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交代

这天傍晚，当龙钰披着霞光从外边走进来，却没有发现慕铭秋的踪影。心中不觉十分失落，便忙看向旁边，焦急问道：“王妃呢？”“回王爷，王妃在书房。”管家忙低头道。“书房？”剑眉微皱，心中一个大大的问号浮起，龙钰提起脚，“走，去看看！”管家等人便忙跟在他的身后，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一行人走到后院，远远的便看到书房里透出柔和的烛光。走得近了，便听到小兰低低的声音奏响：“王妃，看了这么久了，您肯定累了，先歇歇吧！”“不用了，也没剩下多少，我再坚持一会，争取在王爷回来之前看完吧！”随即，慕铭秋带着几分疲惫的回答传进耳朵里。“可是，您都看了一个时辰了，眼睛都快闭上了，好歹也该停下来喝口茶，让自己喘口气啊！”小兰低叫，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好吧！”好不容易，慕铭秋答应了。然后，便听到轻轻的瓷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再然后，便又听到慕铭秋问，“对了，王爷回来没有？天色都这么晚了，他应该要回来了才是。你快出去看看，有什么话，尽快来报。”“是。”小兰应道。听到她的这番话，龙钰心中一暖，便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轻唤一声：“爱妃！”“王爷！”熟悉的声音传来，慕铭秋猛地抬起头，见到他，她的脸上绽放一朵灿烂的笑花。连忙站起身，迎过来，慕铭秋面带微笑，福一福身，柔声道：“王爷，您回来了。妾身有事，暂时借您的书房一用，您不会生气吧？”“没事，爱用你尽管用，反正本王不在，这里空着也是空着。”摆摆手，龙钰随意道。垂下目光，看到书桌上摆放的满满的小本本，他随意拿起一本，翻看两下，入目所见，全是乱七八糟的数字，看得他眼花缭乱，便忙合上小本放回原地，好奇问道，“爱妃，你在看什么？”“账册啊！”慕铭秋道，将满桌的小本本收拾着，整整齐齐的堆叠起来。龙钰瞪大眼：“这都是王府的吗？怎么这么多？你看得完吗？”“有些是王府的，还有有些不是。我们出去了两三个月，一直无暇管理这里的事，这几个月的账目都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当然多了。不过，慢慢看，总看得完的。”慕铭秋浅笑，一一将他的问题回答过来。还有不是王府的？龙钰微楞，忙问：“那些不是王府的，那是哪里的？”“舞榭歌台。还有……彩绣坊。”慕铭秋道，声音细细小小的。“彩绣坊？”龙钰的声音陡的加大一点，声音里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说舞榭歌台他能理解，毕竟她也是舞榭歌台的一员，也是主管内务的，舞坊的账目在她手上并不稀奇。可是……彩绣坊？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他听在耳朵里，隐隐还觉得有几分耳熟？“咦，王爷您不知道吗？”闻言，慕铭秋眼睛眨眨，面带讶异的看着他。龙钰比她还讶异的眼神看回去：“知道什么？”“彩绣坊的事啊！”慕铭秋道。彩绣坊？怎么又是那个地方？而且越说他便越觉得耳熟！对了！对了！他想起来了！可不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的。“爱妃，那个彩绣坊关本王什么事？”心中的问号变大两号，龙钰不解问道。“当然和王爷您有关系了。因为，彩绣坊，便是妾身开的。”对他轻轻一笑，慕铭秋低下头，小声道。龙钰呆住了。“什么？爱妃，你、你说什么？”慕铭秋又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王爷，这个您真不知道啊？”他应该知道吗？“你又没对本王说过！”龙钰低叫。“可是，妾身以为，皇上早就告诉您了啊！”慕铭秋睁大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他，小声弱弱的道。龙钰一惊：“皇兄知道？”“是大姐告诉她的啊！”慕铭秋点头，小小声的道，又牵扯进来一个人。龙钰又是一惊：“大皇嫂也知道？”“是啊！若没有大姐的大力支持，妾身的绣坊又怎能一直屹立不倒呢？”慕铭秋涩涩一笑，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耀着点点光华。漫天的震惊排山倒海而来，差点将他淹没。龙钰顿一顿，从震惊的海洋里爬出来，沉声问：“爱妃，你不要告诉本王，这件事，清儿也知道。”“她应该知道的吧！毕竟，妾身做事的时候也没有瞒过他。”淡淡一笑，慕铭秋小声道。头脑里一阵晕眩，龙钰觉得他快要昏倒了。“这么说来，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只有本王不知道？只有本王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勉力瞪大眼看着她，龙钰低声喝道。慕铭秋低下头，软声道：“妾身以为王爷您知道的。”可是事实就是……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一股怒意涌上心头，龙钰觉得他被欺骗了，被他们联合起来欺骗了！可是，一低头，见到慕铭秋小心谨慎的姿态，回想起她方才那么小心可怜的声音，他满腔的怒意又烟消云散。长吁口气，他看着她，轻声问：“爱妃，你说的，可是京城里那个鼎鼎大名的彩绣坊？”“是。”慕铭秋点头，低声道。“是当年为边关将士免费制作十多万件棉服的彩绣坊？”“是。”“也是我们成亲之初，本王为你定下十套衣裙的彩绣坊？”“是。”腾！一簇小小的愤怒的火苗又燃烧起来了。“既然如此，那当初我们去那里的时候，为什么没人认出你？”“那是因为妾身只是负责盘账，店里店外的一切事物，都是妾身以前身边的丫头小桃代为照管的。”慕铭秋低着头，轻声道。“所以，他们都不认识你？”火苗变小，在风中飘摇，龙钰沉声问。慕铭秋点头：“除了小桃，没有几个人和妾身有过深入接触。所以，那里的姑娘们不认识妾身也是正常的，妾身也是有意如此。”“这样吗？”如此说来，事情便讲得通了。龙钰点头，心里暗道。寂静一会。慕铭秋缓缓抬起头，小心的看他一眼，怯生生的问：“王爷，您是在不高兴吗？”眉梢一挑，龙钰不解的看着她：“本王为什么要不高兴？”“因为……”慕铭秋咬咬唇，又低下头去，小声道，“妾身背着您，在京城里开绣坊。”龙钰不语，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静静等待一会，没有听到他的回话，慕铭秋便又道：“古训有云，女儿家自当足不出户，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可为耻辱也。妾身从小跟着爹熟读诗书，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是，也是因为当年着实贫困，清儿还小，一直哭闹着要吃东西，妾身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要绣一些小东西拿出去卖了，换钱买点肉烧给清儿吃。可谁知道，妾身绣的东西很受欢迎，卖了不少钱。后来，生意慢慢做大了，钱赚得多了，妾身就攒下一下一些银两，雇了几个手艺还不错的姑娘，开了这家彩绣坊，也算是给自己谋个生计。妾身也不知道，它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是吗？”龙钰终于开口了，却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慕铭秋忙不迭点头：“是的！妾身不敢欺瞒王爷。王爷若是不信，您可以尽管去太师府查问，那里许多人都是看着妾身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用了，本王相信你。”龙钰摇头，轻声道。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他只关心一个问题，“爱妃，你也是那里边的绣娘？”“是。”慕铭秋轻轻点头，马上补充一句，“不过，绣坊里大多的事情都已经交给其他姑娘做了，妾身只负责盘账。除非在有特别重要的客人点名要妾身做的时候，妾身才会出面为她们做衣裳。”“比如？”薄唇轻启，龙钰又轻轻吐出两个字。“比如，大姐的一些衣物，京城中某些贵妇人的衣裳，还有，王爷您和清儿的。”慕铭秋便道，眼帘低垂，不敢看他。“原来如此。”龙钰点头，放开手，改为搭在她的肩头，低声道，“爱妃，以后，你别给别人做衣裳了。”“嗯？”慕铭秋猛然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一手抚上她的脸颊，龙钰轻声道：“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身份已经足够高贵，怎能纡尊降贵给那些人做衣服？再说，你现在也不缺银子了，便也不用那么卖命了。没银子用了，你只管和管家说一声，要领多少便领多少，本王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的肚子里还怀着本王的孩子呢！太医说过你要多多休息的，你又怎能因为一点钱财累坏了自己？所以，你便放轻松些，别把自己给累着了。”长长的一席话，让她的心里被某种情绪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眼眶微湿，鼻头酸酸的，慕铭秋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吸吸鼻子，抬眼看着他，慕铭秋低声问：“王爷，您不叫妾身拆了绣坊？”“不叫。”龙钰摇头，肯定的道。“为什么？”慕铭秋问。“本王若是让你拆了，大皇嫂肯定会马上从皇宫杀出来，把本王给打个半死的！”龙钰翻个白眼，闷声道。噗！本来刚才还被他那么关怀的态度给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立马，一听到他这么说，慕铭秋心中的伤感尽逝，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就是啊！大皇嫂她自己就在京城里开了家舞坊，还拉了我们都进去为她做事。皇兄虽然知道了，也很生气，一开始也叫她把舞坊关掉，她不肯，还为了那个和皇兄争吵过无数次，最后还是以皇兄的退让高中。现在，知道了你也有自己的绣坊，本王能有什么办法？凭你和大皇嫂的关系，本王敢说一个不字，大皇嫂他肯定会飞过来把本王痛打一顿的！大皇兄肯定还会站在她那边。与其这样，那本王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龙钰撇嘴，低声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慕铭秋便又笑了，忙握住他的手，感激的道：“多谢王爷！”“自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龙钰忙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摊开了，看见她手指上的一层老茧，心中抽痛几下，便又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里，低声道，“爱妃，你过去受苦了。”心中一阵动容，慕铭秋低下头，轻声道：“过去的事，王爷还提它做什么？现在，妾身跟着王爷您，过得很幸福，这就够了。”“嗯。”龙钰点头，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再度寂静，只有两双手紧紧交握，满满的情愫在无声间交流。许久，慕铭秋忽又抬起头，低叫一声：“王爷。”“嗯？”眉头一挑，龙钰轻应一声。“王爷，说句真心话，这些年了，妾身早习惯了没事便做做针线的日子。现在，您叫妾身不做了，可以后，若是妾身也闲不住，手直痒痒，那该怎么办？”抬脸看着他，慕铭秋咬着下唇，轻声问。龙钰沉吟一下，便看着她，沉声道：“你要做，可以。可是，那也只能给本王和清儿做！其它人，休想！”果然，她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这两兄弟啊，果真是一个爹娘制造出来的，霸道的性子一模一样。只是，龙彻还知道遮掩一点，他却是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的。慕铭秋点点头：“好。”便又抬起头，对他浅浅一笑，“王爷，您真好。”“是吗？”浅浅的笑意让他心花怒放，她的这句话也说得他心神舒爽。嘴角上翘，龙钰脸上满是臭屁的笑。“嗯！”慕铭秋重重点头，抓住机会继续狂拍他马屁，“王爷您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了！妾身和清儿能遇上您，是我们三生有幸！”一句又一句中听的话传进耳朵里，龙钰乐得快要找不着北。明着乐了一阵之后，他突然板起脸，看着慕铭秋，沉声道：“爱妃，既然知道本王对你好，你也知道遇上本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夫妻，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本王？”“这个……”刚才不都好好的吗？他怎么会突然变调，还提出这个要求？慕铭秋迟疑一会，小声提议道，“要不，妾身再给您做一套新衣服？”“本王的新衣服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三个月应该都不需要做了。”龙钰摇头，淡声道。慕铭秋撇嘴，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小德行，反问一句：“那，王爷您想要怎么样？”龙钰于是邪恶的笑了。眨眨眼，凑近她，他轻声道：“爱妃，你说呢？”这笑容，这说话的语气……慕铭秋一抖，退后一步，低声为难的叫道：“王爷……”“爱妃……”龙钰也学着她叫着，跟着她往前一步，笑得越来越邪肆，“爱妃，本王看过大皇嫂给你的那几本春图，本王记得，里边有一些……”嘴角挂着坏坏的笑，他伏在她的耳边，对她低语一阵。慕铭秋的脸颊霎时一阵烧红。“王爷，那些书……妾身、妾身已经都还给大姐了！”连忙抬起头，慕铭秋结结巴巴的道。“没关系，里边的内容本王还记着呢！”龙钰浅笑，慢条斯理的道。慕铭秋一惊，微微张开嘴：“啊？”伸出手指，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来回摩挲着，享受着指腹上柔软的触感，龙钰又凑近她一点，低声魅惑的道：“爱妃，那上边的内容，我们还有一些没试完的，便接着来试试，你说好不好？”慕铭秋一抖。“王爷，太医不是说过，妾身的怀有身孕，怀孕的时候，最好不要……”“本王问过太医了，他说，怀孕满三个月，便可以行房，只要小心些，适度就好。”慢腾腾的打断她的话，龙钰俯下身，和她额抵着额，眼对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一字一句的道，“所以说，你先前的话，都是骗本王的！”肩膀瑟缩一下，慕铭秋往后跳了一大步：“王爷，您连这个都问太医了？”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啊！光是想想他和太医说话的场景，她的脸都羞得通红一片了！“当然！心中有疑问，当然要问了。”龙钰却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慕铭秋满头黑线。的确，她怎么忘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任何在别人看来难以启齿的问题，他总是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也不管是在任何场合！自己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衡量他的。见她不说话，龙钰便又靠了过来，对着她的耳朵低声唤道：“爱妃……”湿热的气息吹进耳朵里，引发她一阵细微的战栗。抬头看他一眼，慕铭秋咬咬唇，轻声道：“王爷，妾身能说不吗？”龙钰摇头：“不能。”慕铭秋叹息。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么，就随王爷吧！”轻轻一笑，她对他伸出手，“只是，王爷，请对妾身温柔些。”“谨遵六王妃教诲！”龙钰点头，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噗！随后，两个人相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