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力量就是强大,张艳红当上主厨的当天,到家常菜馆的顾客无一例外地点了一盘锅巴,挂牌名叫天下第一菜。每天一大早,风小雨就把张艳红的小粗房间擦洗得干干净净,把一锅高汤烧好,这是那道招牌菜的关键,鲜香味美全靠它了。张艳红也会熬汤,就是比风小雨调出来的味差一点,每次调味还要风小雨参考参考:“少点香菇,多点醋,加点麻油、、、、、、、”风小雨总是能说到点子上,要不是知道风小雨的底细,一定认为他是美食家。吴浩俨然成了太上皇,端着茶杯,晃来晃去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徒弟,自然值得自豪,无论是不是他教出来的。几位大厨在吴浩后背指指戳戳,同时暗暗后悔当初招聘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张艳红,竟然选了个草包当徒弟,那几位徒弟自然被师傅们不时骂个狗血淋头。吴浩专门买了个白果树的大刀扳放在张艳红的厨房间,刀扳发出一股清香的木头味,风小雨用力拍了几下,对正在忙碌的张艳红说道:“艳红姐,这个吴浩太小气,你当上主厨给他脸上贴金,孬好也应该送点像样的礼物,送一块刀扳,这能值几个钱。”张艳红这几天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小雨,别这么说,吴师傅家境也不怎样,再说这白果树可是最好的刀扳。”吴浩穿着不修边幅,拉拉塔塔,他的服装一向是罪便宜的那一种,想打扮可能也无从下手。风小雨搬起刀扳,十几公分厚,不超过十五斤重,反复观看:“我瞧不出有什么特殊。”张艳红拿起刀在刀扳上用力砍了一下,现出一条刀痕:“白果树是做刀扳最好的木材,就这一块要上百元。它质地细密,不易掉木屑,不伤刀。第二天刀缝自然闭合,剁肉嵌进的肉末会自动吐出,不吸收鱼肉腥味,而且天然防菌。保护好的话,一块刀扳可以用上几十年。”“几十年!够我一辈子用了。”风小雨皱了皱鼻子:“没想到,一块刀扳都有这么多学问。”“你到烹调学校自然就知道了,要学的知识确实很多很多。”张艳红目光迷离。回忆着校园时光。“说是明年送我去培训,不知有没有变动。”风小雨表面上不在乎,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是耿耿于怀。风小雨现在已是学徒,可他是个有史以来最奇怪的学徒,没有固定师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夏清华还让他炒几盘菜。不过王连贵一边的厨师和学徒对他横鼻子竖眼,尤其是学徒,脸上清晰地现出两个字:嫉妒。每次王连贵等人做菜,风小雨还能偷偷尝一下味道,现在不行,王三就带头提防风小雨,连上菜都不让风小雨接触。风小雨对王连贵的厨艺早就垂涎三尺,半月之前买了几包烟塞给王三,借打扫卫生之名进去几次,大概了解了几道菜的做法,只剩下味道没有品尝,原以为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偷偷尝一次,如今王三就像防贼似的盯着风小雨,显然没有机会了。站在走道内,一道道菜冒着热气,发着清香从面前走过,风小雨伸出手对一个服务生说道:“让我帮你端一会菜。”服务生瞥了一眼王连贵:“不行,要是王三告诉马如龙经理,他会扣我奖金。”风小雨讪讪地立着。吴浩走到他身边,诡异地笑了笑,刚好一个服务员端着用过的盘子送到后院水池清洗,吴浩伸出手指在盘子里沾了一下,盘子里有许多菜的汤水,吴浩把手指放进嘴里咂了咂:“味道不错,吃不到菜尝一点渍水总可以吧。”看着吴浩满脸夸张的惬意神态,风小雨心中一动,跑到前面的大厅,一个服务员正收拾完桌子,风小雨端起几个盘子就向后堂走去。萧雅从吧台里抬起头:“风小雨,大厅的事有服务员负责,收拾碗筷不关你的事。”风小雨笑着说:“我这人闲不住,帮帮各位姐妹的忙也是应该的。”萧雅盯着笑眯眯的风小雨看了几眼:“真是看不透你,小心别打碎盘子,让别人抓到把柄取消你明年培训资格,别说我没提醒你。”“谢谢。”风小雨忽然觉得萧雅眼中透出一丝妩媚的笑,清纯的脸颊格外迷人。盘子端到后院,四下无人,风小雨学着吴浩用手指沾了沾,放嘴里一尝:“不错,这是糖醋鲑鱼,马师傅的手艺。”又尝了一道:“这是拆烩鲢鱼头,王连贵的绝活。”一个中午,风小雨转眼就见识了十几道菜的味道,受益非浅。饭店前前后后的人都觉得风小雨有点反常,原本服务员的活他居然抢着干。就连做饭的于老头都不解地问:“小雨,闲着你就休息一下,要不帮我出出主意。”“你有什么难处?”风小雨奇怪地问,于老头就是做几锅米饭,好像并不难,而且老人做米饭的手艺无可挑剔。于老头说道:“你知道天下第一菜就是油炸锅巴为主料,生意越来越好,锅巴却有限,以前积存的都用完了,每天就那么一点,还要经过太阳暴晒。原来到别的饭店还能找一些,如今一道锅巴火了,无论做得好吃不好吃,每家饭店都上锅巴这道菜。”晋代文学家左思的《三都赋》使洛阳纸贵,没想到风小雨一道小小的三鲜锅巴,几天之间使扬州锅巴供不应求,可见世人跟风的力量有多么可怕。风小雨拧了拧眉:“马经理他们知道吗?”于老头憨厚的笑了笑:“知道又能怎样,王连贵也没办法,只是吩咐萧雅根据厨房锅巴的数量出菜单,后来的客人就吃不到了。”“这怎么行。”风小雨摇摇头:“别的饭店可以,可是这是我们的招牌菜,岂能说没有就没有。”风小雨更深一层的忧虑是如果这道菜缺少原料,顾客几次吃不到就会另投别的饭店,这道招牌菜渐渐会被遗忘甚至从菜单上取消,刚进小厨房间的张艳红地位也就岌岌可危。风小雨走进张艳红的厨房间,张艳红正愁眉不展地和吴浩说着话:“吴师傅,荷花说因为原料不足,王连贵让马如龙提议取消这道招牌菜,理由是不能正常供应的菜无法满足大众的需要,反而影响饭店的声誉。”果然风小雨料得不错,王连贵下手了,第一步取消张艳红的招牌菜,接着就是把张艳红踢出小厨房。风小雨气愤地说道:“王连贵这个死肥猪,不帮着想办法,反而落井下石。”吴浩白了风小雨一眼:“你发牢骚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哪怕是买也要买到锅巴。”“我有什么办法。”风小雨泄气地说,他想起那本珍藏的小菜谱,最近夜里偷偷看了许多,好像都是比较复杂的菜,有一些术语自己还看不懂,可是那上面绝对没有锅巴的做法,要搞几道创新菜还可以,几块锅巴却无能为力。张艳红祈求地望着风小雨:“小雨,你一定有办法,快点想一想,萧雅说马如龙已经和她商量了,她说帮我们拖延几天,一个星期再不解决货源问题,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取消天下第一菜。”张艳红说得楚楚可怜,前程刚刚露出一丝光亮,忽然一阵狂风暴雨,小姑娘怎能禁受得起,她的依靠只有吴浩和这个嘻嘻哈哈的风小雨。“好了。好了。”风小雨挥挥手:“我就是几天几夜不睡觉,也要想个办法,不过有言在先,我要是想出来吴浩大师要收我为徒。”张艳红为难地看了看吴浩,吴浩瞪着眼道:“我也没有真本事,张艳红的手艺都是烹调学校学来的,跟着我有什么好处。”风小雨知道吴浩不愿收徒,反而不紧张:“你这个臭师傅配我这个臭徒弟,岂不是正好天生一对。”吴浩诡笑道:“你帮张艳红的忙,和我有什么关系。”“关系可大了。”风小雨侃侃而谈:“张艳红丢脸就是在你脸上抹黑。”“管他呢,反正我脸上也不白。”吴浩苦笑道:“我教不了徒弟,你还是另投名师。”“我跟定你了。”风小雨似乎铁了心。吴浩脾气暴躁,小气刻薄,可他做菜严肃认真给风小雨留下深刻的印象:“要不,收我做半个徒弟总可以吧,就像少林寺俗家弟子,不用剃光头的那种。”张艳红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亏你想得出,哪有拜半个师傅的。”风小雨异想天开,偏偏吴浩也是个异类,居然点头答应:“好,只要你相出解决锅巴难题的方法,我收你做半个徒弟,不过不要指望我对你好一点,另外拜师酒我要喝最好的。”“一言为定。”风小雨兴奋地跳起来,想起吴浩用手指头尝菜,凑到吴浩耳边:“你以前也是偷学的吧。”吴浩一瞪眼:“你小子别侮辱我,我可拜的名师,当年四大厨王都不如我风光。”“切。”风小雨打断吴浩的话:“你就会胡吹。”吴浩哭笑不得,用报纸在风小雨头上敲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张艳红奇怪地问:“你们嘀咕什么?”风小雨做了个鬼脸:“这是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