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一直把风小雨送到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风小雨住的是集体宿舍,马文成和张曼武是当地人,早晚回家,风小雨和王三几人在一起,住,上下铺三张,一个位置空着摆放一些衣服等杂物。回到住处,大伙已经进入梦乡,风小雨草草洗了脚,不脱衣服,直接钻进被窝。。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林秀秀忽喜忽怒的面容。风小雨一会欢愉,一会紧张、、、、、、风小雨破天荒起得很迟,睁开眼王三等人已经上班去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几人都没有叫醒风小雨。风小雨一边穿上工作服一边跑向饭店,来到大厅大伙已经吃完早饭,荷花正收拾碗筷,见风小雨进来,立即装一碗粥,拿来几个馒头,风小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萧雅走过来。微笑着和风小雨打了声招呼,风小雨发现萧雅的服装换成天蓝色,兴奋地说道:“萧雅,你当上大堂经理了。”萧雅矜持地笑了笑:“这是公司看得起我,昨天刚下的指令。”风小雨擦了擦嘴:“不,这位置非你莫属,你人漂亮又会英文,比那个方宝儿好多了。”萧雅扑哧一声笑起来:“风小雨,就你嘴甜。”荷花撅嘴道:“他就会哄女孩子,昨天还有个漂亮姑娘找他,疯了一整天,吴浩正在后面厨房间生气呢。”想起吴浩,风小雨打了个激灵。坏了,今天早上来迟了,一大堆事情没有做。急急慌慌来到厨房间。吴浩正铁青着脸生气:“风小雨,你过来。”风小雨嬉笑着叫了声:“吴师傅,我这就去做事。”“不必了。”吴浩说道:“用沙子翻锅练习得怎么样了?”“每天二百下,没有偷懒,不信我翻锅给你看,左手也能连翻一百下。”风小雨说的倒是实情,他每天翻二百下,开始几天手腕酸得难受。后来渐渐习惯了,满满一锅沙子风小雨翻起来毫不吃力,他又换左手。吴浩脸色变了变,忽然咳嗽了几声,风小雨关心地问:“吴师傅,你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吴浩坐正身体:“我死不了,你小子别想偷懒。”风小雨的关心并非故意,没想到被吴浩误解,不高兴地耷拉着脑袋:“算我多管闲事,今天做什么?”吴浩说道:“你先帮着切切菜,等会和于老头做饭。”做饭!风小雨惊讶地瞪大眼睛,要说切菜磨刀翻锅和厨艺有点关系。风小雨还可以忍受。做米饭是厨房里最下等的活,厨师和学徒都不屑一顾。家常菜馆专门有一个老头做米饭,沉默寡言,无人称他师傅,连名字都没人知道,大伙一致叫他于老头。和吴浩分辨也是徒劳,风小雨没想到不用磨刀,又改做饭。更让风小雨意外的是张艳红也和自己一样在案板上切着菜,风小雨拿起几个青椒,左手轻按,中指第一骨节抵住刀身,右手手腕轻轻抖动,夺夺夺,快速切起来,同时低声问:“艳红姐,你怎么不在单独的厨房间。”张艳红切着肉丝,声音也很低:“是王连贵的主意,他说生意不多,我就会那么几道简单的菜,在里面呆着浪费,出来做点事。”王三不知何时鬼鬼祟祟地站在身后,插嘴道:“是吴浩同意的,我师父是厨师长,一些高档菜有他就可以了,你们还是打打下手吧。”王连贵的水平也算高超,一道拆烩鲢鱼头,赫赫有名。风小雨不敢也无权评论王连贵的决定。回首笑着说:“王三,你我孬好也是同乡,帮帮忙美言几句,让艳红姐炒炒菜锻炼一下。”王三拉长脸:“那可不行,炒不好砸了招牌怎么办。”王三的眼珠围着张艳红的胸脯滴溜溜乱转,他那意思让张艳红求他,张艳红白了他一眼:“德性。”吴浩忽然说:“王三,你滚一边去,谁说不让张艳红炒菜了。”王三灰溜溜跑到灶上和夏师傅低声嘀咕着,不用听也知道说什么,肯定是议论吴浩。被王连贵请出小厨房间,吴浩难免满腔不悦。王连贵给了吴浩一点面子,张艳红也上灶台炒菜,不过都是一些过路客的菜,很普通的那一种,炒肉丝,烧豆腐,烧鳊鱼,干丝汤等。几个大厨和徒弟准备那些定制的宴席,学徒对简单的菜肴不屑一顾,过路客的菜单前台直接交给风小雨配置,张艳红烹调。过路客并不多,风小雨就跑过去帮于老头做饭。风小雨有一个好处,嘴很甜,说好听点是尊老爱幼,说难听点就是溜须拍马。无论怎么说别人都爱听。于老头六十多岁,风小雨亲热地叫他老于师傅。老于极少听到人叫他师傅。偶尔两句也是过路找开水的驾驶员。风小雨左一声师傅,右一声师傅,叫得他心花怒放,老脸上的皱纹都绽放开来:“小雨啊,你是个好孩子,那个吴浩再欺负你,告诉我,凭着老脸我还可以说他几句。”于老头的话不假,风小雨早就注意到吴浩对于老头挺恭敬,他连经理都敢挑毛病,就是对于老头的米饭从不评价。风小雨亲热地搂着于老头的肩膀:“用不着,我这人贱,几天不让人欺负就全身痒痒。”于老头拍了一下风小雨的脑袋:“是吴浩让你做饭的吧,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没好心,你别瞧不起做饭的,一碗好的米饭让人开胃舒畅,饭店,饭店,当然先要有米饭,不信你瞧瞧,店里可以没有哪道菜,但绝对不会没有饭。”风小雨想想也对,菜再怎么可口,最后的米饭如果夹生或者烧焦了,那情绪立即一落千丈。风小雨故着神秘地问:“于师傅,一定有什么诀窍了。”于老头呵呵笑着:“诀窍谈不上,我做了几十年,有一点经验,你知道扬州的蛋炒饭名扬天下,为什么同样的鸡蛋炒饭,同样在扬州,有的饭店就做不好。”风小雨经常听顾客说这里的蛋炒饭做得好,松软清香,粒粒分明。以为是王连贵的手艺绝,现在仔细一想不是,蛋炒饭中米饭是主料,没有好的米饭就谈不上美味的蛋炒饭,米饭不是厨师做的,而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头。于老头看着风小雨恍然大悟的样子,得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我就教你大锅饭。”大锅饭确实名副其实,锅是二十四张大锅,口径足有两米,大锅铲就是个长柄铁锨。灶台只有大腿那么高,挥舞大锅铲刚好用得上力。做米饭烧的是烟煤,前一天封好的火,风小雨用大铁钩在炉膛里划拉几下,火苗串了起来。于老头背来几十斤米,倒一些在一个很大的盆里,吩咐风小雨帮着捡沙子:“小雨,米饭要做的松软,不能全用大米,大米粘性大,炒饭的时候打不开,做不到粒粒分明。”水池中放满水,风小雨把米装进淘米箩开始一箩一箩漂洗。风小雨有个优点,任何事,无论他感不感兴趣,要么不做,一旦做起来就一丝不苟。第一次做饭,他担心米不干净影响米饭质量,每一箩都漂洗七八次,直到清水。于老头探头看了看,忽然叫道:“等一下,你这样淘米不行。”“水都清了,一点杂质都没有。”风小雨疑惑地问:“难道还不够干净?”“你这是太干净了。”于老头啼笑皆非地说道:“淘米只要去掉外面一层污物就行,你这样做把米中的许多营养成分都去掉了,最主要的是做出来的米饭嚼起来有一种干涩的感觉,不够松软。”风小雨没想到淘米还有这么多学问,自己多费了许多力气,反而适得其反,世上许多事本来就是这样,讲究一个度,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风小雨淘完米:“于师傅,冷水下锅米饭加热时间长,就不会夹生了吧。”“错了。错了。”于老头连忙摆手:“大锅饭冷水下米,很容易下面糊,上面烂,中间全是夹生饭。”水转眼烧开,于老头把米倒进去,让风小雨用大锅铲用力不断上下翻动:“米饭,水是关键,多了太黏,少了夹生,要抄到水全部涨到米粒上,四周微微有水汽才可以。”风小雨抱着大锅铲,再被热气一蒸,几分钟后全身是汗,没想到这也是个力气活,于老头每天做起来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于老头把米汤舀起来一些,锅中逐渐浓稠。于老头叫道:“可以了,盖上锅盖,炉膛改弱火,慢慢烝二十分钟。”于老头的米饭确实绝,一开锅满屋清香,那么大一锅饭,锅巴一点没有糊,黄亮诱人。于老头把锅巴拿到后院放在一块大木板上,放到阳光下暴晒。风小雨摆好一块块锅巴,不解地问:“于师傅,你晒这么多锅巴干吗?硬得咬都咬不动。”于老头呵呵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是一道美味菜肴。”这普通的锅巴能做出什么美味,一棵狗尾巴草难道还能开出大丽花?风小雨不相信地摇摇头。*******客人在一两点钟的时候,一个个打着饱嗝逐渐散去,应该吃午饭了。午饭菜随便得很,一般都是灶上的学徒炒菜,一来练习手艺,同时也让大厨休息休息。一上午干下来又饿又累,这种活自然落到张艳红手里。张艳红不情愿地配了几道菜:炒肉丝,烧茄子,炒豆芽,烧豆腐,干丝汤。吴浩望了一眼风小雨:“你过去炒菜。”风小雨惊讶道:“我可没炒过菜。”吴浩一瞪眼:“i没看见大伙都累了吗,你炒菜大家将就着吃,难不成你还要做给顾客品尝。”王三也添上一句:“风小雨,叫你炒你就炒,你那水平上酒宴不可能,也只有我们下下饭。”张艳红把炒锅递给风小雨,风小雨第一次上锅,特别紧张,张艳红站在一旁:“别怕,你会炒好的。”风小雨感激地看了看张艳红,发觉她红润的脸颊今天特别漂亮,笑得温柔,让风小雨心中忽然踏实许多。大锅菜最难炒,加热不容易均匀,火候没到菜不熟,火候过了又老,一些蔬菜就焉了。风小雨对这几道菜的味口还能把握,但放调料一次放不准,总是尝了又尝,菜在锅里时间一长,火候就过了。服务员和萧雅等女孩子一桌,厨师和学徒一桌,厨师喝酒,尤其是吴浩一天三顿离不开酒。一边吃,吴浩一边呵斥风小雨:“你看你炒的菜,炒肉丝变成炖肉丝,青椒都黄巴巴的,还有这茄子,糖醋口味,醋太少,豆腐烧得不错就是味精太多、、、、、”风小雨嘀咕道:“不就是几个下饭菜吗,平时没见你这么挑剔。”吴浩把酒杯重重在桌上一顿:“你说什么,一个家常菜都烧不好,你永远上不了台面。”张曼武在一旁劝道:“吴师傅,别那么认真,他又不是你徒弟,丢人也丢不到你。”风小雨心中一动,他们手艺不好丢师傅的脸,自己呢,连个师傅都没有,整天看人家白眼,禁不住眼中泪珠闪动。吴浩斜着眼:“谁欺负你了,看你眼泪快掉下来的样子,有点男子汉志气好不好,事在人为,靠你自己才是硬道理。”风小雨一咬牙:“谁流眼泪了,我不过是被火气熏了。”吴浩慢条斯理地说道:“慢慢就习惯了,明天起便饭菜都有你来做,也让大伙休息休息。”萧雅在另一桌喊道:“风小雨你过来,到我们这边吃。”风小雨端着碗在萧雅身边坐下。萧雅低声说:“要不要我向上面反映一下,吴浩好吃懒做,开除他厨房间一定没意见。”开除吴浩,厨房间都拍手称快,可是张艳红怎么办。看穿着,吴浩的家境也不怎么样,还不时给风小雨几件换身衣服,虽然他说替别人转交的,无论如何也是一份人情。风小雨想着父亲朴实的话:受人恩惠千年记。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