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宋英宗,名赵曙,一般人可能对这位皇帝比较陌生,但他的上一任皇帝就有名多了,就是宋仁宗。宋仁宗就是那个有包拯、有八贤王、有杨家将的皇帝。宋仁宗赵祯没有儿子,他的兄弟赵允让却儿子众多,赵祯就将他的儿子赵宗实过继到自己膝下,改名赵曙,就是后来的宋英宗。罗子骁拿赵容止跟赵宗实做比,两人不仅同样姓赵,连处境都颇为相似,一样都是皇帝无子,一样都要从宗室里过继。而且赵容止比赵宗实还多一重优势,那就是父子两代都为夺取帝位做了许多的筹谋。常乐看着罗子骁眼里放出的光芒,断定他果然已经陷入到了狂想之中,他把北宋英宗的故事当做了成功的前例,所以才对赵容止充满信心,觉得他一定可以笑到最后,成为站到权利顶端的那个人。“常乐你想想,赵容止拥有这么多优势,再加上有我出谋划策,将来一定可以继承皇位,到时候我作为从龙的功臣,必定也是位列公卿。到那时,我再娶你为妻,你就同样拥有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所以,你必须帮助我!”说到激动处,罗子骁一把握住了常乐的双手,“帮助我,就是帮助你自己,我虽然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但毕竟只是外臣,而你不一样,你是皇帝身边的人,最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思变化,他的每个决策,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只要你跟我联手,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常乐像是被震惊了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而罗子骁满脸都是期盼。常乐忽然笑了一下,如冰封的大地忽然解冻。“好,我一定好好‘帮助’你!”她将帮助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罗子骁顿时狂喜道:“太好了!有你帮忙,我如虎添翼!”他放开常乐手,眼珠不停地转动,显然心中有无数的想法无数的灵感,仿佛成功就在眼前,一伸手便可摘得。常乐揉着被他握痛的手,低着头。他居然还拿宋英宗做例子,宋英宗是历史上的人物,历史已成为过去,而大庸王朝却是真实存在,是一段正处于进展变化中的历史。当你回顾史书,只觉得那些书上的历史都是既定的,都是清晰可辩证的;但当你身处真正的历史之中,却必须得知道,历史是活的,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奇思妙想就发生改变,能让历史改变的必须是千千万万人一起推动。罗子骁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他自以为掌握了历史规律,便可以改变历史大局。然而,常乐却坚信,赵晟不是宋仁宗,赵容止也不是赵宗实,北宋的赵宗实可以成为宋英宗,却不代表大庸的赵容止也能够登上帝王。至少,她就不会允许!而且在她看来,如果赵晟知道了赵容止的真实面目,也同样不会允许!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别人觊觎他的皇位。罗子骁平时也算是个精明理智的人了,此时此刻,一陷入这令他灵魂都为之兴奋的狂想之中时,却再也不复平日的冷静,只如同角斗场上的公牛一般,为眼前的猎物红了眼睛,狂躁了情绪。常乐默默地看着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他的穷途末路。“我该走了。”她忽然站起来。“我还得回宫向皇上复命,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罗子骁这才从狂热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哦,是。好,我送你出去。”常乐道:“不必了,武临王会送我出去的,你不是还有聚会么,不要耽误时间了。”罗子骁点头。两人一起从雅间出来,到隔壁请了赵容毅,一起走出酒楼。赵容毅上马,仍旧将常乐拉上去坐在自己身前,罗子骁开心地冲他们挥手,目送他们离去。常乐心中暗暗冷笑,罗子骁未免也太不会演戏了,方才在雅间里一副将来要共富贵的模样,若他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对她坐到别的男人怀里无动于衷。他一直都是这样地自私,一直都只把她当做利用的工具。她又怎么可能还对他有迷恋之心。帮助?是的,她一定会好好地“帮助”他,她要毁掉他的骄傲,摧毁他的狂妄,让他知道,她绝不是他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蝼蚁。已然离楼外楼很远了,常乐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两边繁忙的街道浑然不觉。“他就是你要报复的对象吧。”嗯?!她忽然反应过来,惊愕地回头。赵容毅目视前方,淡淡道:“那个罗子骁,就是你说的曾经背叛你出卖你,让你决意报复的人。”常乐惊骇地张大眼:“你怎么知道?”赵容毅嘴角牵起一丝嘲讽:“你把对他的痛恨和厌恶,都写在脸上了。”常乐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只觉脸上僵硬得很,忙用力揉了一下,让脸部肌肉放松。赵容毅道:“顾常乐,虽然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以你这种宫女的身份,就算死一百一千个,我也不会在意……”常乐满脸荒唐地看着他。这位大爷,现在是在说什么呢?“……不过我还是大发善心地劝你一句,权谋斗争不适合你,你若是不自量力地搅合进去,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你说什么?”常乐先是错愕,继而变成了惊骇,“你全都听到了?!”他这话,分明是知道了罗子骁跟她的对话后,对她所做的警告。难不成以罗子骁那样的音量,他都能透过墙壁听得见?赵容毅依旧是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刚才说的话跟你吃饭了没一样地平淡无奇。“练武之人,耳力远胜常人,你不知道么。”常乐张着嘴,她是知道练武的人耳聪目明,感官灵敏度比普通人要高,但是没想到罗子骁那样小声地说话,赵容毅居然都能听见。“你,你听见了多少?”她有点心虚地问。赵容毅瞥她一眼:“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那你!”因为是在街上,常乐又忙压低了声音,“那恪郡王的野心,你也知道了?”不过出乎她的意料,对于听见恪郡王的野心这么机密的事情,赵容毅好像一点惊讶也没有,脸上的万年寒冰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他的那点子心思,本王早就知道了。”“什么?!”常乐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赵容毅一把捞住她,嘲笑道:“这么吃惊做什么。以赵容止这样的为人,居然也有贤王之名,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何况朝野上下,那么多人为他歌功颂德,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其中若没有猫腻,那才是滑稽。”用一句话来形容常乐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曾经大红的那句流行语——当时我就震惊了!赵容毅居然早就知道赵容止的野心!她原来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赵容止真面目的人!“那你……那你……”常乐结巴了半天,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你怎么没有过告诉皇上?你怎么不提醒他呢?”赵容毅用一副“你很天真”的表情看着她。“皇上无子,对皇位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赵容止一个。”“啊?!”“况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管谁当皇帝,我一样都是太平王,何必得罪一个将来可能统领天下的人。”“啊?!”常乐今天震惊的次数实在也够多了。赵容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理论,都让她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荒唐。那么……那么……也就是说,赵容毅之所以因为不揭发赵容止,或者说是不搀和什么权谋、夺位之类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跟自己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常乐气愤地手舞足蹈,差点就打到赵容毅的脸。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大声说话,深怕被什么人听去,传入赵容止的耳中,所以只能靠肢体来发泄心中的情绪。“这怎么会跟你没关系!这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赵容止那样的人当上皇帝,天下人还有好日子过吗!”常乐声音虽小,但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理解。她简直恨不得撬开赵容毅的脑袋,看看里面塞的是稻草还是米田共。赵容毅则眼神诡异地看着她。半晌——常乐惭愧地低下了脑袋,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武临王府的大门外,而出来门口迎接的平平、长弓、金剑,都用跟赵容毅一样的诡异眼神看着她。他们之所以这样看她,并不是因为听到了她的惊人之语,而是因为她现在的姿势。由于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又不敢被其他人听见,常乐只能将声音压到最低,可又想充分表达出自己激动的情绪,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激动之下,嘴巴已经快贴到赵容毅脸上了。这姿势的暧昧程度,才是造成所有人诡异的原因。“如果你不想招来杀身之祸,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别以为你是皇上的人就有恃无恐,赵容止绝对有能力杀了你!”赵容毅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仿佛被无常之手刮了一下脊背,点朱、福翠、王太医、同福,这些人的影像如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一瞬间常乐毛骨悚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