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益再次看到锦官的时候,看到了锦官脸上那胜利者的姿态,自己的心底突然地生出一阵不悦,他轻声的说了一句:“如若我真的有什么不测,真的成了输家,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输,想必,这也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淳益再次对着锦官笑的时候,神色中有了几分阴鸷,带着万古的寒凉,让锦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淳益所说的,锦官如何不明白,自己的亲生母亲与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若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救自己的母亲于水火之中。锦官与太后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太后对自己的爱,这爱如同连绵的春风,让自己的心都变得暖暖的,锦官知道太后对自己心怀愧疚,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不舍得苛责自己,但是自己真的要置自己的母亲于死地么?臣逸真的当了皇上,定然会查自己母亲的死因,那样的话,太后,那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又该如何自处……锦官很久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这个问题是个无解的答案,因为这件事情的两端,是两个都不能割舍的人,一个是自己心爱的男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每次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心怀侥幸,希望臣逸到时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恕了自己的母亲,毕竟那个自己现在还没叫一声母亲的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她不过是个被辜负了额可怜人,一个一生都没有得到幸福的可怜女子。“你也太武断了,为什么太后非得和你站在一样的立场上,如果我站在太后的对立面,你说太后是会继续和你并肩作战还是反戈一击,毕竟,我才是她嫡亲的血脉。”锦官说话的时候,眼中也露着不善的神采,这也是自己唯一有神算的地方,到时候不管太后多么的不愿,都肯定会和自己站在同样的战壕,那是自己保全母亲姓名的唯一法宝。[ ]“那咱们就到时候走着瞧。”淳益再次对着锦官笑笑,然后转头离去,锦官看着淳益的背影,萧索,寂寞,是个帝王空洞的影,锦官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突然地生出阵阵的不详,心底慢慢的思量他的言语,总觉得这不像往日的淳益,至于不同在哪里,她却说不明白。在自己的心底,淳益总是温和神武的,只是今日这神武之中带着戾气,让自己莫名的胆寒。与锦官一样处于忧虑中的是刚刚回到自己住处的臣逸,黄公公已经将当年的真相查明,锦官是太后嫡亲的女儿,但是却不是鲜黄的女儿。听了黄公公的汇报之后,臣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再担忧两个人的关系,但是随即,自己的心底又是满满的愤恨,太后,总是过于嚣张了,在自己父皇的眼皮底下与人偷情,剩下了孽子,却还明目张胆的狸猫换太子,太后,那个总是凛冽的看着自己的女子,现在他几乎忘了她的模样,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能在后宫之中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给自己的父皇戴了绿帽子不说,还将自己的女儿换成了别人的儿子。更让人不能想像的是,那个和皇室毫无血缘的孩子现在还成了皇上,一切,都仿佛是个传说一般,但是却在后宫之中发生着,不由得自己不信,不由得自己不去想,这是个重大的消息,对于自己日后重登皇位有着很大的助益,但是臣逸的心还是一寸寸的沉重下去,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的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思,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是锦官的母亲,而锦官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自己登上皇位,一定要将锦官迎入中宫。可是事情的发展,永远都不会随着人的意愿,只是臣逸怎么都不会想到,事实和自己的意愿南辕北辙,在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了阵阵的恐惧,他害怕自己的和锦官,以后也会这样,明明是在努力的走进对方,可是在走近之后,却发现了千疮百孔,只能逃避,只能离开。“黄公公,本宫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臣逸仓皇的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手轻轻地扶着椅子的靠背,整张脸都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病态。黄公公看了臣逸的脸色,赶忙的回答道:“是太后娘娘,当时的皇后娘娘赐的千机。”黄公公说完之后就抢先一步走到了臣逸的面前,紧紧地将臣逸抱入怀中,臣逸的脸上已经变成了白纸样的苍白,没有血色,刚刚还润泽的嘴唇,也像被抽了血一般,只有靠近牙齿处的嘴唇还是红色,深红的颜色在嘴唇上变得越来越淡,远远看去像一朵滴血的梅花。“公子,是不是又犯病了?”黄公公摸着臣逸冰冷的手,着急的问道。臣逸的身体在黄公公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哆嗦成深秋树枝上的一片枯叶,没有任何生命力,只是在风中做着最后的炫舞,臣逸只是不住的点头,黄公公无助的看着臣逸,再次将臣逸揽到了怀中。“公子,你坚持住,老奴去想办法,”黄公公说着话,却并没有将臣逸抛开,他去寻人,而是紧紧地将臣逸抱在怀中,如同抱着自己垂死的孩子,臣逸已经不能说话了,苍白的脸因为疼痛眉头皱得更加的厉害,没有血色的唇不住的抖动着,黄公公不住的摸上臣逸冰冷的手,那样的凉,仿佛隔着春天的暖意,重又回到了大雪纷飞的寒冬,黄公公的身体已经老了,没有足够的热能传到臣逸的身上,所以他只能无助的看着臣逸不住的打着寒战,不住的接受疼痛的袭扰。黄公公看着臣逸在不长的时间之后,就没有了太大的动静,这突然来的寂静让他心底生出阵阵的恐慌,他颤巍巍的将自己的手搁到臣逸的鼻翼间,能感觉到臣逸细微的喘息,黄公公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但是泪却随着心一起落了下来,臣逸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毒发时间的间距却越来越少,这让他很是忧虑,不知道该如何办,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臣逸万一有一天毒发的时候再也醒不了会怎么办。黄公公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揣测,这样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在当年御医诊出公子中的是前年寒毒的时候,他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自己还是希望上苍会垂怜这个可怜的孩子,在25岁之前能找到解这寒毒的良方。可是黄公公等了20年,都没等到良方,只是等得臣逸的寒毒毒发的时候越来越折磨人的心神,只等到每一次毒发的时候,臣逸都徘徊在生死的边缘,直等到每一次毒发,都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般。黄公公在臣逸的身体渐渐地停止了颤抖之后,费力将臣逸病弱的身体扶起,将他拖到了身边的椅子上,黄公公是知道的,寒毒最怕的就是地气,所以他尽力的让臣逸尽快的逃离这要命的地面,然后才匆匆的走出去,找霍刚,请大夫给臣逸诊治。虽然说每次大夫看了之后总是摇头,但是黄公公还是忍不住的去找大夫,虽然很多的时候大夫过来呈现给黄公公更多的是摇头和无奈,但是每一次,黄公公总是在臣逸毒发之后,找一个大夫来看一下臣逸的情况,哪怕大夫告诉自己的是臣逸离死亡更近了一步,黄公公都会找大夫,只是为了心底的安稳。这次大夫在摸了臣逸冰凉的脉搏之后,对着黄公公只是清浅的一句话:“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了,这位公子的命不会超过一年了。”说完之后大夫就歉意的对着黄公公做了个揖,施施然的走去,留下了一地的荒凉,黄公公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在回头看看臣逸昏睡的容颜,心再次沉到了谷底。上苍原来已经无情到了这个地步,只给了臣逸一年的时间,一年,正好是臣逸准备好了夺回帝位的时间,一年,是不是等都到胜利的巅峰的时候,臣逸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还是他还没有享受到胜利的一切,他的生命就成了无边的烟尘,还是他根本就等不来胜利的那一天了?上苍总是这么的不公,五岁之前臣逸还有几日欢愉的时光,可是随着十几年前莲贵妃的去世,臣逸就终结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一直,一步步,孤独寂寞的走到了今天,没了父皇,没了皇位,留在他身体里的只有寒毒,无药可解的寒毒,时时折磨着他的心神,不断地袭扰着他的筹算。黄公公走到臣逸的面前,看着臣逸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淡定的神色,沉静的如秋日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只是静静地,安静的仿佛是永生的长夜。黄公公细细的看他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和先帝有着八分的相似,只是沉静的容颜更似当年的莲贵妃,他不断地想想臣逸醒着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言笑晏晏,那样美好的日子,上苍去只能在给他一年,一年的时间,能做太多的事情,但是黄公公却不想让他做任何事情,只想让他静静地享受着人生的快乐和幸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那样臣逸总不至于枉来这人世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