气，与普通人也相差不远的女人。白衣，鲜血，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白起，史天德见此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张大了嘴巴，结舌道，“疯了……这个女人一定疯了！”楚南大悲，飞身上前，把莫愁软绵绵的身子搂在了怀里，他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和莫愁有关的事。初见莫愁时，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被神，妖两族攻击，却又不断化解两族仇恨的人。是自己伤了她，也是自己救了她，后来有了一夜缠绵之情，直至后来的失踪，自己寻了她很多次，但是都没有一点消息。没想到这别后重逢，竟然也是绝别，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心甘情愿的死在了自己手上。“莫愁……莫愁……你……这是何苦？”楚南看着怀中的这个女人，曾经美丽的容颜变得惨白，嘴角渗出的鲜血顺着脖颈染红了衣衫，曾经温驯，柔软的身体，如今虚弱的躺倒在自己怀里。莫愁脸露微笑，静静不语，然而眼神却透过楚南，望向远方的虚空之处。“它们……真美……”语毕，莫愁便闭上了一双清透的眼睛。这一生，也许这一刻她是快活的，那和自己在一起缠绵的一夜呢？也是快活的吗？楚南想问，但是他知道，此生，他都难知道答案了。僵尸，跳出五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这次离去，是真的离去了。楚南强抑着心中的伤痛，把莫愁虚空着往前一推，然后一挥手，一阵火光包围住了莫愁的身体，幽蓝的火焰，把莫愁的身体溶化成水，再凝成气，然后消散在空气之中。白起和史天德二人望着蓝焰中的莫愁，看着和自己作对了几千年的女子，终于化成一阵轻烟，消失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