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医生分好多种,有享誉一方的名流高手,有开设店铺的各地名医,有替人家坐堂的大夫,有一技之长独门秘方专治一种病的祖传郎中,还有在医学院教书育人的老师。最不入流,最让人不屑,甚至都算不得医生的就是卖狗皮膏药的,这种人很少有真正实力,大多数被划分为骗取钱财的骗子一流。楚韵作为医学院的高材生,校花,到了长宁医院又做了最先进的心脏移植,声名鹊起,竟然拜了一个卖狗皮膏药的人为师,怎么能不让岳小怡等人大跌眼镜,一时不知如何与凌威交谈,只好略显尴尬地沉默不语。孙笑天不知底细,只是诧异地瞪着眼瞄来瞄去,陈雨轩和楚韵强压着笑,一本正紧。气氛显得有点僵持,僵持得陈雨轩都快要忍不住放声大笑。还好,大厅前方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大家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马长利略显瘦削的身影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神情没有了那份自信满满,眉头微皱,脸色冷清,身后的几位弟子也默不吱声,一副不自然的模样。不用问,马长利也是对病情毫无把握。大厅里一下子沉寂下来,既然马长利这样的前辈都是一愁莫展,病情的严重可想而知。“马老,这位姑娘得的是何种疑难病。”有人仗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等会你们自己瞧。”马长利挥了挥手,端起茶杯喝着,一言不发。又有几批人接连走了进去,包刮白一帆,但是,出来得比马长利还要快。神情更加沮伤,也是一言不发。大家的心情立即压抑起来,更加紧张。第十批人出来的时候,马长利叹息一声:“我看大家就免了吧,我们虽然难以确定病症,但已是回天无术了。”话说得语重心长,但更激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马长利居然连病症都没有看清,自己或许能碰点运气,再说既然来了不上去瞧一瞧,等会拿了别人的礼物未免于心不安。又有几批人去而复返,大厅里的议论声逐渐寥落。凌威不远处的曹龙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角,他身边的秦于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曹龙,你一个人进去吧,我觉得气氛压抑,进去也是白搭。”曹龙微微笑了笑,大步向电梯走去,他理解秦于夏,没有经过大世面,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免退缩,他毕竟只是个院校的实习生,不用承担一个药铺的声誉。曹龙刚刚消失在电梯里,秦于夏移到凌威等人的桌前,可能为了消除心理压力,微笑着和楚韵等人打着招呼:“楚师姐,岳师姐,单师兄,卢师兄。”“于夏,你的学业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益仁堂。”单月亮对同一学院的同学还是比较熟悉,说话直截了当:“还是继续在一春堂实习。”“曹龙曹大哥待我不薄,我考虑一下。”秦于夏笑得有点勉强,看了看凌威,岔开话题:“凌医生,没想到您真在保和堂坐堂。”单月亮听了秦于夏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惊,再次打量着凌威。还是看不出出奇之处,秦于夏的意思似乎凌威在保和堂实在委屈,换句话说,这个人确实身怀绝技,不可小觑。“你们认识?”岳小怡微微侧着脸,疑惑地看着秦于夏。“当然。”秦于夏的语气似乎以认识凌威为荣:“在紫玉宾馆,凌医生一针治好了林老板的下颌神经炎,逼得长宁医院的夏志斌主任拱手认输,让我们中医扬眉吐气,以后长宁医院的西医见到我们还要矮一截呢。”秦于夏说得眉飞色舞,楚韵忽然轻轻哼了一声,他立即住口,楚韵毕竟也是西医,如此贬低未免不妥,歉意地笑了笑,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但他的短短几句话还是引起了单月亮等人的兴趣,岳小怡眼神有点异样,那是女孩对异性好奇特有的目光。附近桌上的人听到秦于夏的话,也转过脸看着凌威,眼神飘忽不定。凌威满脸懒散,静静望着前方,见曹龙大步走出来,立即笑着问:“曹老板,怎么样?”“毫无把握,你们自己看吧。”曹龙说得倒是洒脱,年轻人嘛,敢作敢为,但也表示病情过于棘手,不然他也不会泄气到如此地步。“我们上。”单月亮果断的站起来,带着岳小怡和卢天浩,走上电梯。“但愿他们能另辟蹊径。”楚韵有点期待地说道:“他们打破中西医界限,应该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方案。果然,单月亮三个人上去时间稍微长久,下来的时候神情也不像其他人沮伤,倒有点愤愤不平,单月亮大声嚷着:“既然是重病就应该到医院医治,又不让我们见人,仅仅凭诊脉能有什么用,难道真还打算找来个神医。至少应该用现代仪器检查一下具体病情再让我们对症下药。”“曹师兄说得有理。”有人大声附和:“无论什么病现代医学都可以给个答案,何必让我们盲人摸象。”“大家少说两句。”楚韵站起身,声音清脆地说道:“既然主人不说明情况,自然有主人的道理,哪有不为女儿作想的父亲,至于到医院检查,我想既然报纸上说经过许多大医院,一定已经束手无策才不得不求助于中医。”“楚师姐,只剩下你们了。”岳小怡轻声说道:“上去看看情况你就知道了。但愿你们能为中医争口气。”“争气我们未必有把握,见识见识而已。”陈雨轩倒是毫不在意,既然大家都这样,自己保和堂何德何能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她轻轻甩了甩马尾辨,带着凌威和楚韵直奔电梯,孙笑天犹豫了一下,拉起师小燕跟了过去:“等一等。”电梯的门缓缓关上,红灯显示三楼,陈雨轩看了看孙笑天:“你和小燕进来干什么?”“凑凑热闹。”孙笑天陪着笑:“我也想见识一下神秘的东西。”“这可是治病救人,不是逛市场,你少说两句,严肃一点。”陈雨轩脸色冷静,开玩笑归开玩笑,治起病来可容不得半点含糊。孙笑天立即闭上嘴,一时不让说话,神情很不自然,看得师小燕差点笑起来。电梯缓慢稳重,不像常见的那种大起大落,停下来丝毫感觉不到心慌,门打开也是轻缓无声,门边站着一位妙龄少女,樱唇小口,琼鼻桃腮,眼睛明亮,身穿复古的女装显得苗条可爱,一条显眼的大辫子直到腰间。“欢迎。”少女声音轻缓悦耳:“我是服侍大小姐的,叫朱珠,大家随我来。”沿着走道紧走十几米,病人的房间就到了,孙笑天看着病房对门的卫生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房间很宽阔,粉红色调,一张大床被一个布幔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床边放着一株翠绿的兰花,一张茶几只是个摆设,面对着重病的人谁有心思品茶,所以也没有茶具,靠墙边摆着两张沙发,空调的声音很轻,暖风微微带来一股百合的清香,但还是难以掩盖一种浓浓的药味,随时提醒着**是一位病患。“老板吩咐,请的都是中医,诊病的方法只用一种,就是最传统也最神奇的号脉。”这几句话朱珠说过将近二十遍,口齿伶俐:“结果如何请到隔壁老板那里回话,要是无能为力请退出。”凌威和陈雨轩相视一眼,微微苦笑,果然不出所料,只能号脉,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艰难。“你先来。”凌威向陈雨轩点了点头,陈雨轩来到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朱珠从布幔内拿出一只胖乎乎的手,不像一个久病之人的骨瘦如柴,看起来还算饱满。陈雨轩深吸一口气,放缓心情,三根手指轻轻搭在病人的脉门上,凝神体会起来,过了片刻又换了病人的右手把了把脉,一言不发地站起来,面色凝重,向凌威微微点头:“你来。”号脉,主要观察病人手腕处脉搏的跳动情况,中医把脉搏分为尺寸关三个位置,手腕部骨头凸起的地方为关,向手掌靠近的一边叫寸,向上一点叫尺,把脉的人把中指放在关的位置,食指和无名指放在两边的尺和寸的位置,根据脉搏的沉浮强弱深浅缓急等变化来判断病情。左右手代表身体的不同脏腑,反应不同部位的变化,左手尺关寸分别反应**肝心,右手尺寸关反应肾脾肺。取脉的方法常分为深中浅,手指轻按,观察表面病情,中度观察内里病情,重度则是观察深入骨髓的重病。凌威把了一会脉,闭上眼体会一下手下的感觉,自从那天经过耿忠提醒领悟到五禽戏的妙处,凌威意识里模模糊糊可以感受到一些气息的流动。人每时每刻都在和整个宇宙发生着一些能量的交换,病人的污浊气息难免在外界有所反应,只不过很轻微,一般人无法体会。凌威以为凭借自己过人的这一点能力可以多掌握一点情况,至少可以把感觉从手指延伸出去,领会手部三阴三阳六条经络的气血盛衰。然而他错了,病人脉搏极度微弱缓慢,几乎观察不到气血流动,凌威感受到了前面一些人的心情,那就是绝望,眼前的病人生机全无,命悬一线,如花的年华眼看着就要随春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