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其实并不算大,至少在萧逸风这样见过长安大兴城这等超级都市的人看来,眼前这座高丽首都实在不值得夸耀。他心里估摸着,要是把这样一座城放在大隋,顶多算是中等城市规模,甚至还不是中等城市中偏上流的那一批。可就是这样一座城的主人,却在去年率军袭击了大隋的辽西!这算不算耻辱呢?萧逸风觉得应该算,即便这其中有很多原因,甚至某些原因还不是杨坚这个大隋皇帝所能随心所欲的改变的。但一个上邦,一个宗主国,居然被自己的附庸国打到家门口了,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萧逸风有时候会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原王朝对于边疆各国,总是只行一个册封之权,而不直接驻军划郡进行一视同仁的统治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神州之外的“蛮荒之地”并不放在皇帝们的眼中?他觉得不是。在萧逸风看来,皇帝们不直接统治边疆各国,并非因为看不起这些地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没办法进行有效的统治。北疆突厥凶猛,骑兵纵横,中原又哪里不羡慕他们的马匹?不去统治他们,还不是打不过么?就算一时打过,也站不住脚,到头来还是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就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啊,不划算。说到底,萧逸风有时候真觉得中原文化先进了也有先进的不好。看吧,你要是让中原这些有田有地的人放弃了田地,跑去北方那漫漫草原里去放牧,今天住在这里,明天赶往那里——那你肯定要成为史书上狠记一笔的官逼民反的典型了。农耕民族的惰性,也许就出在安于本分之上。“萧大人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苦了。寡人略备了些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萧大人莫要嫌弃高句丽穷乡僻壤,酿不出大人喜欢的美酒才是。”说话之人便是如今的高丽王高元。这话倒是挺不错,只是他说话之间言语有些生硬,给萧逸风一种很不流畅的感觉。萧逸风微微一礼,道:“王上客气了。”他虽然是心思刚被拉回来,但还是觉得挺奇怪,怎么这高丽王说话有些呆板,好像预先背好了说辞一样?不过这是小事,他也就没多注意。高元点了点头道:“嗯。”忽然一惊,忙道:“哪里哪里,萧大人这边请。”萧逸风面现讶色,不过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了声:“王上请。”高元点点头,又转过身来,对渊定文道:“渊爱卿也请一并列席。”渊定文微微躬身一礼,随在他身后一并去了。萧逸风也随之跟上,不过脑袋里却还在想方才高元那傻乎乎的一声“嗯”是怎么回事。萧逸风刚在纳闷,渊定文忽然悄悄的凑过来,轻声道:“萧大人可是觉得吾王情形有些奇怪?”萧逸风心里一惊,强笑道:“渊大人这话有些奇怪了,萧某第一次见到王上,原本就没有印象可以对比,这奇怪二字却是从何谈起?”渊定文微微摇了摇头:“萧大人莫要担心,渊某并非试探什么,更加没有恶意。渊某这一问,其实不仅是问萧大人您,其实也是在问自己——王上究竟怎么了?”他叹了一叹,道:“实际上,王上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抬起头,似乎陷入了思索。萧逸风心里忽然一动,难道高元出了什么问题?但他马上有摇了摇头,目光朝高元身后不远的两个大和尚看去——这两个大和尚显然不是一般那种只会吃斋念叨的饭桶。萧逸风一见到高元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两个和尚的不简单,很显然他们的职责就是护卫高元不受其他修士的攻击或者影响。有这样两个大和尚在身边,说明高元跟高丽佛门的关系应该还是融洽的,这么一来,厉鬼门应当没有这样的实力,竟然可以越过高丽佛门控制高元——他们有这样的实力,萧逸风恐怕也到不了平壤了。“萧大人?”高元忽然转过头来,问道。“啊?王上有何吩咐?”萧逸风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呵呵,寡人是问萧大人,这些菜肴可还能进大人法眼?”萧逸风哈哈笑道:“王上客气了,萧逸风随晋王南征之后,为安定南陈,风餐lou宿那是常事,就差没吃草根了。王上准备了如此佳肴,萧逸风若再挑剔,岂非可笑?”高元呵呵一笑:“萧大人不嫌弃就好。”他招呼道:“众卿家,都落座吧。”他说着,用手一引,将客座首位让给萧逸风。萧逸风也不谦让,这里能做客座首位的也就只有他。他一掠绣袍,优雅地坐好,又招呼了呼延豹坐在他的身边。高元呵呵一笑,道:“难得大隋天朝看重,派出圣使萧大人莅临我高句丽,指导我高句丽国强盛之道。诸卿,便与寡人一道,为萧大人的到来敬上一杯吧!”高丽的一干大臣们顿时起身,个个端起酒杯,准备随着高元一同敬酒。萧逸风自然也站起身来,笑吟吟的等着回敬一杯。高元站起身,端起酒杯,朝萧逸风示意了一下,又举向高丽众臣,眼看着就要说话。忽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王兄,听说隋国钦差到了?现在是不是在宴请他呀?不行,我也要看看他,我也要看看隋国的‘圣使’长得什么模样。”萧逸风愕然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大殿门口。萧逸风看见她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荒谬,怎么自己会觉得似曾相识?而且是对这样一个高丽宫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