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方织锦

方家的轿子在酒楼外停妥之后，轿夫压下轿子，一旁穿着方家出产的翠绿色丝绣缎短袄的小丫鬟走过来贴着轿门小声地喊了声，“小姐,我们到了。”“嗯。” 只是应了一声，但那声音却软软糯糯的，光是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这方家大小姐肯定是美人儿。“这是方家大小姐吧？”大厅里，那些食客纷纷窃窃私语。“肯定是，你看旁边那丫头，人家丫头长得都比花红楼头牌漂亮，除了方家大小姐，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另一个人十分肯定的说道、虽然说得话是有点粗俗，但倒也是实话，那小丫头虽然不过十六七的样子，但是相貌在这锦绣城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那小丫头的耳朵动了动，小脸不悦地皱了起来，隔了这么远竟然还能听到他们的私语，这婢女的功夫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了。方织锦走出轿子，扭头看了眼左手边的酒楼，又看了眼酒楼二楼挂着的一块牌匾，上面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打字——欢居。她就是冲着这两个字来的。方织锦迈着莲步走进酒楼里，一直站在柜台后的大掌柜亲自迎了出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在这锦绣城也干了多年掌柜了，在这一行算得上是头号，如果不是这欢居的老板花了大价钱，他也不会跑到一个新开不到的酒楼里当掌柜的。“方小姐，您别来无恙啊。”“酒掌柜，您怎么会在这里？”方织锦也认识这掌柜的，原本酒掌柜是锦绣城最大酒楼的大掌柜，不过后来因为得罪了东家被赶了出去，但是他十分会做人，那事儿之后不但没有被打压，还有不少人想要请他。“老板赏识我，我也就在这里混口饭吃。”酒掌柜打了个哈哈，“方小姐是要来吃饭，还是有什么事儿呢？”酒掌柜可是人精，他才不相信这间小庙能够容得下方织锦这样的大佛呢。“我是想问，您这酒楼匾上的字，是谁写的？”“这……”酒掌柜愣了一下，没想到方织锦竟然是为了这个来的。“不瞒姑娘，这匾是谁写的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匾确实老板差人送过来的。”“哦？不知道老板在不在，我能见见他么？”方织锦的眼睛一亮，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这个……老板虽然在这里，但是……”酒掌柜看了眼楼上，老板看起来脾气不错，但上次有个小二没敲门就冲了进去，直接被甩到了楼下来，差点没把腿给摔折了。老板吃饭的时候，可是最忌讳被人打扰的，就算他是掌柜的，也不敢随便去打扰。不过酒掌柜至今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从二楼摔下来，那小二只是全身疼了几天，愣是没有受伤呢。“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方织锦没有一般大小姐的脾气，性格倒是温和得很。“那好吧，方小姐楼上雅间请，一会儿老板出来的话，我定来告诉您。”酒掌柜把方织锦带到楼上雅间，叫人上了几盘精致的点心，留着那个丫鬟在雅间里伺候她，然后就先退了出去。齐欢跟墨夜在包间里一呆就是一下午，也亏齐欢是仙，无论吃多少，都不会出现撑到的情况，直到把两桌子的肉都给吃干净了，齐欢这才拉过墨夜白色的衣袖用力抹了抹嘴。墨夜扬扬眉，对齐欢的挑衅举动不为所动。齐欢一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十分想给他一手。本来吃个饭一两个时辰就够了，结果饭吃到一半，她也就多嘴问了一句，你不吃么？结果她就被摁在一旁的茶几上，被他啃了个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吃饱了么？要不要我们再吃点？”“哼，不吃了，心情不好。”恶狠狠地瞪了墨夜一眼，齐欢拍着桌子噌地站了起来，然后又软软地坐了下去。运动量过大，腿软。墨夜凑到齐欢身边，嘴角含笑，一只手伸到齐欢大腿内侧，轻轻揉捏，让齐欢僵硬的肌肉稍稍放松了点。“要不我抱你回去？”看齐欢没反抗，墨夜得寸进尺地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一手揽着齐欢的腰，另一只手越来越放肆地到处游移。“嗯……”齐欢倚在墨夜的怀里，眯着眼睛哼了声，不过随即她就想起，这里可是人间，而且还是古代，要是被他抱着横穿几条街走到家里，她以后都不用再出门了。“不行，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小巧的晚饭还没吃呢。”齐欢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徒弟没喂呢，她是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现在能够想起来乔巧，已经算是不错了。“放心，吃的我都准备好了，乔巧只要去热一下就能吃了。”墨夜觉得他比齐欢更像乔巧的师傅。而且他现在越发展，越像是全职家庭煮夫了，唯一让他不满的是，俩人至今还没成亲。虽然以前在墨夜的眼里，成亲只是一种过程，毫无意义，但是现在，他却十分渴望这个过程。这是一种承诺，代表了他们两个人从此以后只属于彼此。“哦，那就好，走吧，回家了。”发现这男人的手越发的放肆，齐欢夹紧双腿，阻止了墨夜继续往里面探索的那只手，然后把它给拉了出来。“好吧。”四下看了看，墨夜点头同意。虽然偶尔换个地方更有情趣，不过这里太小了，还没有床，还是家里好。如果齐欢知道墨夜的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冲了。墨夜拉着齐欢的手刚刚走出包间大门，就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相貌十分出色地女子垂手站在包间外，她身边还跟了一个脸色有些难看的女婢。“有事儿？”墨夜扫了挡住他去路的两个女人一眼，表情平淡。方织锦的相貌放在别人眼里，或许称得上是绝色，但是放在他眼里，与旁人没什么不同。方织锦或许是很少遇见那种对她容貌不心动的男人，被墨夜这么一问，竟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家小姐要找你帮个忙。”还没等方织锦开口说话，她身后那个丫头就站了出来。语气十分的强硬，似乎是在告诉墨夜，能帮我家小姐的忙，可是天大的福分。“翠儿。”方织锦不悦地叫了身边的婢女一声，那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又退了回去。倒也怪不得她这么生气，他们小姐晌午就来了，结果一直等到抬眼落山还不见人出来，后来干脆守在门外，她们可是站在这里两个多时辰了。“您好，我叫方织锦，我是想问一下，您酒楼外那块匾，是谁题的字，我是想请他帮我写一张绣样。”齐欢在后面听着，小嘴撅了撅，十分恶劣地捏了一下墨夜腰间的软肉。不就是会写几个字么，竟然还有人过来求字！哼，她也会写，虽然难看了点……“字是我写的，至于帮你，抱歉，我不给别人题字。”墨夜捏了捏齐欢不老实的小手，扭头看了齐欢一眼，他眼里传达出来的信息让齐欢哆嗦了一下，赶忙想要抽手，结果手被墨夜牢牢握着，怎么都抽不会来。他的字里带着自身的气，题在匾额上的字，是因为暴晒在日光下，怨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而且这酒楼人气旺盛，所以没有造成任何麻烦，而且还稍稍提了一下这里的风水格局。但如果被普通人家挂上，很可能会让这一家人彻底断根，要知道，鬼仙的一口气足以要这一城人的命了。“请你务必要帮忙，这事关我方家……我……”方织锦只说了一半，突然将自己的小嘴捂住，差点就在外人面前说错了话。“与我无关”墨夜不关痛痒的回答让方织锦的眼圈顿时红了，她身边的那个丫头气的小脸通红，一副要上来找墨夜拼命的架势。“走吧。”墨夜揽着齐欢下了楼，走过柜台的时候，扫了眼那个酒掌柜，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然后迈步离开。酒掌柜看见墨夜的眼神，无由地打了个冷战。老板似乎对他很不满啊……酒掌柜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家老板是什么来头，竟然连方小姐都不买账。说来也怪，他突然在锦绣城里开了一家酒楼，竟然没有人过来找茬，虽然背地里有人说坏话，但酒楼的生意确实越来越好了。按理说，到了一处新地方，既不拜“山神”也不拜“土地”，他是怎么撑下去的呢？“你干嘛不帮她的忙，人家小丫头多可怜。”齐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酸。唉，看人家方小姐那梨花带雨的摸样，她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安慰安慰。还好这男人没多看她几眼，不然晚上回家一定给他好好洗洗眼睛。“我要是写了，明天一早他们全家都得丧命。”“哦，感情你是担心她啊！”齐欢瞪着墨夜，她就是在无理取闹，你咬我啊咬我啊。齐欢的语气让墨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为你写。”“哼。”虽然有点儿酸，不过勉强还算合格了。齐欢拉着墨夜慢吞吞地往前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在夕阳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小姐，干嘛非得找他啊，我们换个人不行么？”小翠看小姐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出声抱怨。方织锦叹了口气，“只有他的字，才能让那个人满意，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去找别人了。”他们方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盛极必衰的道理她却是现在才理解。她忘了，他们家再厉害也不过是靠着织锦起家的，现在外面竟然传皇家想穿她方家的织锦也要来求才行。就这么一句话，传到了当今皇帝耳朵里，皇帝给方织锦两个月的时间，让她献上来一副绣宇，如果不能让他满意，就代表方家须有其名，侮辱皇家声明，方家上上下下就都以欺君之罪论处。“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派人打听一下他的住处吧，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她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那天之后，齐欢就经常能看见方织锦出现在她家门口，不过她并没有热情地请客人进来，她以为方织锦来这里逛个几次就会死心，结果她不仅天天来，而且呆的时间还越来越长。“喂，你去把她给叫进来吧？”看着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那个方织锦竟然还站在外面，齐欢忍不住戳了戳正在喝茶的墨夜。两人此时正坐在前庭的花亭中，一抬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情景，当然，齐欢的看见指的是，她的目光穿透了两层墙壁之后的情景。花亭外虽然雨水落在地上都气了泡泡，但是却没有一滴溅到里面来。“叫进来干什么，你准备给她题字？”墨夜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欢。齐欢那一手字写的，也堪称极品了。“总有办法的嘛，她天天在这里转，弄得我都不敢出门了。”那个方织锦哀怨的眼神，让齐欢一看见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儿一样，事实上，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啊。“乔巧，去把人请进来吧。”墨夜张了张嘴，就看见不远处的大厅走出一个一身紫色的丫头，看乔巧撑着伞，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墨夜也带着齐欢回到了大厅里。方织锦和她那个婢女被带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湿透了，脸上都是水珠，显得狼狈不堪。一身精美的刺绣衣裳也被雨水浇透了，倒是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给显露了出来。可惜，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人对她的身材没有丝毫兴趣。“乔巧，带她们下午梳洗一下，顺便把你师傅买的衣裳送两件过去。”“知道了，师公。”乔巧眨着黑色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自从开始练《妖之道》后，乔巧很快就学会了控制自己妖瞳的方法，虽然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很容易失控，但是起码她不再会被人当成妖怪了。“你还真大方。”一听墨夜让乔巧把她买来的衣裳送人穿，齐欢扭着小鼻哼了声。“你穿？”墨夜挑眉，就连仙阶上品的仙衣她都嫌弃，人间的衣服她穿么！“不穿。”人间的织锦再好，也比不上那些仙衣，她买那些东西只是为了满足女人的购物心理罢了，买来也就是摆着好看，并没有穿过。方织锦跟乔巧过去梳洗一番之后，换上乔巧抱来的两件衣裳，当方织锦拿到衣裳之后，小脸也忍不住红了一下。这……衣裳也太暴露了点吧。看见方织锦拿着衣裳半天没有换上去的意思，乔巧凑过去看了眼，然后小脸一变，猛地把衣服给扯了回来。“太对不起了，我拿错衣裳。”这东西是师公买来送给师傅的，她竟然给抱错了，要是让方织锦穿上，师公还不打她屁股。乔巧在抱着礼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衣裳里面掉出来一块白纱。那白纱飘落在方织锦脚下，还没等她喊住乔巧，她就已经跑了。方织锦俯身捡起地上那块布，才看了一眼就完全呆住了。这是什么东西，是用什么织出来的，为什么她从未见过，而且这织工比她高级了千百倍不止。以前，她敢发誓，人间绝对没有人的织锦技术能够比得上她，但是看见这块布料之后，她才猛地发现，这世上果然还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小姐，你怎么了？”小翠穿着另一件干净的衣裳，好奇地走了过来。方织锦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湿衣裳还挂在一旁的椅背上，连忙跑过去拿过来，也顾不上面的湿寒直接穿在身上，然后拉着小翠，“快走，我们快回家。”“小姐，您要干什么啊？”小翠不明白小姐怎么全身颤抖，连嘴唇都不自觉地在发颤，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又或者她很激动？等到乔巧抱着新衣裳回来的时候，房门是敞开的，里面的客人却消失不见了。乔巧奇怪地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喃喃自语，“奇怪，人呢？”既然客人走了，乔巧也只好又把衣裳给抱了回去。然后跑过去告诉齐欢这事儿。齐欢对她们突然离开还有些奇怪，墨夜却是完全的事不关己，要不是齐欢，他根本不会请她们两个进来，走了就走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方织锦离开齐欢这里之后，拉着小翠就是一阵狂奔，根本无视天上的瓢泼大雨，等到她跑回方府的时候，还没等她站稳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