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厉天分身于此,恐怕会更目瞪口呆。这里有个顾轻尘,那正与他火并的那个,又是谁?李闲瞬间明白了厉天迟迟没有回来的原因。除了顾轻尘,天下又有谁能拖得住厉天?王翰的脸带给众人的震撼是史无前例的,不过这震撼也只是一瞬间。江乘风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怪不得你从来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恩师应该见过你这面目才对的啊……”王翰点点头,道:“他知道。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在当年,我兄长在他眼里不过如蝼蚁一般。”李闲道:“你和顾轻尘是孪生兄弟?”“不错。”“怪不得……怪不得顾轻尘会知道杀顾平的人是陈仲……可他又为什么任儿子在外被杀?又为什么教我武功?”李闲喃喃地说着:“开封城外那个算命先生,应该是你吧?”“呵呵,教主,你一次问这么多,我回答哪个?不错,那个算命先生确实是我,当时我只不过想让你萌生退意罢了。至于另两个问题……你自己问我兄长去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时你听了我的劝,不但我们的计划将进行得顺利得多,而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可谓两全其美。”李闲苦笑,只有苦笑。他曾不止一次地怀疑那个算命先生正是王翰,但可惜此人易容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连发福的身材都能化装得骨瘦伶仃,根本觉察不出一丝破绽来。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蓝舒云死了,司徒铭伤了。“司徒先生,你没事吧?”李闲不再去理王翰,转向司徒铭问道。司徒铭静静地坐在地上调息,淡淡道:“还死不了。教主你自己小心。”话音未落,王翰长笑道:“来不及了!”李闲眼前一花,王翰已不在原处。眼前尽是漫天掌影,重重叠叠,蒙胧不清,分不清那个是实,哪个是虚,就像风过水面,幻出万千月影。李闲横刀推出,以实还虚,但心中却暗暗叫糟。一个王翰,自己已经未必拼得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徐不疑?两人交换了一招,却迟迟不见徐不疑攻来。李闲百忙之中偷眼瞥去,却见徐不疑收起银枪,冷冷地立在一边,嘴角泛起一丝清冷的笑意。李闲明白了。知道王翰与顾轻尘的身份后,徐不疑已经起了戒心。王翰在北方大败亏输而回,十余年基业毁于一旦,唯今之计只有谋划江南,到时银龙堡就是首当其冲。原本徐不疑一直忽视了这个组织的存在,只单纯地认为王翰是重阳教的叛逆,所以不放在心上。但自知王翰的真面目,忽然明白了事情绝不简单,于是开始静观其变。徐不疑不是蠢人,只是前些日子的重伤让他失去了灵动的情报,一旦让他明白王翰乃至玉秋水的全部作为,必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李闲一念及此,心中暗暗盘算,说不定到头来,徐不疑反倒是一支扭转局势的重要力量。江乘风也瞥了徐不疑一眼。只见这个毕生夙敌此刻倚枪而立,并没有插手的意思,顿时也泛起和李闲类似的看法。赤蝎魔刀一振,向依然呆立的杨乱当头劈下。江乘风知道,杨乱不是在发呆,而是跗骨散的药效马上就要发作了。当发作的那一刻,就是他们举众撤离的时机。司徒贝贝的队伍已经破开一条血路,向外冲杀而出。王翰说得没有错,他们并不想全力阻杀这长江联的主力,否则纵使有黄蜂之毒,司徒贝贝也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地突围的。可是当司徒贝贝的人马撤离之后,他们这几个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原来,江湖,终究还是高手的舞台……“呛!”杨乱勉强举剑封住了江乘风的一击,浑身已开始瑟瑟发抖,牙关不停地打颤,但仍是怒睁双眼,咬牙硬撼。杨乱身边原本被突如其来的暂停弄晕了的部下们纷纷醒悟,又向江乘风和李闲涌去。艰苦的抵抗重新开始,但他们还是不能退。他们若是成功退走,那司徒贝贝的人马必将遭到追击。王翰是绝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啪!”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李闲和江乘风偷眼望去,只见莫白羽砰然倒在地上,靠在丈夫身边。盘膝打坐的司徒铭睁开眼睛,疾点妻子几处要穴,两人相视苦笑,齐齐摇头。玉秋水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自向李闲扑去。同时应付王翰与一堆人马已经颇感吃力的李闲,顿时压力骤增,破口骂道:“江老鬼你的老姘头出手好狠!”江乘风抽空为李闲逼开王翰一掌,苦笑道:“明天如果还活着,再来向你赔罪。”李闲哭笑不得,只得凝神接战,几招之后,渐渐力不从心。王翰、玉秋水、杨乱,加上成百上千的人马,单凭他与江乘风两人是绝对无法应付的。“三哥,我想,我们是走不掉了。”莫白羽看了看战况,背靠着丈夫的背,轻轻地说道。“反正贝贝能走,教主能走,我们能不能走也无所谓。”司徒铭闭着眼回答。莫白羽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们还疗什么伤?”司徒铭猛然睁眼,道:“说得是。”两人相顾而笑,同时弹身而起,加入战圈。两人合力,接下了王翰大半攻势。李闲压力一轻,却毫不觉得欣喜,大怒道:“你们是猪啊!还不趁机先走?跑进来干什么!”司徒铭淡淡地道:“我们走,你就走不掉了。”李闲一滞,挥刀砍断一名敌人的头颅,忽然笑道:“还好贝贝没有你们这么蠢。”话音未落,衣袂破空声传来,一袭火红的身影飞入阵中,碧玉雕成的笛子上,一截寸许长的短刃划破李闲身边一名敌人的咽喉。李闲大汗无语。司徒铭苦笑道:“有这么蠢的爹娘,就有这么蠢的女儿。”玉秋水轻笑道:“可惜。母女俩都要死在这里,重阳声乐一门,算是彻底断绝。”司徒贝贝喘着气,涨红了脸一声不吭,但笛招却舞得更加急了。江乘风苦笑问道:“他们全撤走了吧?”司徒贝贝只凭一股血气,硬是杀了回来,直到进入战阵,才知道此地的凶险。她甚至连答话的精力都没有,过了半天才找了个空子言简意赅地答道:“走了。”李闲喃喃地道:“今天如果死不掉,得到的教训是:找婆娘的时候千万不能找个喜欢自己送死的笨蛋。”司徒贝贝轻哼一声,没有力气回答。莫白羽忽然道:“王老大。”王翰愕然道:“怎么?”莫白羽轻笑道:“二十多年前神教纵横中原时,你也曾像这样,与我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你怀念这种感觉吗?”王翰默然,攻出的掌影在不知不觉间,却弱了几分。半晌后,王翰才答道:“老三老五,红眼怪,我真的不想杀你们。你们投降吧。”江乘风大笑道:“王老头你好像没在神教呆过似的,竟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玉秋水幽幽地道:“神教……若你们都死在这里,剩个萧无语,这重阳教还叫重阳教么?恒帮这个名字,还没有消失在江湖人的记忆中。江……你……收刀吧。”江乘风冷哼道:“成老二可还活着。”玉秋水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连串爆炸声。李闲大喜过望。刘凡终于来了!王翰和玉秋水脸色骤变!而杨乱的跗骨散正在此时发作,惨叫一声,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江乘风不失时机地虚劈一刀,王翰慌忙架住,李闲趁着少了王翰的威胁,起手一刀,直取玉秋水咽喉,玉秋水无奈,也只得稍退半步。司徒铭一家三口合作无间,奋起余勇,将周围的敌人避退半圈。门外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包围圈终于开始呈现乱象。众人趁着乱,将功力运到极致,如流星般四散飞遁而去。王翰切齿道:“刘凡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玉秋水苦笑道:“我们实没想到,和他约定明晚进攻,他竟会猜到我们今晚会发动突袭。”王翰仰首看看众人飞遁的方向,道:“不必和霹雳堂耗费力量。全军撤退!我们追。”玉秋水也抬头看了看天,猛地跺足,向其中一个方向直追而去。王翰看了看玉秋水的背影,微微苦笑,向另一方向追去。门外,刘凡领着一帮人马,看着空中流星四散的场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们撤退!”“刘公子实是江湖上最懂得投机钻营的人。”一条人影缓缓走近刘凡,道:“无论上次攻打龙腾,还是这次救援李闲,你的损耗都是各家之中最少的。”刘凡命下属收队回堂,一面笑道:“徐堡主谬赞了。”徐不疑淡淡道:“徐某老了。往日的冤仇不愿再提,现在只想与刘公子商议一句,你的下一步是什么打算?”刘凡笑容不改,道:“徐堡主不去追杀江乘风么?他现在耗损得厉害,一定不是徐堡主的对手。”徐不疑道:“刘公子是希望我杀了他呢,还是不愿?”刘凡敛起笑容,一字字道:“如果徐堡主杀得了他,我们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是合作一起对付王翰,还是在江南保持三足鼎立,甚至三家共同对抗北方的重阳,这都可以商量。但徐堡主若是杀不了他,甚至反被他杀了,那刘凡只好全心全意跟着重阳教,杀进银龙堡,此后就学许子悠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徐不疑大笑而去,道:“刘公子没有机会和徐弈好好斗一场,真是一种遗憾!”刘凡目送徐不疑的背影远去,自言自语地道:“徐弈再厉害,终究还是茶叶。你,我,都是。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也只为了自己的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