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子衿拉了拉身上的厚衣服,隆德十七年的秋天似乎异常的寒冷,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枝丫,秋天正是丰收的好季节,正出神间,听到月嬷嬷的禀告:“公主,段公子有信传来。”她伸手接过,展开来看,微笑浮在唇角,没想到那个御医招供了,本以为还要花一些功夫的,端王妃果然没有怀孕,皇长孙是假的。把信随手放在了桌案上,张光远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跟踪东宫的谋士,居然能找到那个人,一想起初见那张被火烧了半边脸的人,她的心还在颤抖,那没被烧的半边脸居然如此像太子,太子的血统已无须再猜,荣贵妃居然找人冒充皇室血脉。一想到荣贵妃,她倒果断,凤江工程出事后,赵尚书一力承担,没有牵涉到她,而她也大义灭亲,向父皇进言处死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上官嫣然,离国摄政王的私生女,居然能在陈国皇宫生存了二十多年才被人发现身份。最后的好戏就要上演了。转过身朝月嬷嬷道:“派御医前往成王府没有?”“已派去了,采莲姑娘已被证实怀上了身孕。”月嬷嬷微笑道。“很好,在她身边多派点人伺候,一定要确保她能顺利生产。”她笑道。如果那天张光远没来告诉她成王妃正在折磨何采莲,她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哥哥与她有关系的事,比谢婉琪早一步怀上,她也就可以安心了,只是希望能生下一个男婴。“对了,太子妃那有消息吗?”她突然想起道。“太子妃说已经找到了,请公主放心。”她又转头朝窗外望去,爱情果然能让人产生勇气,应姐姐为了能与哥哥在一起,居然愿意为她去寻那枚血莲玉佩。握了握手中的拳头,她终于可以为母妃一洗冤情了。同样的秋季,在不同人的心目中却有不同的感受。荣贵妃自德云班被大理寺抓去后,就知道大势已去了,而太子与她却因为一个齐轩而反目,没想到她亲自养了一只白眼狼,而他居然是断袖。在她发现之时,就第一时间处理了那个齐轩,谁知这却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娘娘。”小牙子泣道。“回去吧,趁你还没有被发现,告诉父王,嫣然有负使命。”她落寞的说着。“郡主。”多少年了,他最后一次喊着她真正的封号。“小牙子,难为你了,可是最终还是我过于贪心才招致今天这样的下场。”她上前扶起跪着的小牙子,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小牙子再给她磕了一个头之后,抬头望了一眼那张妩媚的脸孔,悄然离去。她唇角带笑,今晚皇上宣召她,一切都该结束了,那个小公主误导她,让她猜错了对手,放声一笑,泪悄然划下,忽而,朝殿外喊道:“来人,给本宫更衣。”就算死,她也要带着最华丽的姿态离去。龙吟宫。今晚的龙吟宫格外的热闹,当荣贵妃一身华丽衣装出现的时候,毫不意外的见着很多人,甚至还有司徒宰相父子,她的亲家,心底掠过戚然,宜儿,母妃对不起你。盈然一笑,朝皇帝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帝冷然的看着她,而她也只是朝上嫣然一笑,不等他让她免礼就自行站起,自己一个人du li在大殿的正zhong yāng,环视周围的人,这一刻,她不再是后宫翻云覆雨的宠妃,而是一个为家国尽忠的勇士。她的挑衅惹怒了皇帝,“贱人,到现在你还笑得出来。”“臣妾为什么笑不出来?皇上,yu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轻启朱唇道。“你说,子皎与皇长孙是不是冒充的?”皇帝愤怒的上前逼问着她。她眼角朝一旁的子皎与皇长孙看过去,子皎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转开了,而那个小孩子可能还记得她,居然还朝她呀呀笑着,“臣妾又怎么会冒充皇上的血脉呢?皇上,你可别听有心之人的挑拨之言。”她上前挨近皇上吐气如兰的道。皇帝没有被她迷惑住,推了她一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朝自己的女儿使了一个眼sè。皇甫子衿命人带上了那个疯妇,她一见,本来站稳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留下这么长的尾巴,一看那半边脸,就知道这人是子皎的亲娘。“荣贵妃,血缘是无法抵赖的。”皇甫子衿看着她的眼睛道,“而且还不止这样,你看看这是什么?”她看向皇甫子衿手中的血玉,这两块玉都遗失了有段ri子,搜遍了宣章宫也寻不着,原来在她的手里,“公主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她仍在装糊涂。“这其中一枚是你的,另一枚是我用来试探你的,怎样?这还不懂吗?上官郡主。”皇甫子衿也凑近她笑道。她的脸上一僵,她如何知道她的身份?“想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即使再厉害的死士在严刑逼问下也会吐真言的,德云班是干什么的?你比我清楚吧。隆德八年,你透过德云班私见离国来使,被那倒霉的容嫔撞见了,结果你用药让她迷失了心智,让她去刺杀父皇,我没有说错吧?”皇甫子衿朝她转圈圈说着,接着又说:“隆德五年,我母妃也是如那倒霉的容嫔一般瞧见了你与离国进贡来使的会面,然后你就使计诬蔑我母妃偷人,再然后就杀死她于冷情阁。”皇甫子衿一步一步的逼问她,在她那气势之下,她居然步步倒退。眼见就要被逼到墙角了,她一反常态的站住了,眼睛却没有看向眼前的公主,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皇帝迈进,看着那张铁青的脸孔,笑道:“你也想知道田芳是怎么死的吗?”“芳儿是你陷害的?也是你杀了她的?”皇帝瞪着眼睛看向这个骗了他二十几年的女人。这回轮到她绕着他转圈圈了,“问得真好,让我看看你有多爱田芳?皇甫俊,你的爱情不过尔尔,田芳那个蠢女人不配生活在后宫之中。”“你住口,不许你诬蔑芳儿。”皇帝大喝道。“诬蔑她的不是我,是你。”她也不甘示弱的道。随即笑容一收,有点怅然的道:“她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人,也是最蠢的女人,本来啊,她撞见了我与别的男人私会,是一个铲除我的最好机会,可是在我去求她时,她居然犹豫了,哈哈……”她大笑了一会儿,看着帝王那发红的双眼,又看了看皇甫子衿兄妹脸上的恨意,再开口道:“我没有杀死田芳。”她慢慢的踱到皇甫子衿的面前,“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母妃就算不是你杀的,与你也脱离不了关系。”皇甫子衿冷声道。她拍拍掌,“你不是皇子真可惜,皇甫俊,看到了没有,你比起你的女儿那是差得远了,不要再卖弄你那可笑的爱情,田芳遇到你是她一生的不幸。”她继续刺激着皇帝。皇甫子衿却拽着她的衣袖道:“你用我们兄妹三人来威胁我母妃,让她上吊自尽,是也不是?”这个在她心中猜疑了多时的问题。她看了看那张无比认真又无比聪慧的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何须来问我呢?”皇甫子衿轻放开她的衣袖,眼中有的却是泪水,原来如此,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母妃是为了保住他们的xing命而死的。“贱人。”皇帝冲上来,指着她大骂。“皇甫俊,可怜的田芳啊,她临死前说了什么?你想知道吗?”她又凑到他的耳边道。“朕不会信你的疯言疯语。”“她说啊,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了你,不应该爱上你,更不应该进到宫廷里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已气得脸sè发青的皇帝抽出了佩剑,刺入了她的胸膛,“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就是……认识……你……”“贱人,贱人。”皇帝大骂着,并且抽出剑再狠狠的刺上一剑。皇甫子衿看到父亲已经丧失了理智,忙上前拉住父亲:“父皇,父皇,你先冷静一下。”皇帝一把甩开了女儿,抽剑,然后又再刺向鲜血不停流下的荣贵妃。她不顾自已身上的鲜血直流,依然笑着,那笑容令皇帝觉得份外的刺眼,宝剑再度抽出之际,她也轰然倒下。身上的鲜血把华衣美服都染红了,此刻她已经不想再去刺激那个男人了,这结局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无力再动,可是双眼却望着离国的方向。还记得当那小山村被毁之时,凭着一枚血莲玉佩,她的生父找着了还生存着的她,以及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为了要报仇,她同意了成为jiān细来到了陈国。还记得要启程出发之际,她的生父朝她一拜,她愕然。。她的生父却说:“此一拜,不是父亲拜女儿,而是对我离国勇士的一拜。”她知道此一去很可能要客死异乡,尸骨无存,“嫣然会尽力完成使命。”眼睛却看向了一旁垂泪的弟弟,那是她最后的牵挂。生父知道她的心思,上前牵着弟弟的手,“我会收他为养子,从今之后他会改名为上官影然。”她不再看向生父与弟弟,决然的坐上马车启程前往陈国,而她的弟弟却追出了几里地。隆德八年,与弟弟见上的那一面居然是彼此最后的会面。家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泪湿沾满襟。幼年在爹娘的怀里读这首诗时,对诗中女子心生悲戚,谁知这却是她一生的写照。爹,娘,女儿要来找你们了。皇帝愤怒的看向那死不瞑目的女人,愤然的说:“拖出去喂狗。”众人仍怔愣着,皇后却插上一口,“皇上的旨意有谁敢不遵?”此时侍卫才上前拖走了荣贵妃的身体。皇帝愤然的转身离去,皇后也紧随其后离去。皇甫子衿看着那一道长长的血痕,不知道该对她有何感想。“衿儿,还看着那贱人的血痕干什么?”皇甫子皓道。“哥,你说人的一生是为什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荣贵妃的一生无疑是作恶多端,可是对于离国而言,她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善事?”皇甫子衿感慨的道。皇甫子皓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是衿儿多想了。”她朝哥哥笑道,母妃终于可以含冤得雪了。在走出大殿之时,再回头看了一眼那血痕,荣贵妃,这个她一生痛恨无比的女人,却也是她一生最为敬佩的女人。深夜,在偌大的栖梧宫里有一个痛哭的身影,“芳儿,芳儿……”一声声深情无比的叫唤,带来的是帝王无比的悔恨与痛苦。他没有想到她是被那贱人陷害的,就因为眼见为实,他错失了一生的挚爱。还记得午后的那个身影,她怀抱着婴儿朝他一笑的温情。也许就像那贱人所说的,芳儿是带着对他的恨意离去的,爱情贵在信任。高其义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秋凉水重,皇上可别感染了风寒才好,他早已说过华贵妃太单纯,不适合在皇宫生存,没想到也是因为这份单纯而害死了自己。望了一眼帝王抱着白瓷瓶子哭倒在**的身影,轻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皇上一生都被先皇保护得太好,没有真正见识过后宫的手段,也难怪他会上了荣贵妃的当。隆德十七年,荣贵妃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没废封号,但又没有礼葬,昭平公主几次意yu进宫,却都被拦在宫外。当皇帝得知这个女儿的动态之时,只是冷笑一声,朝司徒宰相道:“昭平得了失心疯,送往净水庵去疗养。”司徒宰相巴不得赶快送走这个儿媳,当夜,昭平公主就被强行送走了。至死也没有回到京城,就在那座庵堂里度过了余生。直到临终那一刻,她才在皇甫子衿的口中知道了关于母妃的一切,她凄然一笑,飘然离世,对于她那个由始至终都没有爱上她的丈夫,她也拒绝他来见她最后一面。隆德十七年,皇帝血洗宣章宫,皇宫里很多的太监宫女都被盘查,而很多的宫女太监都丧命在这一年。帝王也在这一年驾崩,传皇位于成王皇甫子皓。隔年是成化元年,皇甫子皓登基为帝,立谢氏为后,何氏因育有一子被立为贵妃。废太子皇甫子皎因爱人已逝,自尽于东宫,太子妃殉葬。成化二年,新皇又立一梅贵妃,宫人多有猜疑,与那殉葬的太子妃长相相似,不过听闻是威远候府的远房亲戚,姓梅,帝王驾幸威远候府时,一眼相中,从此一步登天,成了贵妃,自此,她独宠于后宫。不过关于她的猜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