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的请求就是,姑娘回宫之后,可否将今日的情形说给皇上听。”傅夫人将手按在常乐的手背上,恳切道。常乐一愣:“夫人的意思是……”她略微一想,道,“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不过奴婢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武临王的性子极其倔强,即便皇上也不能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感情的事,到底还得看双方真心。即便皇上怜惜傅小姐,愿意劝说武临王,也未必能有效果。”傅夫人笑道:“姑娘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其实所谓感情,哪有每对夫妻成亲之前都有感情的,成亲之后和睦相处的也多得是。”这时代虽然男女相对自由,但到底还是封建社会,婚姻还是以父母之命为主,也有自由恋爱结婚的,不过在贵族层面这种情况比平民要少,以为很多情况都会有政治联姻的存在。傅夫人的话虽然委婉,但其实就是暗指常乐单纯天真了。常乐也不反驳,只答应道:“奴婢得夫人这般招待,夫人的请求奴婢自然会尽力去做。”傅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妾身觉着与姑娘实在投缘。”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镶着一颗大珍珠的金钗。“妾身看着姑娘应当是简朴清雅之辈,只是姑娘在皇上伺候,若是过于朴素了,难免堕了皇上的面子。这枚金钗,是妾身随身之物,不值几钱,只当是送于姑娘的见面礼。”常乐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奴婢万万不敢收。”傅夫人抬手阻止她,道:“姑娘不必拒绝,这不过是件小玩意儿,不会令姑娘为难的。姑娘不肯收,难道是看不上妾身的礼物么。”“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常乐还没说完,傅夫人已经站起来,将钗子插在了她的头发上,然后微笑道:“我就说,这钗子配姑娘折身衣服真是好看极了。”都插到头上了,常乐还能说什么,只能是道谢了。傅夫人送礼无非是希望她在皇上面前多为傅月环和傅家说好话,希望皇上怜惜傅月环,跟武临王的婚事还能有个转机。不过戴了钗子以后,常乐却不敢再随意回答傅夫人的话了,这位夫人的真性情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无害,她可得多长个心眼。不多时,丫鬟来报,武临王要走了。傅夫人赶紧赶到傅月环居住的小楼。“在下已经开解过傅小姐,傅小姐也答应不会再轻生,傅夫人尽可放心了。”赵容毅说。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傅月环果然一脸微笑地站在他身后,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好似刚刚成亲的害羞新妇一般。傅夫人见傅月环脸色,便知道赵容毅所言不假,难掩心中感激,连声道谢,又叫丫鬟请来傅腾,亲自送赵容毅出门。常乐跟着赵容毅出来,忍不住问道:“王爷跟那傅小姐说了什么,奴婢看傅小姐心情很好。”赵容毅瞥她一眼:“你猜。”常乐想了想道:“难道王爷答应了傅小姐什么……”她一脸好奇地望赵容毅脸上看去,充满了八卦探索的意味。“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赵容毅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敲完之后,却是两个人都有点发愣了。这动作虽然简短,但一般只有亲密之人才会这样做,赵容毅跟常乐显然还没有到这份交情。常乐揉着自己的脑袋,呆呆地看着他。赵容毅却扭过头去,咳了一声,从傅府下人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头将常乐还在那发愣,不由皱眉道:“你还站着干什么!”他伸出手去。常乐回头看了看,从他们离开武临王府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居然自己的马车还没有来。总不能再走回去。无奈之下,常乐也只好抓住赵容毅的手,再次上马,坐在他前面。“驾!”赵容毅一抖缰绳,马儿撒开四蹄,稳步小跑起来。结果在下一个路口,见到了常乐从宫里带出来的马车。原来这马车因为追常乐和赵容毅,半路上发生了“车祸”,跟另一辆马车对撞,都翻在车上。对方车上坐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宗室子弟,见到是皇宫的马车也不慌张,反而数落起那车夫来。不过赵容毅和常乐到来,那宗室子弟倒是气焰顿消,似乎赵容毅在同辈人之中很有震慑力似的,没说几句便走掉了。马车的车轱辘有一个歪掉了,车夫得修理,不能马上给常乐乘坐,赵容毅便吩咐他们修理好马车后回武临王去接常乐,然后便又带着常乐,跟来时那样两人一骑先走一步。这车夫也倒霉,来回两趟都空跑。“咦?王爷,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啊!”在马上走了一阵,常乐发现路况不对,跟来时的路不一样了,立马发出疑问。赵容毅道:“我要去办一件事。”“那王爷就在这里放奴婢下去吧,奴婢可以自己回王府。”赵容毅的脸顿时一冷:“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常乐错愕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奴婢是怕耽误了王爷的事情。”“耽误不了。”赵容毅简短地下个结论,一抖马江,转向进入另一条街。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酒楼前。这酒楼常乐也知道,是庸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由三栋小楼连接而成,厨师据说是师从宫中的御厨,城中贵族很喜爱到这里来吃饭。而且楼外楼的点心也非常有名,尤以“酥油泡螺”和“藕粉桂花糕”最美味。宫里虽然也有这两道点心,但是楼外楼的点心厨师有自己的祖传秘方,酥油泡螺除常见的粉红雪白两色之外,还有一个浅绿色,且有茶香味,比起其他两色泡螺另有一抹淡淡的茶香味。赵容毅带着常乐进入酒楼,跑堂的认得武临王,赶忙让到二楼雅间里。赵容毅吩咐他们包上一份酥油泡螺,三色都要,他要带走,那跑堂的上了茶点,自去安排。“原来王爷也喜欢吃这甜点么?”常乐问道。赵容毅道:“本王不喜甜食,你回宫的时候把这点心给静宜公主捎回去。”常乐诧异道:“是给静宜公主买的?”赵容毅不说话,自然是默认。常乐这才记起,好像静宜公主的确是很喜欢吃甜食,尤以酥油泡螺为心头最爱,隐约好像皇帝也提起过,静宜公主喜欢吃楼外楼的三色泡螺,尤其是茶香味的绿色泡螺。“原来王爷跟静宜公主的关系这么好,奴婢今日才知道。”常乐笑道。赵容毅端着茶杯,瞥她一眼鄙夷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常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此时就听隔壁雅间忽然蓬地一声,似乎是手掌拍了桌子,然后就听着那边屋里的人大声嚷嚷起来。庸朝的建筑水平自然比不上现代,墙壁的隔音效果有限,平常的音量说话还不至于传出来,但是一嚷起来,外面的人是肯定听得见的。尤其这边屋子里就两个人,不说话就很安静,听得就更加清楚。“原来那日祭天大典,竟是有人故意陷害恪郡王么!”“我说为何恪郡王失去了主持的资格,竟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恪郡王,引得皇上起疑,这等手段实在阴险,恪郡王大好名声,竟毁于小人之手。”语涉天子,赵容毅和常乐都是神色一凛,愈发仔细地听起来。只听那边屋子里又有人劝说。“张兄不必愤怒,阉人无知,私下打着恪郡王的旗号招摇撞骗。恪郡王素有名望,原是他贤名所至,但被有心人一利用,便有了私结党羽之说,这才引得皇上怀疑。”这帮子读书人不知隔墙有耳,说得热火朝天。赵容毅和常乐听了一会儿便明白,原来这些人在议论此前祭天大典中皇帝到场、恪郡王失去主持资格的事情。说是有小人背后造谣,致使宫中阉人无知,无端败坏了恪郡王的名声,引得皇上怀疑恪郡王私结党羽无父无君,所以才临时剥夺了恪郡王主持祭天大典的资格。这些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言辞间十分推崇恪郡王赵容止,又为他平白遭陷害而鸣不平。常乐听他们说什么阉人无知,自然就是指那个钱小多了。钱小多是无知,但事实上,恪郡王本来就私结党羽,连宫中都有他的势力渗透,这些读书人这样支持恪郡王,要么就是被他的表象蒙蔽,要么就是故意制造舆论。她身为宫婢,自然没有出去跟读书人争辩的立场。而赵容毅也只是听听,并不发表言论,她只当他也不知赵容止的真面目。这时,跑堂的进来,见一只包得十分精致的盒子放到桌上,就是赵容毅要的酥油泡螺了。赵容毅结了帐,常乐将盒子提在手里,两人便出门。巧的是,隔壁雅间里的一帮子读书人似乎也正好吃喝谈论完毕,也开门而出,足有七八个人。这帮子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都是穿着读书人流行的窄袖长衫。其中一个正好抬头,看见了常乐,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常乐!”常乐没想到宫外也有人认识她,转过头去一看,竟是罗子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