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风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琴灵,不禁问道:“琴灵?何谓琴灵?”高沁怔了一怔,看来是没料到萧逸风居然不知道琴灵的意思,她想了想,道:“萧大人,顶尖的仙器在其主人身边,经过很长时间之后,是可以形成器灵的。所谓器灵,便是指这件仙器以自身为母,以其主人的真元为父,孕育而成的拥有一定灵性的意识。它刚形成之初虽然只是一个朦胧的意识,但因其主人的强大,而使得伴随着他的器灵也成长迅速,然后慢慢修炼、幻化出身形,甚至最终修炼成仙。”萧逸风看了看那把碧玉瑶琴,有些迟疑地问道:“那这把……伏羲琴,它的器灵……哦,是琴灵。它的琴灵去了哪里了呢?”高沁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话。萧逸风不禁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心头凛然,拖口而出:“难道那琴灵就是……”高沁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萧大人,现在你可以相信这张琴就是伏羲琴了么?”萧逸风皱起眉头,点了点头,却疑惑地问道:“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大隋与高丽虽然是父子之国,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我是说,特别是在去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两国关系已然受到一定的影响,殿下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萧某,难道就没有一点顾虑吗?”高沁看着他,不快不慢地道:“萧大人,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修仙之人也如此热衷与这凡尘之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难道修仙不比这些更有意义吗?”萧逸风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只好笑了笑,道:“公主殿下,您要知道,人各有志,不一定每个人都觉得修仙最好。诚然,修仙能够长生不老,逍遥于九霄天外,来乘风,去驾云,无拘无束,万般自在。可是修仙之路也有无数苦难,无数险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受的,即便是愿意承受,也不见得承受得起。所以这世界上便有了许多原本期望踏入仙途,但最终滞留凡尘的人。成仙,固然逍遥;做人,却也有趣。”高沁有些意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萧大人如今才不过二八年华,修为便已经达到如此境界,高沁以为,大人若是没有奇遇,就一定天赋惊人。萧大人,放着这样的条件而不安心修炼,高沁窃以为有些舍本逐末了。”她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当然,这仅仅是高沁的看法,大人如此行事,想必是另有深意吧。”萧逸风淡淡地道:“萧某其实就是个没有多大志向的人,既然进了修炼的队伍,那就修一天是一天。一样的,既然做了官,那就做一天是一天。至于今后,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不是说,一切皆有天定吗?哈哈,皆有天定,我还想那许多做什么?”高沁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将琴轻轻一递,道:“萧大人,高沁等您的琴声了。”萧逸风点了点头,面色郑重的接过那张碧玉色的伏羲琴。琴一触手,立即感觉到一股温润之意,刹那间,萧逸风觉得自己已经心旷神怡。他不禁心中感慨,看来这张琴只怕真的是九州神器之一的伏羲琴了。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明白,九州神器的器灵既然修炼到需要转世投胎的地步,想必已然是极为通灵的了,怎么会大好的中原不去,却投胎到了高丽这来?不是说九州神器不出九州的吗?难道……难道高丽也算九州境内不成?这可是大事件啊,要真是这样,皇帝那里岂不是多了一个大好的理由?萧逸风伸手轻轻试了一个音节,他忽然惊讶的发现,当他的指尖弹动琴弦的时候,自己竟然可以看见一道如水波一般的真力波动四散开去。他抬起头,望向高沁,高沁却只是微笑着,并不解释。萧逸风心中想道,伏羲琴既然是九州神器之一,自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有些许特异表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多问,打开那广陵散的曲谱,浏览了一遍,也来不及叫好,便开始弹奏起来。而他的思想,也开始进入到广陵散的曲谱之中,去忆昔嵇康当年的事迹,因为只有这样,将自己的思想和当时嵇康的处境融合在一起,所演奏的广陵散才会有灵魂。《广陵散》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它的旋律激昂、慷慨,它是我国现存古琴曲中唯一的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嵇康对那些传世久远、名目堂皇的教条礼法不以为然,更深恶痛绝那些乌烟瘴气、尔谀我诈的官场仕途。他宁愿在洛阳城外做一个默默无闻而自由自在的打铁匠,也不愿与竖子们同流合污。他如痴如醉地追求着他心中崇高的人生境界:摆拖约束,释放人性,回归自然,享受悠闲。熊旺的炉火和刚劲的锤击,正是这种境界绝妙的阐释。所以,当他的朋友山涛向朝廷推荐他做官时,他毅然决然地与山涛绝交,并写了文化史上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以明心志。不幸的是,嵇康那卓越的才华和逍遥的处世风格,最终为他招来了祸端。他提出的“非汤武而薄周礼”、“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主张,深深刺痛了统治阶级的要害:嵇康如此藐视圣人经典、痛恨官场仕途,长久下去,岂不危害我太平江山的统治,此人非杀无以正民风、清王道,这里不是现成有个吕安的案子吗?将他牵连进去,既可杀之,又不会施人以柄,岂不妙哉。于是,在一些仇视嵇康的小人的诽谤和唆使下,司马昭下令将嵇康处以死刑。在刑场上,有三千太学生向朝廷请愿,请求赦免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这正是向社会昭示了嵇康的学术地位和人格魅力,但这种“无理要求”当然不会被当权者接纳。而此刻嵇康所想的,不是他那神采飞扬的生命即将终止,却是一首美妙绝伦的音乐后继无人。他要过一架琴,在高高的刑台上,面对成千上万前来为他送行的人们,弹奏了最后的《广陵散》,铮铮的琴声,神秘的曲调,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弹毕之后,嵇康从容地引首就戳,时年仅三十九岁。萧逸风闭上眼睛,完全融入到琴声和意境之中。他不知道,他面前的高沁此刻正看着他,但在她的脸上,缺出现了一丝不忍和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