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常乐姑娘在春华宫这么久了,王爷也没来看望,这是几个意思?”“我看哪,王爷如今美人在前,怕是早就忘记常乐姑娘了。”“切,我可不信,王爷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况且他什么时候给过傅小姐好脸色?”“话不是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傅家如今可是大功臣。”“那怎么的?”“你听我跟你说哈……”常乐尚未完全清醒,便恍惚听见门外两个大嘴巴在唧唧歪歪地讨论,声音还无比熟悉。她睁开眼睛,见自己所在的正是尹淑妃在春华宫给她安排的住处,小铃铛在床边上坐着,正支着耳朵听窗外的谈话;稍远一点,碧梧也坐在桌子边上,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见常乐醒了,小铃铛竖起一个手指嘘了一下,小声道:“是长弓、金剑两个侍卫大哥。”常乐早就听出是长弓和金剑的声音了,两个人故意说话那么大声,隔着窗板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话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点点头,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小铃铛道:“刚来不久。姐姐在园子里晕倒,把我跟碧梧姐姐都吓够呛,赶紧把你背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淑妃娘娘派人去通知的,长弓和金剑两位大哥便过来了。我猜想着,一定是容王殿下知道姐姐晕倒,关心姐姐,所以叫两位大哥来看望。”常乐没好气道:“看望?他们故意在外面说这些话,恐怕是来气我的!”小铃铛窃笑。碧梧只是微笑摇头三人都默不作声,听金剑要跟长弓怎么分说。只听金剑的声音道:“任谁都看得出来,等王爷登基,傅腾就要受重用,傅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王爷对傅腾的信任非同一般,傅小姐又是那样的美人,家世才貌并重,再加上她对王爷又是那样地一片痴情,换了你是王爷,你会不心动?”“那常乐姑娘呢?她跟王爷可是两情相悦。”还是长弓厚道。两情相悦这四个字,让屋子里的常乐,不自觉地有一丝甜蜜。长弓是赵容毅身边的人,他了解赵容毅的心思,他说的一定就是事实吧。“哎呀我说哥哥,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王爷是要做皇帝的,到时候三宫六院,他要是愿意,可以跟无数人两情相悦。”金剑的话,把常乐刚升起来的一丝甜蜜一下子给打击掉了。“那怎么能一样?常乐姑娘在王爷心里,是不一样的。”“是!其实常乐姑娘也很好,模样虽说比不上傅小姐吧,大小也能算个美人儿,跟咱们王爷相识已久,又经历过那么些事儿,她在王爷心目中,那自然跟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咱们兄弟跟着王爷这么久,什么时候见王爷对一个女人上过心,常乐姑娘可是头一个!”“那你怎么说那些话?”“我说的是事实。常乐姑娘虽好,可王爷不同于凡夫俗子,将来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如今只是一个傅小姐,常乐姑娘便承受不住,自个儿在春华宫自怨自艾不说,见个面还能晕倒。你说说,将来王爷再多几个女人,那常乐姑娘岂不要死给他看?”金剑说话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但这几句话却实在犀利,屋子里的小铃铛且不说,常乐听得便纠结起来。她在春华宫这些日子,的确是埋怨赵容毅不来看她不来找她,可是她自己也是同样,一丝儿消息也没往前面递,两个人仿佛突然之间绝交了似的。如今在御花园见了傅月环一面,还闹出晕倒这种事情,也太不争气了。不过金剑的嘴巴也太毒了,什么死给他看,她哪有这么不堪。“常乐姑娘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长弓立刻就把常乐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咱们认识常乐姑娘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外面瞧着娇娇弱弱的,可要我说,常乐姑娘的性子坚强的很,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寻死觅活。”“是!我没说常乐姑娘不坚强,只是,她的心思太细太重。固然,她对王爷是情深意重,冲着她跟王爷的情分,她在王爷心目中自然也是特殊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接受不了王爷身边有别的女人吧。王爷的身份,注定了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他再喜欢常乐姑娘,再看中她,再宠爱她,也不可能因为她就做出一人后宫的事。皇帝的婚姻,可从来不是由真心来决定的。”“这一点,我也是无话可说。常乐姑娘如果想不开这一层,一直为这个钻牛角尖的话,不仅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王爷。”“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王爷在前朝忙得没日没夜,才几天啊,人就瘦了一大圈。虽说他没进内宫来看望,可心里面是实实在在地记挂着常乐姑娘,要不怎么会一直拜托淑妃娘娘照顾常乐姑娘。他之所以不在常乐姑娘跟前露面,就是因为常乐姑娘一直在钻牛角尖。这种事情,王爷是没有办法对常乐姑娘解释的,只有靠她自己去想明白。”听到这些话,常乐不由冲碧梧张大眼睛。碧梧点点头,这就是认可了金剑的话。原来这些日子尹淑妃对常乐的确是十分照顾,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着华容、静宜两位公主来的,常乐还一直受宠若惊,以为是尹淑妃心善,没想到居然是赵容毅拜托尹淑妃这样照顾她。知道了这些,她对赵容毅的埋怨自然便轻了一层。“要说我!常乐姑娘这就属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王爷有再多女人又如何,以她跟王爷之间的情分,难道还怕自己不受宠么。看看人家傅小姐,为了嫁给王爷,不顾全城的笑话,硬是痴痴地爱慕王爷那么多年,人家坚持这么久,如今正是功德圆满。可是常乐姑娘呢?她喜欢王爷,遇到困难,却只会一个人躲起来纠结抱怨,依王爷的性子,哪怕是她跳出来吵一架,也比这样闷着打冷战要干脆。”“行了吧你,你真当你是王爷肚子里的虫,王爷想什么,你都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了!反正王爷这会儿肯定不在想常乐姑娘。”“你又知道了?”“那是啊,今儿傅统领和傅小姐都进宫了,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只怕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在指婚咯!”什么?!屋子里的常乐顿时一惊。“你说真的?!”屋外的长弓也显得很惊讶似的。金剑的声音高亢嘹亮:“那是啊,以傅小姐的身份,不说做正妃吧,反正当个侧妃那也是绰绰有余。常乐姑娘要是再不争取啊,只怕连暖床丫头都当不上咯!”“好你个金剑!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常乐勃然大怒,跳下床就往屋子外面跑,哗啦一下拉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正待揪出金剑劈头盖脸骂一顿,却一下子愣在当地,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长弓和金剑蹲在墙根下面,捂嘴偷笑,兄弟两个一样地不良。在常乐面前,已经更名为赵曦的赵容毅,背着手,长身玉立,一身黑底白纹的长袍,将他挺拔的身姿衬得愈发潇洒威严。常年冰山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说不出含义的笑意,像是宠溺,像是责备,又像是哭笑不得的无奈。常乐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有人偷笑了一声。她立刻回过头瞪去,小铃铛和碧梧正趴在门边上看热闹,嬉皮笑脸地往后躲。等常乐再回过头,长弓和金剑也已经很有眼色地退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赵容毅一步一步地向常乐走来,常乐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等着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儿一样,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着他每一步的距离都一致得像丈量过那样精准。“怎么,不敢看我?”赵容毅的声音还是那么地可恶。“我有什么不敢!”常乐受不得激,猛地抬头,竟是嘭一声撞到了他的下巴。“唔……”赵容毅皱起了好看的浓眉。常乐也揉着额头,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嚷道:“谁让你靠这么近……”“唉……”赵容毅叹了口气,“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常乐一下子想起方才金剑说的话,没好气道:“我就是这个毛躁的脾气了,改也改不好。你不是有温柔贤淑的美人等着你么,你去找她好了。”啪!额头吃痛,常乐震惊地捂着脑门瞪他。赵容毅方才用手指弹了她的脑门。“叫人头痛的女人,跟我走!”他一把抓住常乐的手,扭身就朝外面走。常乐猝不及防,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叫道:“你要带我去哪儿……”赵容毅不理她,直接将她拖出了春华宫,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见到他们,忙不迭地跪拜,像一茬一茬被收割的庄稼一样倒伏下去。出了春华宫,长弓和金剑已经牵着马儿在等候,赵容毅一把将顾常乐甩到马上,自己再跳上去,四人三骑,风一样呼啸着卷出了皇宫。马儿奔驰如电。风声在两边呼啸。常乐只觉整个世界一面后退一面消散,到最后只剩下她和赵容毅,像要奔驰到天地的尽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