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拉长的声音闯入这个阴暗的空间,随着下属的禀报,上位者的脸愈发的阴沉。“报,白琅大军下黑木、黑晶、黑原三城,先锋部队距京师不足三百里。索朗将军退守黑水布防,我军伤亡惨重,请求增援。”“主上,我朝已无可用之将,只剩吉斯了。”苍老的丞相渎,垂老的身体,藏着无尽的诡谲和奸诈。撒木不表态。他没有看错,中秋就是那个唯一够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今天,这个女人,正以一介女子的身份,率领大军踏上他的国土。可是,他不恨,那天她被最终夺回的那刻,他就有这预感,这个女人,注定是他一生的克星。“中秋到哪了?”“主上!”“不要让朕说第二遍。”渎无奈:“才下黑原城,在黑原城外百里等着三军汇合。”“点齐精兵,前往黑水城。”“吉斯?”除了吉斯,朝中每人能胜此重任了。“杀了!”撒木平淡的叙述着一件同穿衣吃饭般简单的事,对于已无利用价值的人,他从来不手软,“朕要亲征。”**山顶猎猎的风,吹起她的长发,衣袂翻飞。背手而立的瘦削身影,在风中屹如泰山。因为风霜而日渐成熟的脸上,透着淡淡的哀伤,思绪远去,不知何处。眼中的坚毅,支撑着她瘦弱的身体,一肩扛起了战争的残酷。身后传来踏动草地的梭梭声,中秋警觉的回头,看清来人,又回过了头去:“程大哥,你到了。”“秋凉,你身子弱,小心风寒。”程枫上前来,展开手中的披风,给中秋披上,“攻下黑晶就一路赶过来了,三王爷传来消息,明天到。”中秋没有作声。从夏暮参战开始,她就变了。如果说上次参军,她还只是一个贪玩调皮的小兵,那现在,她就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将军。她自己那会子当兵都没有认真操练,却用严明的纪律和明确的分工,打造了一支钢铁一般的军队。她没有学过兵法,可是她熟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所有战役,三十六计被她演绎成了艺术。她改良了烟火,化作威力无穷的“火雷”,攻城掠地无往而不利,却不允许任何人向百姓投掷哪怕一点点火药。选拔勇猛善战的先锋营,遴选技高人胆大的尖刀营,明确分派骑兵队、步兵队、近身搏杀队、火雷队、弓箭队,行有令,退有序,一旗一鼓指挥出阵法千变万化。山下炊烟四起,已到晚饭时间。将士们自动自发的汇集到一起,高声唱起了饭前例行军歌。“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雄壮的军歌回荡在平原上,每一个声音,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是你们的将军,我会为你们每一个生命负责。”程枫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军队。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整军队,然后以两天一个城池的速度收回了白琅所有的失地,逼退黑牙大军,目标直指黑牙京师。“三个月内,我们踏平黑牙,凯旋。”她云淡风轻德在他的营帐说出令众将当即变色的豪言壮语,然后用行动说明一切。你不能想象,传奇在眼前活生生上演的震撼。“撒木亲征了。”除了守着她,除了与她并肩作战,程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允许自己继续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想爱时候不能爱,能爱的时候不敢爱。中秋丝毫没有意外:“黑水,将是最后一战。”撒木,你有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开始,你却强求一个结局。既然你想要,那这个结局,我亲自给你送来。中秋转过身来:“我们走吧,小再寻来了。”军歌唱罢,明少华一声令下,众军士按序入座,数万人的部队,鸦雀无声。一个盔甲的身影努力的向山坡爬来:“姐姐,程将军,吃饭了。”两个身影离去,留下满山萧瑟与肃杀,明明仍未深秋时节,夕阳已然淡去昔日的风华,残照无力。夜色已深,主帐的灯仍然未灭。随行的香草服侍中秋洗漱完毕,出得帐来。三尊担忧的身影立在暗处:“还是没睡?”香草摇摇头,退下了。帐里的灯火,帐外的人,一帐之隔,究竟已是两个世界。营帐里,中秋仍然在研究军事布防图,大大的沙盘上逼真的展示着黑牙的地形城镇与军事安排。安静的营帐里,蜡烛一阵闪动,一个闪神之后,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封信。中秋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拆开信封看起来,然后在蜡烛上点燃信纸,看着它化作灰烬。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鬼画符一样的毛笔字叫人不忍卒睹。她无所谓的吹吹干,放在桌上。拿起沙盘上象征敌方力量的黑色小旗在黑水河加了防,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吹熄了蜡烛。也不管那张纸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懒得再次点亮蜡烛,黑暗中,中秋就那么坐着,看着黑暗中的沙盘。没有谁会是万能的,没有哪个成长在和平年代的人可以轻易接受战争和死亡。她不过是因为老爸考古的关系,对于历史比别人研究得多一点而已。炸药“火雷”的发明,是烟花师傅的功劳。钢铁军队,是那么多的士兵辛苦操练出来的。攻城掠地,上前线拼杀的人不是她。若说战争进展神速,那不过是她不喜欢太多人流血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捷径。当大家看她的眼光像看神的时候,可还有人记得她只是凡人?她不过一介大学生,她也会害怕,她害怕战争,害怕有人流血死亡,害怕自己也会像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和士兵,在白琅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化作尘埃。可有人知道,黑暗里她恐惧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