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阅水居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稀客,男子皮肤黝黑,但五官俊俏,论相貌气质都不在胜南君前之下,女子肌肤雪白,清秀可人,胜南笑着给大家介绍:“这位叫莫非,这位叫莫如。”君前笑着去打招呼:“莫少侠真是厉害,天下能闯幽凌山庄的没有几个啊!”莫非客气地笑了笑:“过奖了,阁下应该是淮南小秦淮鼎鼎大名的李代帮主了?”和琬盯了莫非看半天,小声道:“我的天,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人啊……”白路噗哧笑出来,幸好莫非没有听到,还开心地笑,增进了亲和感,莫如笑着说:“咱们俩去找哥哥的师父,可他却不在原处了,咱们就满城找冲渑酒馆,幸而在半路遇见林大哥,林大哥去问蓝姑娘的消息,她辗转去了临安,似乎也有些眉目了。林大哥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胜南满面笑容,莫如说的应该是没有错。莫非坐在一张普通桌旁:“各位义士们不必像贵宾一样款待我了,我就当个过路人吧!”“谁当你贵宾了!哈哈。”胜南笑着打趣,“老板,这张桌,多收些银子!”香主们笑着,又掀开门帘进了里屋去,留胜南一人陪在他俩桌旁,莫非环顾四周:“新开的据点?”胜南点点头:“是,离开之前,还没有这一家。”忽听得楼下小二招呼声,胜南本能地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得心跳加剧,黄鹤去和冷冰冰!真是冤家路窄!胜南想及那一锥之仇,恨不得立刻将他俩五马分尸。只是当前没有必胜把握,又岂可动武,继而祸害小秦淮的新据点?也只有先避开这一次交锋再说……当即离开,去帘后听。莫非莫如若无其事地喝酒谈笑,黄鹤去、冷冰冰不经意地坐在两人邻桌,鹤去立刻就要了两坛子酒。胜南离得远,听不见他们所说的话。而其实,他俩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在桌上蘸酒写字,莫非悄然留意过去,只见一排潦草文字,似乎内藏“京口”,再有的实在看不清了。不多时,楼下又上来一个阔少爷,提着鸟笼上得楼来,却即刻嫌恶地把鸟笼放在另外一边不管,胜南隐隐认出那是秦川宇的弟弟秦日丰,心下一惊:他们不会是发现了我的行踪了吧?见秦日丰也来,黄鹤去慢慢擦去水迹,笑道:“秦少爷好悠闲。”秦日丰哼了一声:“我看你们二老不尴不尬地来,所以才跟着。怎么,好酒馆不去,来这么小、这么偏的一家?没钱啊?还是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他走到莫如身旁,立即挤眉弄眼,调笑着问莫如:“妹妹多大啦?长得小巧玲珑嘛!”黄鹤去冷冰冰差点吐下来,莫非猛地把竹罐一抬一磕,罐中筷子尽数插向秦日丰,黄鹤去大惊,即刻伸手将秦日丰拉回来,但他肩上还是中了好几筷子,黄鹤去不由得留了意:好强的内功心法!好熟悉!一瞬间打量着这少年,觉得似曾相识。而莫非冷冷站起:“好色之徒,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秦日丰“哎唷”地叫喊:“黄大人,替……替我报仇啊……”说罢便晕,黄鹤去心道:何不试试这少年武功?思罢,立即抽出绝漠,连环六式袭向莫非,莫非即刻掀桌拦刀,但那刀却力道剧猛,直穿桌心指向莫非,莫非往后一退,不及拔剑,莫如即刻将自己佩剑扔过去,并站退了数步,算是解救了莫非。莫非即得剑,急速挥剑而攻,进中有顿,停中有攻,黄鹤去微微看出他武功路数,一刀有横扫千军之势,莫非一剑激越,纵横穿梭,收发自如,武功招式,却有些像——《白氏长庆集》。胜南在帘后观战,不禁大惊:为何莫非这激中稳进的剑招,和我饮恨刀的刀谱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说,他身上也有一本相同的剑谱?帘外战焰突然猛升,黄鹤去加紧刀速,连连逼进,凶狠地纠缠住莫非,莫非毕竟经验欠缺,无法脱身,被逼得不成章法,忽然绝漠刀一道弧光直挥莫非腰间,咚一声,莫非自己后退到了门帘处,身上的玉佩却被刀锋割落。黄鹤去一笑,替他把玉佩拾起:“真是抱歉……你的剑法……”他忽然间就卡在喉里,脸上出现惊惧的神色:“你,你……”莫非上前一步,一把夺过自己的玉佩来:“阁下的武功很厉害,那又怎样?眼神里,尽是恶毒!”黄鹤去愣在原处,心道:怪不得看他面熟,原来是北海龙的儿子,凌幽那贱人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那么他身后背的,不是断絮剑吗?他顿时心起歹念:断絮剑也来了!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待到黄鹤去冷冰冰终于离开,胜南走出门去,茫然地看着莫非:“你的这套剑法,是不是来源于一本名叫《白氏长庆集》的剑谱?”莫非一怔:“林兄是如何看出来,难道那本剑谱……”下意识地去摸身上,还在。胜南爽朗地一笑:“你的师父,可是姓白名鹭飞?”莫非啊了一声:“神人啊!你真是个神人!你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啊!”这次和幽凌山庄里不一样,是真的惊讶甚至惊恐了。胜南叹了口气:“其实,尊师的下落在下是知道的。”当下把十月初五黄天荡的事情向他阐述了一遍。“那个黄鹤去,就是那方才与你比试的男子……”“是他!”莫非攥紧了拳头。“白前辈一直没有音讯,小秦淮怀疑,他是被黄鹤去禁锢了好一阵子,然后押解向北。”莫非哼了一声:“怪不得看那黄鹤去眼神不对劲,原来还不简单啊!我定要将这黄鹤去逮回来,好好问问我师父的下落!”胜南一愣:“你要留在建康?”莫非诙谐一笑:“正好住在阅水居,用不着付账。”说笑着,忽地沈延冲出门帘,气喘不已:“死了死了,小师妹出走了!”“出走?”胜南的喜悦一扫而空。沈延手里握着的,正是一封留信:“她说,自己对抗金失望了……”胜南捏着信纸:“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回来,她怎么就走了?”莫非莫如齐道:“对抗金失望,她怎能对抗金失望?”慢慢地,跟着月亮一路往前。同行的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荒芜。“你就是她,念昔……是不是……”“不,我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有那个福气,配得上林阡!”落叶擦过川宇的肩,落在吟儿的脚下。冷空气掠过吟儿的发,侵入川宇的面庞。他将是她临走的时候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她曾是他别离江湖之前最后的一个牵挂。“对不起川宇,我做错了。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鲁莽。”川宇叹了口气:“我要谢谢你,让我提早明白了一些事情。”吟儿一怔,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理解了自己的话:“答应我,不要走错路。”川宇惨淡地笑:“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是无论走哪条路,都通向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