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同一个夜里。楚梦独自穿梭在一个幽僻的山谷内,身上是一身纯白的薄衫,在这漆黑的深夜显得如同冥府的精灵,神秘而美丽。在这深秋之季,秋风猛烈地吹来,单薄的绸衫紧紧帖在身上,将她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这看似娇柔无力的女子,顶着秋风飞速前行,居然无动于衷,凛冽的秋风仿佛就像夏季午夜的凉风,吹得她心旷神怡。楚梦确实很享受这冰寒的感受,在这样的寒意里,她才能维持最清醒的思维。她现在要去完成的任务容不得她出半点差错,否则不仅坏了大事,自己还要血溅五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山谷的道路相当奇特,每行一里,就有数道分岔。楚梦每到一个分岔,都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其中一条,显示出她对这里地形无比的熟悉。楚梦所选择的岔道更是奇特,不是看似死路,就是荆棘遍地,有几条路却平坦得如同城外的官道,外人根本无从琢磨她的选择有怎样的规律。而一旦走错任意一条路,只有一个结局,就是饿死在里面,永远别想出来。这个山谷,就是迷踪谷的老巢。这个曾经的武林禁地,如今已经冷寂而凄凉,里面残留的子弟,已经不超过五十人。走出最后一条小道,前面豁然开朗,层层叠叠的房屋,显示出这里曾经的热闹非凡。木屋环绕的正中,有一个宽广的演武场。夜已经深了,演武场上居然还有人在练招。一男一女,男的用的是刀,身材不高,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他坚毅自负的神情;女的用的是剑,容色略显憔悴,却掩不住国色天香,眼里射出坚决的神色,寸步不让地与男子招招强攻。“霜儿,你累了。休息一下吧。”痛心的神色在男子眼中一闪而逝,道:“这几天来,你每天都休息不过三个时辰。”“我挺得住。你累了的话自己休息去,我自己练。”这两人当然是陈仲与慕容霜。陈仲反手一刀,将她逼退数步,道:“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武学之道虽然要人刻苦练习,但不能不顾身体,刻意强求。要知道没有强健的体魄,什么高深的武学都是废话。”慕容霜颓然垂下手中宝剑,道:“我何尝不知?但这几夜每合上眼,耳边就响起无数兄弟们临死前的惨叫,那种绝望的感觉让我根本无法入眠。只有把心力全部用在练武上,我才能暂时忘却当时的痛苦。”陈仲忽然猛咳几声,深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你的伤还这么严重吗?”慕容霜伸手握住他的手,将真气缓缓输入。男子呆了呆,忽然甩开她的手,道:“厉天的剑气实在太过霸道。至今那一缕冰寒的气还在我经脉里乱窜,怎也化之不尽。”“我来帮你。”轻柔的女声远远飘来,两人同时色变。白影曼妙无伦地飘然而至,一刀一剑同时涌起杀气,毫不停留地向她直攻而去。楚梦纤手一抖,两道白练电射而出,分别挡下两人狂怒的攻击。“有话好好说。我这次来并不是来送死的。”楚梦轻笑道:“我是代表我家尊主,来和谷主商议一件大事的。”“果然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奸细!”陈仲冷笑一声,宝刀再度劈出。慕容霜的长剑紧随其后,美丽的眼睛因愤怒而发红。“一个身负严重内伤,一个连日操劳筋疲力尽。不是我夸口,虽然本来只是陈大哥一人已有致我于死地的能耐,但现在我却完全可以独力击破你们的联手。”楚梦慢悠悠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迅捷无伦,在说完这一整句话时,白练已分别与刀剑交击了三十余次。陈仲勃然大怒,道:“你尽管试试看!只我一人,也要将你留下!”强行催动真气,宝刀疾劈而下,却不带半点风声。显示出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武功境界反而有所提高。楚梦凄迷的美目蓦地闪过一道异彩,全然不闪不避,两道白练同时缠向慕容霜。适才慕容霜愤怒之下,刺出的剑招完全没有留有后路,在她目前的身体状态下,这三十余招便已让她有脱力的迹象。楚梦的摆练毒龙般袭来,慕容霜紧咬银牙,奋力再抗。只要能接住楚梦这一击,楚梦的人头必将被陈仲怒斩而下,没有另一种可能。“嘶!”诡异的声音响起,陈仲的刀竟已转向,抢在慕容霜之前劈开楚梦的白练。强行催发真气,却强行改向,陈仲本已脆弱不堪的经脉再也无法承受,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慕容霜大吃一惊,抢上一步扶着陈仲,急道:“要不要紧?”陈仲深吸几口气,缓缓站直身躯,挺刀指向楚梦,道:“真卑鄙!”楚梦轻笑一声,收起白练飞退数步,道:“你的做法并不令人感动。不顾自己的伤势,也不顾大局,感情用事,只是蛮夫所为。”“你懂个屁!”陈仲擦去嘴角的血迹,狠狠地道:“在你这种无耻小人的心里,知道什么是感情吗!”楚梦的眸子又罩上一层迷朦的色彩,竟幽幽地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或许我是不懂感情。我只知道,一旦动了感情,必定会坏了大事。在开封若不是我的心里有了点问题,之后的发展根本不会是这样。”慕容霜将所剩无几的真气输送到陈仲体内,有点无力地道:“现在的发展不是正合你意吗?看着呆了十年的地方变得如此死气沉沉,你的心里一定开心得很。”楚梦心里暗暗叹息。眼前这个女子坚毅的神情只不过是强加给自己的屏障,其实她终究是个女子,柔弱的双肩终究担负不起太多的负担。现在的慕容霜与往日相比,已经丧失了那种强硬的作风和魄力,只剩下由仇恨和懊悔支撑起来的躯壳。“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李闲才可以让她恢复生机。”楚梦忽然冒起了这么一个想法,暗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才真的是感情用事呢,自己来此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让慕容霜再出去和李闲作对吗?“人非草木,我在迷踪谷里整整十年,看到现在这样冷清的状况,又怎会不难过?”楚梦幽幽地道,“但是,要想成就一番事业,总要有所牺牲。”“事业?”陈仲回过气来,冷笑道:“你一个女子,还想成就什么事业?难道你认为你可以称霸武林?”楚梦缓缓摇头,道:“我并不想成就什么事业,我的心你们是不会明白的。闲话也不多说了,二位是聪明人,为自己将来可有什么打算?”慕容霜冷笑道:“原本我的打算是毁了李闲杀了厉天,但现在这些变成次要,第一个打算就是杀了你!”楚梦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可以助你杀了李闲和厉天,再夺了重阳教,重建迷踪谷呢?”慕容霜和陈仲互视一眼,道:“现在已经没人敢再相信你的话了。当初我们的每一步都是按你的方针进行,却被你出卖,毁了整个迷踪谷。”楚梦叹道:“当初我确实怀有异心,是要借摧毁迷踪谷来达到取悦李闲的目的。不过因为其他原因,迷踪谷是摧毁了,但和李闲的关系却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陈仲冷冷地道:“现在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献我们的人头再次取悦李闲?”楚梦轻声道:“现在的情况起了点变化,事情已经不再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希望能借助你们的力量帮我取得一个大帮派的控制权。事成之后,这个帮派就归你们所有,重建迷踪谷易如反掌。”慕容霜讥嘲地笑了笑,道:“哪个可怜的帮派又被你看上了?”楚梦淡淡道:“天山剑派。”慕容霜和陈仲心中一震,望向楚梦的目光开始认真起来。“我们在天山剑派的人前些日子搞了个计策,结果被重阳教看破了,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面临着三方攻势。当然,我们可以利用关中剑派、苍梧剑派等力量牵制其中某方面的攻势,但势成拉锯之战,前景殊不乐观。一旦李闲、江乘风和厉天从南方北返,几可预知我们失败的结局。”楚梦轻叹道:“更可虑的是,我们在天山上缺乏高手。”陈仲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慕容霜挥手阻止了他的话头,说道:“如果你可以将你们的计划全盘托出,我倒是可以考虑。”“全盘托出是不怎么可能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的大致策略是什么。”楚梦缓缓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结好重阳教,趁重阳教现在缺乏有力的领导之际,伺机取得控制权。如果当初我能顺利迷惑李闲,那么这个问题早已迎刃而解。”慕容霜和陈仲静静地听着,他们早已很想知道楚梦这些人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对于其他势力,我们有一个明确的方针。若是大势力,便从内部颠覆,以最小的代价控制它。天山剑派就是一例。如果你们肯和我合作,我将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天山剑派目前的情况。另外,很抱歉,迷踪谷很遗憾地被我们归为小势力,因为我在这里呆了整整十年,很清楚迷踪谷的实力,迷踪谷守于谷内时确是稳如泰山,但若是放弃基地劳师远征,根本不堪一击。那么对于小势力,我们的方针就是毁灭。如果这种毁灭能够对重阳教有帮助,那就更好了。这对于我们将来接掌重阳很有意义。”慕容霜冷冷地道:“照你这么说来,你们倒是全心全力地帮助重阳教了。”“不。”楚梦摇头道,“我们不能让重阳教的路走得太顺利,必须给他们一些阻碍。否则一旦重阳教大事已成,内部将迅速稳定,李闲退位,有领导力的人继任,那我们就将再难撼动他们分毫。这就是我们最难的地方,既要帮助他们,又要阻碍他们。”陈仲冷哼道:“现在你找我们,就是找两个用以阻碍他们的棋子?”楚梦甜甜地笑了,道:“可以这么说。但是事成之后,你们杀了李闲和厉天、再重建迷踪,而我们制霸天下,各得其所,不是好得很吗?我也知道你们恨我,但目前是否可以先放下仇恨,好好合作。待事成之日,再做了断。”慕容霜沉默半晌,终于说道:“姑且再信你一回。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瞒着我们,我会将你们的计划全盘告诉李闲。”楚梦耸肩道:“我明白。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计划,就是让你们安心。”陈仲冷冷地道:“好了,告诉我们关于天山剑派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