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来这静水庵已有些时ri了,本来是来祈福的,可没想到正准备回去时,昭平公主的病倒是好了,可是太后却病倒了,不过全队人马还是要启程返回宫里,毕竟花朝节临近,太后做为宫里的老长辈自是不能缺席。蓝嬷嬷扶着太后无力的身躯步入凤车里,太后无力的朝妙心师太道:“哀家先回宫里了,妙心师太要替哀家多做几场法事,祈祷上天快快降下甘露。”妙心师太双掌合拾道:“娘娘请放心,菩萨必会怜悯天下苍生。倒是贫尼照顾不周,让娘娘旧疾复发,贫尼罪该万死。”“这不关妙心师太的事,哀家这身子的病由来已久,本想着这次趁身子舒爽一些,才来净水庵祈福的,可没想到这把老骨头就是不中用,所以师太无须自责。”说完,即坐到凤车里。皇甫子衿与昭平公主自是随身侍候太后,都随她坐在凤车里,昭平公主趾高气扬的坐到凤车里。皇甫子衿却在要进入凤车时,回头看向妙心师太:“本宫随太后娘娘返回宫里,妙心师太的细心招待,本宫会铭记在心的,改ri必再来聆听佛谕,到时希望妙心师太不吝赐教。”妙心师太对于这位颇懂礼数,为人又谦和的公主很有好感,那张终年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带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公主慢行,贫尼也只是略通佛书,赐教不敢,不过公主如若要讨论佛理,贫尼定会倒履相迎。”皇甫子衿朝妙心师太点点头后,随即坐上了凤车,看着凤车关上了车门,妙心师太双掌合拾的恭送启程远去的马车。这是隆德十四年皇甫子衿与妙心师太的相遇,在往后的岁月里,这一老一小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马车内的太后一张老脸甚是煞白,皇甫子衿坐在她的身旁照顾着她。昭平公主坐的离太后稍远,她可不耐那一身的药味,闻了就想作呕。而且她与太后感情并不深厚,所以就算看到太后无力的靠坐在马车上,她也没有丝毫的感觉。掀起窗帘看向外面的风景,都是黄沙滚滚,真是无趣。好在终于要回宫了,不用在净水庵吃着那食之无味的斋饭,回了宫后让母妃吩咐御膳房给她做几道合口味的饭菜。皇甫子衿看着那从窗外吹来的冷风,虽说是开chun了,可是这毕竟是北国,风还是很凛冽的,而且太后正病着,自是不宜吹风。于是朝昭平公主道:“昭平皇妹,太后娘娘正病着,风吹来不利于太后娘娘的*,你还是把车帘放下吧。”蓝嬷嬷本来正想开口让昭平公主放下车帘,却没想到那小公主已先于她开口了,看到她那细心的模样,蓝嬷嬷自是相当的赞赏,与太后交换了一个眼光,看来同为公主,也能差那么多?昭平公主自是咬了咬下唇,不甘心的把车帘放下,这下等人真是懂得讨好太后。太后身边的近侍蓝嬷嬷都没有说什么,她倒来出风头?心里极为不屑。太后现在自是更不满昭平公主的行为,真是被荣贵妃宠坏了,净会耍脾气。于是也冷淡道:“先吩咐他们停一下车,哀家身体不适,怕传染了两位公主,让两位公主另坐一车吧。”昭平公主听到这话正巴不得呢,于是朝太后行了一个告退礼后,即下车朝后面的马车走去。皇甫子衿却恭敬的道:“昭阳身体比昭平皇妹要好,而且太后娘娘是昭阳的皇祖母,此事昭阳又怎能因祖母有病而弃之呢?昭阳理应随侍在太后娘娘的身边以尽孝道。”太后带着笑意的握住她的双手:“你这孩子真是乖巧,哀家也是怕你们染了病气,到时无法向皇上交待而已。”“昭阳能代父皇在太后娘娘面前尽孝是昭阳的福气,而且从小到大昭阳几乎都没有得过病,太后娘娘尽管放心。”“那昭阳就留下吧,有你作伴,哀家也宽心得多了。”太后满意的道。蓝嬷嬷自是带着笑意的把凤车的门给关上,难怪那些人说昭阳公主识大体,初时自己还是颇多怀疑的,可是接触之后,却发现真是所言不虚。马车又再度启程朝皇宫迈进。太后昏沉沉的,意识都是在半梦半醒之中,梦中有的是多年来在陈宫中那表面看似光鲜的生活,实则有太多的苦水不足与外人道。正在梦着先皇、姐姐等很多的过往事时,她被人轻轻的摇醒了,睁开眼看到皇甫子衿那神似皇帝的脸,有片刻的失神。“太后娘娘,要起来用药了。”皇甫子衿温和的道。“嗯!”太后在皇甫子衿的搀扶下半坐了起来,蓝嬷嬷已是端来了药碗,正yu递给太后时,皇甫子衿却接了过去。蓝嬷嬷正yu开口询问,却见公主已是喝了一小口药水,她的瞳孔不禁都放大了。苦苦的药从口中进入,皇甫子衿直觉得与昭平喝的药差不多,于是放下药碗,递到太后的面前道:“昭阳已替太后娘娘试过药了,味道有些苦,可是温度刚刚好,太后娘娘请用。”太后的眼中有着一丝的感动,这个孩子的心真细,居然想到帮她试药,于是用手接过碗:“你这孩子,哀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哀家的心情了。”“昭阳是晚辈,侍候太后娘娘是昭阳的本分。”皇甫子衿依然是那样的笑着。蓝嬷嬷的心里其实也是颇为感动的,这个公主处事沉稳,而且心细如发。看到太后喝了药后,蓝嬷嬷拿出盒子里事先准备好的淹渍梅子道:“娘娘用这个解解口中的苦味。”太后好奇的看着蓝嬷嬷手中的物品,妙如怎么会想到用腌渍梅子来解药,她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了,以往生病时喝药,妙如就从未想过要找些梅子之类的给她解药,而且她也不需要,人生的苦她都尝尽了,又怎么会在乎这嘴里一会儿的苦味呢?她还没有那么娇气。蓝嬷嬷从太后的表情里即知她的想法,于是笑道:“娘娘,奴婢以往可没有想得那么周道,这是昭阳公主命人去京里有名的百腌记去买来的,是给娘娘解药用的。”太后有点吃惊的望着皇甫子衿,这腌渍梅子是她命人买回来的?皇甫子衿从太后的表情即知她心中的想法,遂笑道:“前儿个昭平皇妹生病了,嫌药苦难以入口,昭阳那时就想到如果有些腌渍梅子之类的东西吃起来药味会散得快些。后来听闻一些下人提起说是京里百腌记的梅子很有名,刚好太后娘娘就病倒了,所以昭阳才会想到让人去买来给太后娘娘解药刚刚好。”太后拉过皇甫子衿的手握在手中,眼中有着些许的泪花闪过,难为这孩子心细了。皇后也好,昭元也好,都不如她想得周道。皇甫子衿笑着从太后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接过蓝嬷嬷捧着的小钵子,夹起一颗给太后品尝,太后也顺从的含进嘴里,顿时嘴里的苦涩之味尽皆散去,这梅子甜中带点微酸,味道极好。太后表情温和的道:“这梅子真不错,宫里也有些腌渍梅子,可不如这个做得地道,所以哀家历来都不大爱吃。”皇甫子衿把钵子递回给了蓝嬷嬷,笑道:“昭阳觉得也不错,吃过后口齿留香,莫怪这百腌记的梅子如此畅销了。”蓝嬷嬷接口道:“这百腌记隶属于麒麟山庄,麒麟山庄是天下第一商家,自是极会做生意的。”蓝家曾是制茶世家,蓝妙如出身商家,自是对商家之事较为了解。皇甫子衿听过麒麟山庄的名头,可却没有过多的了解,于是问道:“这麒麟山庄产业这么多吗?据说天下极品布料雪罗纱就是他们出品的,难不成各行各业他们也涉及?”“那是公主不知,其实麒麟山庄旗下产业颇多,不过最负盛名的自是布庄、米铺这两样,而且他们做生意的范围极广,即使是离陈国很遥远的漠国也在他们发展的范围之内。尤其是这麒麟山庄的少庄主,据说行事狠辣,多少的竞争对手都是他手下败将,麒麟山庄正因为有他才会从陈国第一商家一跃而成为天下第一商家。”蓝嬷嬷道。这样啊,看来这麒麟山庄真是不可小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面之缘的少年,那少年也提过今年大旱,粮价必然会上涨,心中不禁有些忧心。太后服了药后,又开始昏睡了起来。接近傍晚的时候,一大队马才抵达了皇宫,因为太后病倒了,所以回程比起去时要慢很多。太后的凤车自是径自往寿安宫驶去,刚抵达寿安宫时,凤车的门打开了,太后在皇甫子衿与蓝嬷嬷的扶持下步了出来,皇后、荣贵妃、玉妃等人俱都从寿安宫里迎了出来,行礼后齐齐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随后无力的道:“都起来吧。”看到太后一脸的病况,皇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在这陈宫里,姑姑就是她的依靠。只见她走过去把蓝嬷嬷替换了下来,搀着太后的另一只手与皇甫子衿一起把太后扶进了寿安宫,直到太后安然无恙的躺在**,众人才安定的站在一旁。太后朝荣贵妃道:“荣贵妃,宫里一切都安好吧?”荣贵妃上前笑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安好,”随后,笑容一敛:“可是太后娘娘却把*累垮了,臣妾内心极为担忧。”太后无力的道:“哀家年老了,身体才会出问题,休养休养就会好的。”随后又道:“花朝节临近了,该准备的就要准备好,莫要因为哀家病了就一切从简,去年收成不好,本不应铺张浪费,可是皇家是天下第一家,天下人都会盯着皇家看的。”“臣妾都晓得,必会办妥,太后娘娘请静心安养。”荣贵妃道。太后满意的嗯了一声,又转头朝皇后道:“昭元的身子还好吧?女人怀孩子都是很辛苦的。”皇后笑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御医说一切安好,就等到秋天时就又可以抱孩子了。”“年轻真好啊。”太后感慨的道。众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大喊声:“皇上驾到。”话音刚落,皇帝就已经大步踏进了太后的寝室,看到养母一脸病容的躺在**,皇帝上前问候道:“母后,怎么会病得如此重?去净水庵时一切安好,可是回来却是这样呢?儿臣看着心痛啊。”太后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皇上不用太过于担心,哀家这是老毛病了,好在一路上有两个丫头陪着,哀家也不至于太过寂寞。”皇帝细细打量太后的神sè,虽然有些苍白,不过jing神还颇好,也就把提着的心放下了,回头看到除了他之外,众人皆还跪着,于是才出声道:“都起来吧。”因着太后的话,目光往两个女儿身上扫去,昭平公主不敢在此刻做出什么不敬于太后的表情,自是假意的面带关怀。而皇甫子衿却面平如水,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个女儿是他与田芳所生的,曾经他期待着她的降生,已有多少年了,没再仔细看过这个女儿,那一脸的长相神似于他,在这个女儿身上找不出一丝丝田芳的影子,可是她毕竟还是田芳的女儿,还是能触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伤口。只望了一下,就转移了目光,他不想见到那能引发他内心疾痛的女儿。父皇打量的目光,皇甫子衿自是不会忽略,从隆德五年到现在,走过了九年的光yin,父皇的目光未曾停留在她的身上。现在被父皇看在眼里,她表面虽不动声sè,可是内心却在膨膨的跳动,那心跳的声音不停的在提醒她,她渴望那缺失了很久的父爱。她多么希望父皇能像她幼时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亲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衿儿。”可是父皇的眼光却很快的转移了,她的内心深处却开始泛起了酸苦之味,嘴角有一抹苦笑。她不同于佩儿,佩儿没有被父皇爱着的记忆,可她有。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学写字时父皇就把她抱在膝上,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教她写字,看着她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父皇还笑说:“不错,我的衿儿果然有当才女的天赋。”然后母妃就会在一旁笑道:“皇上,你快要把她宠坏了,这么丑的字依臣妾看甭说是才女了,到时进了浣花阁,敬王妃就该头痛要如何让公主的字写得漂亮一点。”那时父皇就会反驳的说:“朕看哪个人敢说朕的衿儿字写得丑,朕的字昔ri里应太师就赞不决口,朕亲传的弟子又怎么会写得不好。”然后她就会用沾了墨的手往父皇的龙袍上抹去,就连一旁的太监也来不及阻止,才呵呵笑的道:“就是,衿儿是父皇的女儿,谁敢说衿儿的字不好。”父皇也不生气她的搞怪,而是抱着她开怀大笑。记忆总是美好的,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父皇那移开了目光,实实的告诉她,她不再是父皇疼在心坎上的孩子。皇帝的表情瞒不过太后,太后又道:“一路上,哀家也多得昭阳照顾了,这孩子心很细。”皇甫子衿听到太后提到她,于是上前道:“那是昭阳应尽的孝道,太后娘娘勿须放在心上。”“昭阳与昭平侍候太后都有功,静芝,回头把今年各州贡上来的饰品给这两个丫头各赏两套。”皇甫子衿与昭平公主都跪下谢恩。昭平公主满心的欢喜,今年贡上来的饰品她瞧过,都是做功jing细的,而且不同于宫里司珍局的出品,本想多要几套的,可是母妃却说数量有限,不能再多给她了,让她郁闷了好久。没想到从净水庵里回来就有这样的惊喜。皇甫子衿的眼睑垂了下来,与其要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还不如父皇曾经的一声“衿儿”与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心里不禁要嘲笑自己,父皇早已不记得她了,一句昭阳隔开了千山万水。荣贵妃自是笑着道:“是,臣妾遵旨,必会挑两套极品赐予公主。”皇帝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太后:“母后,身子舒爽一些了没有?要不要再传御医来瞧瞧?”太后勉强打起jing神道:“不用了,回来时带去的御医刚刚瞧过,说是喝几帖药就会好了。”皇帝仍然不是太放心,母后的脾xing自己清楚,那是有苦往下吞的,心里暗想着回头定要让那些随行的御医好好的向他禀报一下太后的病况。蓝嬷嬷端着药碗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皇帝行过礼后,正想把药端给太后,皇帝就接了过来,亲奉太后用药。药是苦的,她的心其实也是苦的,这个孩子真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来看待,可是为了自己那亏欠了很多的儿子,她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对待他。太后用过药后,即睡下了,皇帝才带着众人离去,独留下皇后侍奉在太后的身旁。皇后看到姑姑安睡了,朝一旁的皇甫子衿看去:“昭阳,若累了就先回去歇一下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大人都吃不消,何况你一个孩子。”她虽不喜田芳,可是这个公主安静不张扬,她也就不会刻意的去为难她。皇甫子衿却道:“太后娘娘病倒了,昭阳甚为忧心,还是亲侍在旁较为安心。”皇后见她坚持留下,遂也不再做声,一时间,寿安宫静成了一片,只有太后的呼吸声还隐隐可闻。昭平公主随着荣贵妃返回了宣章宫,一进宫门,即把身子抛向坐椅,道:“还是宫里好,儿臣待在那净水庵都快闷死了。”荣贵妃好笑的望着女儿,看到她的小脸有些消瘦,遂关心的道:“净水庵的斋饭有那么差吗?看看,一张脸都瘦了,母妃瞧着都心疼。”一听到母亲关怀的话,昭平公主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母亲的怀中撒娇道:“母妃,宜儿在那吃不好,睡不好,老想着母妃,而且还得了风寒,难受死了。”“什么?你还染病了?快让母妃看看好了没有?”荣贵妃忙拉起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看到女儿除瘦了一些外,别无大碍,才放下心道:“你那保姆嬷嬷是如何照顾你的?居然如此大意,不行,母妃要给你换一个细心点的保姆嬷嬷。”昭平公主对于这些不甚在意,反正都是宫里的奴婢,换谁都行,她没有意见。遂又撒娇道:“母妃,宜儿在那每天都吃得清淡得要命,就想吃些重口味的菜。”荣贵妃慈爱的笑道:“好,我的宜儿要吃什么,母妃就让人做什么。”荣贵妃都快要后悔了,让自己的宝贝去什么净水庵,去了一趟回来都变了样子,在昭平身上,她倾注了她所有的爱,这个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