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给你践行。”我带闷油瓶去了楼外楼,它家的东西吃久了,也就那个味道,但每次往这里一坐,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候,这张桌上坐了满满的人,但时值如今,这些人都不见了,偌大的饭桌上只有我和闷油瓶,我点了他喜欢的菜。其实,他这个人吃东西一点也不挑剔,你永远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只能尽量留意哪一份吃的多,就可着劲儿点。饭桌上很沉默,一切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只不过那时候是白天,而此刻是傍晚。闷油瓶很认真的吃饭,我们没说话,足足半个小时之后,他放下筷子盯着我。我想,自己应该劝他留下来,但他所说的理由,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如果我留下他,就等于放弃了很多人,这已经不是两年前,我没有理由再一路追下去。于是我没吭声,给闷油瓶倒了一杯酒,郑重问道:“还会回来吗?”“或许不会了。”闷油瓶说完,转头看向窗外。“需要我帮忙吗?”我明知道这是句废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闷油瓶似乎笑了一下,但由于位置的关系,我没有看清,只看得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明知道闷油瓶可能一去不回,恨不得把他绑起来关禁闭,但我偏偏不能阻止,甚至要亲自为他践行,这种感觉,很难受。最后我问道:“你要去哪里?至少让我知道。”闷油瓶沉默了一下,道:“这件事情,我无法一个人完成,但我必须要完成,到时候,你们都自由了。”“那你呢?”我心里蹭的冒起一团怒火,语气不怎么好。他没回答,从凳子上站起来,紧了紧背包,我看他的动作,知道他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他选择沉默以对,往往就意味着,事情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突然间,我有种冲动,管它什么终极,先把人留下再说,这样的兄弟,这样的闷油瓶,只有一个,如果丢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但话一出口,我却问得是:“不跟胖子告别吗?”这一刻我突然明白,随心所欲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回了。“不了,你帮我带话,再见。”他说完,沉默的走下了楼体,一切的一切,就跟两年前一样,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越来越远。身形被木制的阶梯慢慢遮住,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这张桌子上,坐了很多人,但终究……只剩下自己了。我盯着闷油瓶的背影,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因为我隐隐有种错觉,或许这一次之后,他就会像大奎、像潘子、像三叔一样,一去不回了。就在闷油瓶即将转角时,他身形顿了一下,突然回过了头,漆黑的目光盯着我,做了个口型:“再见。”再见的意思是,再次见面。不知怎么,我的心一下子就松了,连忙起身紧跟了上去,拍着闷油瓶的肩膀,道:“小哥,我送你。”接下来,我直接将闷油瓶送上了汽车站,这趟汽车是发往总站的,闷油瓶究竟要去哪里,我也无法预测到。最终,汽车开走了,我一直目送那辆车行驶到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时,我给胖子拨了个电话,一边拨,一边往回走。胖子声音中气十足,在电话里吼道:“天真无邪同志,别有事没事打胖爷电话,你打的也忒勤快了,隔床的美女还以为胖爷是个老玻璃,再这么下去,我的终身幸福就被你毁了。”我道:“行了,这个电话打了,我就不会再打了,你的终身幸福不用担忧。”胖子一听,道:“我说……这话听着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他顿了顿,声音严肃起来:“天真,你可别告诉我,你又要下斗?”我苦笑一声,心道这老胖子看着怂,还真不是一般的机灵:“是,要下斗。”我将暗杀与二叔的事情跟胖子讲明,便道:“那个斗很关键,不但在海底,而且里面还有那种诡异的力量,胖子,我真的没信心,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所以这个电话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希望你能说些煽情的,这样我哪天死在下面,也可以回味一下。”胖子那边嘶了一声,半晌,声音凄厉道:“天真……你不要走,胖爷我舍不得你,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听着那声音,顿时浑身一抖,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骂道:“他娘的,你存心的吧。”“这够煽情、够回味的吧?”胖子估计正在啃鸡腿之类的,我还能听到咀嚼声。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少吃点,人老了容易高血压。”胖子那头咀嚼的声音顿了顿,道:“天真,你什么时候出发?”“后天。”我道:“装备不好弄,能不能凑齐还不一定。”胖子那边沉默了半晌,我又道:“等从斗里出来,我第一时间联系你,如果一个月没收到我的消息,就给我立个牌位,对了……牌位千万别和老胡放在一起,把我们分开放两个房间。”“靠。”胖子那边骂了一声,道:“没那么多空房给你用。”紧接着,他道:“我明天晚上到你那儿,好酒好菜备着。”“恩。”我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道:“别,胖子,我打这电话就是跟你提前道个别,你在医院好好呆着,这么早出院,护士小姐该伤心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能为了小天使就抛弃兄弟吗?”我早预料到,胖子听了我下斗的事,有很大几率会跟上来,但老胡的事情,是我们心里一个很大的疙瘩,我知道胖子不愿意下斗,同样,我也根本没想让他下斗。我道:“我之前还听你说过,上街可以没有手足,但不能不穿衣服,所以你还是为衣服努力奋斗,要是我们都老死在斗里,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多凄凉。”胖子呸了一声,道:“你凄凉?你他妈全家都凄凉。你死了你爹妈还能给你上香,胖爷死了,可连个埋我的人都没有,胖爷还指望着你将来清明节给我献**,你要死了,我上哪儿弄去。”我一听,感动的眼眶发热,但这种事情是不能妥协的,我对胖子道:“这是我们吴家的事,你就别搀和了。”接着,我又将小哥的事情跟胖子说了,道:“这事发展的现在,已经牵扯太大,你能不牵扯进来,就尽量安安稳稳过日子,如果我这次真折了……”胖子那头静了静,随后听他道:“我给你烧日本动作片合集。”我估计胖子是打消心思了,便道:“可以,再烧一台电脑,一定要带网线的。”胖子没再提跟我下斗的事情,接下来我们胡扯一番,胖子问了问我的行进路线,嘱咐我万事小心,便就此收了线。第三天,装备凑的差不多,原计划还有一些水底武器,但这方面门路太小,最终没有弄到,由于那是个海斗,而且是很大的礁石结构,一般的铲子恐怕没用,因此我还配备了电钻以及微型炸药,图个有备无患。当天,我带着灰老鼠、同子,以及哑姐调过来的另外三个伙计,开始向渤海进发,由于带着重型装备,我们只能坐绿皮火车,足足折腾到第二天晚上,才到了渤海湾,随意在当地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租了一艘渔船,前往李招四所说的中转岛‘加罗列岛’。去加罗列岛,坐普通的渔船要一天左右的行程,我们算比较幸运,刚好遇到一艘快轮,便花高价上船,黎明六点上船,中午两点左右,一座岛屿出现在海平面上。随着快轮的逼近,岛屿也越来越大,等我们上岸时,脚踩着细白的海沙,左右已经看不到头。这是个旅游性质的岛屿,不过由于距离关系,生意属于比较差的,岛上的原著居民,大多还是靠出海打渔为生。别小看打渔的,这是个风险高,利润也高的行业,况且加罗列岛位置偏远,虽然旅游业不发达,但却是航行船只的一个中转站,很多船只在海上遇上风暴或者其他变故,都会来此避难,因此岛上各色人物都有。我们一行共六人,都背着大包,因此比较扎眼,一路走过去,有船老板,有零零星星的游客,也有些如同我们一样古怪的人,或许是毒贩子,或许是走私,总之是一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由于时间紧迫,我的原计划是今天就租船出海,租不到就花钱买,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很快,我们找到了当地一个比较有名的船老大,据说他是年年渔季都出海,年年都大丰收,手底下有很多人脉,能最快时间弄到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