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措手不及

“好了。”叶紫灵一摆手，“大家不要再说了，都去干自己的活儿吧。”徐师傅哆嗦着双手，老泪纵横：“叶姑娘，老徐对不起你啊……老徐在南记干了四十年了，可没想到，今天翻了船……叶姑娘，老徐没脸再待下去了，这就辞工……”叶紫灵说：“徐师傅，这也不能怨你，只是因为咱们平常太相信清泉坡了。上一次东记的一批木材，也是没有仔细验货就收下来了，可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你。”老徐一脸的羞愧：“叶姑娘，这事儿全怨我。按照规矩，我应该将这些木材全都拆开了验货的，可是想着清泉坡做生意一向公道，和咱们又相熟，一定不会骗咱们，所以就偷了一回懒。可没想到，这就遇到事儿了……”“如今说这个已经于事无补。”叶紫灵打断了徐师傅懊悔的诉说，“昨天清泉坡是谁来送木材的？”徐师傅哆嗦着声音回答：“是……是祝二爷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叶紫灵一直都在观察徐师傅，觉得这个在庆盛昌兢兢业业干了四十年的老工匠不大可能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来，而且，他的惊慌和痛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尤其是看到一捆捆木材打开、露出中间夹裹着的腐烂木头的时候，那眼珠子瞪得有鸡蛋大了，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更不像是在演戏。当然也不可能是祝仲连在骗自己，还有七成的银子没付呢，他哪里敢这样做？何况他也没必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做这种事啊。想到这里，叶紫灵又问道：“昨天夜里，是谁在值夜？”两名工匠低着头道：“是我们。”叶紫灵紧紧盯着他们：“抬起头来！”两名工匠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战战兢兢抬起了头。“你们昨天值夜，遇到过什么异常没有？”叶紫灵一边慢慢问出这个问题，一边试图在这两名工匠的脸上发现点儿什么。因为她怀疑，或许是他们监守自盗，趁着夜晚无人，将木材偷梁换柱，以此来谋取私利；或许，是有人买通了他们，威逼利诱，偷换了木材。叶紫林认为，后一种可能性要大一些，可是，到底买通他们的人是谁呢？如今宁州几乎无人再与庆盛昌作对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东记。叶紫灵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心说张家果然不是善与之辈，这么快就想出了将自己赶出庆盛昌的法子。那么好啊，我就陪你们斗到底，看看庆盛昌，最后是谁说了算。不过，叶紫灵盯着这两名工匠看了好半天，也是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不由得心中纳罕，难道，与他们无关？只能挥挥手叫工匠伙计们都去干活儿，自己则又安慰了自责不已的徐师傅几句，就回到了自己房里，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清芷今天早上刚刚来到东记店铺，就听见好几个伙计都在议论，说南记出事儿了，那边作坊新购进的一批木材，有七八成都是腐烂不堪的烂木头，不知道是因为验货不仔细没有发现，还是后面被人偷梁换柱，所以这一整天，东记的工匠伙计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儿，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叹息同情，有的默不作声。“爹，这下子，那个叶紫灵终于要倒大霉了。”张清芷喜滋滋地对张老爷说，“购进的木材居然是腐烂变质的，哈哈，看她还有什么可神气的！”张清芷显得非常解气。“你小声点儿，别叫清岩听见了。”张老爷谨慎地提醒女儿，“清岩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实心眼儿，万一给他知道了，说不定他会跑去告诉你大伯和叶紫灵呢。”张清芷吐了吐舌头，放低了声音：“是，爹，女儿知道了。爹，依你来看，这次大伯会怎样惩罚叶紫灵？会不会从她手里收回南记呢？”张老爷捋着胡须沉吟道：“这个可不好说。只是这一次失误，你大伯也许不会严惩她，我看八成儿会看在她以前的功劳，饶她这一回的。”“爹，您能不能不要这样说啊？”张清芷使劲儿撅着嘴，坐一张椅子上，“这一次南记出了这么大的事请，我就不信，大伯会偏袒她。”“那你忘了，咱们这东记也才出过事儿。”张老爷显然比女儿要能沉得住气，“若是你大伯一定要惩罚她，那她一定会提起永济县那件事情的。那一次，咱们的损失也是很大的，你大伯不好一碗水端不平。”张清芷觉得父亲的话不太可信：“可她叶紫灵有什么资格与咱们张家相提并论？咱们那次分明是遭人陷害，而南记这次却是自己不够精心，大伯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就怕你伯母一味地向着叶紫灵说话啊！”张老爷摇摇头，“如今林家的情势你还没看出来吗？陈姨娘虽然喜欢咋咋呼呼的，可实际上是个草包，世豪年纪又小，他们这一房，不足为惧。至于骆姨娘呢，咱们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一个失去儿子的孤零零的女人，更加对咱们构不成威胁。因此，如今的林家，是二对一，你伯母和世杰，他们两个人，对着你大伯一个人，虽然你大伯是一家之主，可掌控着实权的，却是世杰母子。其实呢，说到这个，我倒不得不佩服他们母子还是仁慈的，没有趁机将你大伯完全架空，而是极力维护着他一家之主的权威。因此呢，咱们就要好好利用这一点，趁着你大伯还说了算，再抓紧时间给南记烧几把火，不愁赶不走那个叶紫灵。”“爹的主意甚好。”张清芷点头道，“可是我就怕夜长梦多。而且我担心叶紫灵会查出来这批木材其实是咱们做了手脚。”“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再给南记烧几把火啊！”张老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咱们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查明真相。况且，咱们这次给祝仲连的管家帮了一个大忙，他不会出卖咱们的。”………………………………………………………………………………………………….“老爷，这次都是因为我疏忽大意，做事不认真，才导致购进木材的时候上当受骗。”叶紫灵规规矩矩站在云熙堂的院子里，对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盖着虎皮毯子晒太阳的林老爷说，“这一次南记的损失，我来赔偿。”“你打算怎么赔偿啊？”林老爷微微睁开眼皮，问了一句。叶紫灵说：“从我春季的分红里面扣除。”“唔，那么你心甘情愿得不到这一季的分红吗？”张清芷在第一时间将南记的这个坏消息告诉了林老爷，本来一再告诫自己，要听父亲的话，除了陈述这个事实，不要发表任何议论，尤其是不要妄议叶紫灵，可到了林老爷面前，仍旧是沉不住气，在说完南记购进了腐烂木头的事情后，不免又评价叶紫灵能力太差，办事又不认真，还狂妄自大，根本不替庆盛昌着想，才会导致今日的失误。因此，林老爷本以为，依着叶紫灵往日的性子，一定会百般狡辩，一口咬定收货的时候她不在场，是徐师傅带着作坊的工匠们验的货，从而免去做错事情应该受到的惩罚。可是没想到，还没等他派人传话到南记去将她带来问罪，她自己却主动上门来认错，并且将所有的错都包揽在了自己身上，只字未提徐师傅和收货工匠们的错处，不仅如此，还主动提出来用自己的分红赔偿这笔损失。叶紫灵的这一举动，让林老爷十分吃惊，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以前对叶紫灵的看法，也许有失偏颇了。叶紫灵当然不甘心失去这一季的分红，那可是数目不小的一笔银子啊，虽然赔偿这批木料的损失之外还能略有盈余，可是，这一季，她几乎就算是白忙乎了。而且，还要在大家心里留个做事不认真的坏印象。可是，若是她不主动提出赔偿，恐怕受到的惩罚就不止这些了，说不定，还会被林老爷辞退呢。因为她早就猜到，张家父女一定会在林老爷面前添油加醋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然后趁机落井下石，让自己滚蛋。所以，倒不如自己在林老爷还未派人来南记的时候主动来到林府认错，这样，或许会使林老爷的火气不那么旺盛，至少，会让张家父女无法再进谗言。果然，站在林老爷身后的张老爷夫妇和张清芷目瞪口呆，毕竟，叶紫灵已经主动来认错了，并且主动提出了赔偿，他们不好再给林老爷吹风。而且，叶紫灵这一主动提出来赔偿，他们脸上也有些发热，因为上一次他们给庆盛昌造成的损失远远高于叶紫灵的这一次，可他们当时虽然也自责不已，却并没有提出来赔偿。两下里一对比，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比不上叶紫灵。看着叶紫灵一副谦恭的姿态，张清芷恨得咬牙切齿，心说这个叶紫灵真的是太会演戏了，竟然想得到主动示弱，这样一来，就算是大伯本来有心重罚她，也不忍心开口了。林老爷看着叶紫灵，又问了一遍：“紫灵啊，你真的愿意用一季的分红来赔偿这一次的损失吗？”叶紫灵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老爷，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既然是我的责任，那么我就要承担起来。虽然失去一季的分红我很是不舍，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林世杰急忙站起来表示反对：“爹，这样做对紫灵不公平。那天验货收货的时候，紫灵并不在场，是作坊里的工匠们没有仔细验货，这个责任，怎么能够算到紫灵头上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