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妍呆呆的看向大傻。清澈纯净的黑眸中分明写满了不相信。不相信他会知道她的身世。不信他知道她的身世,会告诉她。这些人不是个个都守口如瓶嘛,怎会轻易告诉自己这些呢?先前,她一直想知道真正的身世。可现在大傻说要告诉她,却不敢相信了。大傻被她怀疑的眼神盯得额上冒冷汗,“阿妍,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大傻哥,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世吗?”阮妍狐疑的问。大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一物,递向阮妍,“阿妍,这块翡翠佩,你可识得。”阮妍接过玉佩,只瞅了眼,就觉着特别的面熟。玉佩的质地为极佳的翡翠,艳绿色,质地细腻,呈半透明状,圴匀鲜艳,无任何杂质。、上面雕刻有荷叶鱼的图案,雕工精美,栩栩如生,能清晰看见荷叶上的每条细密的脉络,鱼儿仿佛要游出玉佩。它的寓意为平安如意。她之所以觉着眼熟,是因为她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穿来这,本尊的脖子上就佩戴有这个挂件。阮妍将自己那块玉佩取了下来,两块放在一起,完全一模一样,辩不出哪块是她,哪块又是大傻的。“你怎会也有同样的玉佩,难道说大魏朝很流行这样的款式?”阮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口中这样问,但心里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这块玉佩她一直贴身戴着,鲜少在人前显露出来,除了张家人,一般外人基本不知道她有这样一块玉佩。而大傻是如何知道的呢?且他不但知道,还有块完全一样的。这可真是奇怪。啊,难道……不会……不会这是本尊与大傻定亲的信物之类吧。想到这,她想哭了好不好。大傻要是知道她这样想,定会喷出一口老血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就不会向其他的方向想想吗?幸好没等她哭出来,大傻已经道,“阿妍,我之所以有这块玉佩,只因为……我们二人乃是兄妹……”兄妹……兄……妹……阮妍咀嚼了好久这两个字,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瞬间被惊得呆在那儿,半晌未能回神。这也太狗血了好不好,亲生的哥哥天天在眼前晃,却不认识。而这哥哥也是够变态,竟然面对亲生妹妹不相认,天天装陌生人。这到底是真是假啊?她一直想要听身世的真相,可大傻告诉她了,却又不敢相信了。“阿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这其中有很多不得已,我暂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只希望你能天天笑眯眯的,没有任何烦恼。我是想等一切定下来之后,再告诉你真相的。但袁贺这件事让我知道,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这样你往后遇上什么难处时,就不会对隐瞒,我不能让你一人去冒险,一人去承担不该你承担的东西。”大傻又解释着。见她半晌没说话,想着她肯定是在恼他。所以忙不迭的解释。不过,此刻他内心的激动多过内疚。要知道面对亲妹妹却不能相认,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有多少次,看她受到委屈时,他多想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头说,不用怕,有哥哥在,天不会塌,就算塌了,还有哥哥帮你顶着。可他不能这样做,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去安慰她。现在,将心中所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轻松了,往后在她面前不用再掩饰和遮掩什么。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关心去爱护去保护她。与大傻的激动兴奋相比,阮妍已从震惊中缓过神,并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他一直待她极好,真的像兄长一样关心照顾她,而她对他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从内心深处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位好哥哥,而现在他又拿出一块与她一模一样的玉佩来……可所有的一切,依然不能证明他就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她是想知道身世,可是并不代表任谁说一句话,她都会信。可能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阮妍吧,对待认亲这种事,她要冷静理智的多。面对大傻着急的解释,阮妍冷静的问,“大傻哥,你真的是我亲生哥哥?”“当然,玉佩你都看见了?”大傻急了。这丫头什么意思,难道不信我嘛。“大傻哥,我也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想知道真正的身世,并不希望你为了让我开心,而故意拿话来哄我开心。”阮妍正色道。她还是不信大傻,希望他能拿出强而有力证据,能彻底让她信服的证据。仅凭一块玉佩,这说服力也太弱了些。大傻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这还是对他不信任。苦笑了下。不过,这也不能怨阮妍,任谁也不会这般轻易相信他的话。大傻抬头看着蓝天,眼睛轻轻合了下。往事是不堪回首,回首起来的只有苦涩。不,也曾有过幸福和快乐。但这一切,从母亲离开那一刻开始,全都化为了云烟,随着轻风而逝。大傻将眼角的潮湿给眨了回去,这才缓缓说道,“阿妍,你可知这两块玉佩是从何而来吗?大魏朝元年,我们的父亲立下显赫战功后,圣上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和田地宅子,其中有一块极品翡翠玉石,它乃是外族的贡品,极其罕见,因我们大魏朝并无翡翠玉石的产地。当时,母亲身怀六甲,父亲特别开心,就用这块玉石请我们大魏朝最好的匠师,精心打造了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上面所雕刻的荷叶与鱼,寓意着一生平安,事事如意。玉佩制成后,母亲正好诞下我,于是这三块玉佩,我和父母亲三人,每人一个。阿妍,你可仔细看下,玉佩后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上面就有大魏元年的字样,那是玉佩雕刻的日期。”阮妍不用看玉佩,就知他所说的没错,玉佩后面的确有这四个字,极小极小。她看了看大傻的那块,背后也同样有这四个极小的字。看他的认真的表情和沉重的语气,阮妍开始有些相信他所说的了。不过,她并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往下说。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大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块玉佩陪着我慢慢长大,但在我五岁那年,发生了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母亲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好不容易寻到母亲所居住的地方时,那儿只有一片焦黑的废墟。后来,我寻到了母亲的乳娘,从她那儿我看到了母亲留给我的一封信,从信中,我才得知我有个妹妹,母亲将她贴身佩戴的玉佩送给了妹妹。几经辗转,我终于来到吉安城,找到了你。阿妍,你知道嘛,你生得与母亲极为相像,虽然母亲离开我很多年了,可我一直记得她的样貌……”听着他述说往事,阮妍听了忍不住伤心。不过他们二人是不是亲兄妹,光他的身世就足够令人心酸的。她问,“大傻哥,母亲离开时,你才五岁,十几年过去了,你是如何还认得她呢?”大傻认真的看着她,唇角往上勾了勾,“因当初父亲的书房有母亲的画像,我将画像给偷了出来,一直带在身边。只有这样,看着画像,就像母亲不曾离开一样。”“母亲的画像?”阮妍低喃。“你稍等一下。”大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然后他起身匆匆离开小院。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去而复返。只是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展开包袱,里面有颜色泛黄的信笺,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大傻将那张折叠整齐的纸轻轻抚平,递向阮妍面前。她瞪大了眼睛。这是一张画像,从颜色和折叠的痕迹来看,这张画像存在的时间极长了,折痕处有了磨损,有的甚至裂开了小小的口子。画的是一位美貌端庄的贵妇人,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妇人五官精致,眉眼弯弯,面上带着幸福而又甜蜜的笑容。细看之下,小男孩与大傻的眉眼有几分相似。而那妇人,真的与她生得十分相像。阮妍相信,要是她穿上与妇人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式,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这难道就是母亲?”阮妍忙问。“对,这就是母亲,母亲怀中的小男孩,就是我。那是五岁生辰时,父亲请了最好的画师过来为我们画的,只可惜,画完这张像没多久,就……”大傻看着画像也幸福而又开心的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双眼就忍不住蓄满了泪水。声音开始哽咽,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相同的玉佩,母亲的画像,那个故事,焦黑的土地……阮妍定定的坐在那儿,鼻子开始发酸。若说之前只有两分相信大傻,那么现在就有八分相信了。因自从穿来这儿之后,总是做着差不多的梦。在梦中,有一大片炙热的火光将她包围,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烧死时,一位美妇人就会出现,将她轻轻搂进怀中,温和的笑着说,妍儿,别怕,有母亲在。只要妇人一出现,那种让她几乎要窒息的灼热感就会消失,浑身舒适。可每次她抬头想要看清妇人的长相时,妇人又会消失不见。每回梦醒后,她认真回想梦中的情节,总觉着那妇人的眉眼与她极相似。但具体长什么样子,总是看不清。而现在看到画像后,阮妍几乎一眼认出,画像中的妇人就是她梦中之人,只不过梦中的妇人衣着相对普通些,没那这般华美而已。还有,在本尊残存的记忆中,在未来张家之前,她应该是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未见到父亲。这也是阮妍一直奇怪的地方,为何本尊的记忆中只有母亲而无父亲,就连梦中都无父亲的存在。听大傻这样说,父亲应该尚在人世,袁贺那日也说,父亲健在,母亲已逝。先前她总是梦见火时,就曾怀疑过母亲是不是丧命于火灾之中。而大傻恰好提到,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是一片焦黑的废墟,那里曾经被火焚烧过。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让大傻之言有了极高的可信度。她阮妍十分有可能就是大傻的亲生妹妹。“那舅父知道你的身份吗?”阮妍忽然问。大傻郑重的点头,“知道,不然,舅父怎会这样轻易的就将我留了下来。对了,还有华大夫,他也知道,是母亲在信中提及华大夫,说若有难处时,可请他帮忙。”阮妍侧脸看向大傻,这个棱角分明,五官俊美的男子,真是自己的哥哥吗?认真打量着他,蓦然发现,她与大傻二人的鼻子长得极其相似,不仅如此,还发现他左耳后面有一粒小小的黑痣,而她左耳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粒小黑痣。大傻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傻丫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其实我真的不该告诉你这些,可我没办法忍受你对我的不信任,更担心你一人会去涉险。”“哥哥!”阮妍有些生涩的吐出这两个字。眼泪唰唰的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晶莹剔透。此刻激动酸楚的感情应该来自于本尊残留的意识。泪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的。“妹妹!”大傻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二人都哭了。过了半晌功夫,兄妹二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阮妍用袖子胡乱的将脸抹着。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大傻与她之间的关系,但从心里来说,已将他当做哥哥来待了。她细细想过了,她无权无势又无钱,认了她做妹妹与大傻来说又有什么何处,他没有必要如此的费尽心机来骗她。若真的是骗她,这个骗局也太大了,得准备多长时间,才会有今日的一切巧合。关键是她不值得被人如此欺骗。而且,就算认了大傻为哥哥,她还是她,她的思想她的理智她的底线依然,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所有东西都好说,否则,不管对方是何人,都不可以!既然暂时接受了这个身份,那么阮妍可是有满腹的话要问。“哥哥,你真名是什么?我们是姓阮吗?父亲是做什么的?我们真正的家在哪儿?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母亲离开?母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还有父亲,母亲离家,他为何都不去寻找?你为何会离开出走?你走了这样久,父亲难道不会找你吗?当初你什么要装疯卖傻躲在西郊?你为什么……”阮妍一连串的问题砸向大傻。流过泪的双眸格外清澈透亮,里面闪烁的光芒灼人。面对这些问题,大傻抓了抓脑袋,有些问题,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片刻,斟酌了下语言,他道,“我们并不姓阮,父姓夏,我真名叫夏成浩。母亲姓阮,你随了母亲的姓。当年,皇上说母亲温婉贤淑,父亲能立下如此的军功,母亲也功不可没,母亲被封为一品婉夫人,此等荣耀当年在我们大魏可是第一人呢。唉……我之所以离家,是因为父亲又为我们另娶了位继母……”说到继母二字,大傻的声音在颤抖。眸子里更是跳跃着蓝色的火焰,愤怒的火焰。“什么?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继母一定对你十分不好,你忍受不了她的不好,所以才离家出走的。”阮妍瞪大了双眼。尼玛的渣男,色*鬼,妻子离家了,你不去寻找,竟然迫不及待就另娶了新人,真是渣到家了。啊呸!本姑娘可没这样的渣爹。她在心里将尚未谋面的父亲狠狠一通骂。而继母,一直是狠毒的存在,她怎会对丈夫前妻的子女好呢?继子继女,是无时无刻在提醒她身份的存在,对于这样的存在,她怎能容忍?所以,她认为大傻是受不了继母的虐待,才跑了出来。谁料到,大傻却摇头,“不,她对我极好!”“什么,她对你好,这怎么可能?”阮妍万分震惊。难道她和大傻的运气特别好,遇上了‘大魏好继母’。“千真万确。”大傻点头,不过,面上并无半分喜色,续道,“她对我,真的极好极好,当我耍性子不想读书时,她会立马抱着我去玩耍,完不成的功课,她会请人替我完成。当我不想练功时,她笑盈盈的点头道好,并让厨房给我做各种好吃的点心。当我在外面闯了祸时,她会将我搂进怀中并告诉我,不用怕,我是威武将军的儿子,除了皇上,谁也不用放在眼中,想欺负谁就欺负谁。除了这,她还给我各种时下好玩的东西,并鼓励我与其他的世家公子一起去斗鸡斗虫,去与他们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她告诉我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无须太辛苦,该及时行乐享受,父亲所打下的基业,足够我们挥霍几辈子。就这样,年幼不懂事的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父亲太忙,有时也无暇顾及我。偶尔问继母待我如何时,我总笑着点头说好,父亲也就放心了。只到后来,他才发现我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父亲对我也失望了,将所有关爱转移到了继母所出的一对子女身上,对我视若不见,冷言冷语。可继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对我有求必应。直到我九岁那年,父亲的师父来到我们家做客见到了我,师公将我带离了夏家。我到现都还记得,当我与师公离家时,继母抱着我哭得昏天黑地,说她舍不得我,不让我离开。后来还是师公将她一掌给打晕了过去,才将我带走了……”“捧杀!”阮妍的面色越来越沉,眸子里的光芒也渐冷。好个阴毒的妇人,真是毁人不倦啊!表面上看去,她对大傻是真的极好,宠到了极致啊。可她真正的意图却是彻底的要毁他,从里到外的毁,让他变成一滩扶不起的烂泥。幸好大傻被师公带离了夏家,否则,他现在就是个草包纨绔子弟。继母固然狠辣无比,“没错,她就是捧杀,可笑当年我不但不知她歹毒的用意,还真的认为她好,对她十分敬重。幸好被师公他老人家一语点醒,我才迷途知返。”大傻感慨。恨当年自己的愚蠢。阮妍摇头,“哥哥,其实这不怨你,你当年毕竟太过年幼,正是善恶难辨之时,怎知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那毒妇固然可恨,可父亲也同样有错,他要不是对你疏于管束,你又怎会变成那样。还有,后来他知道毒妇的所为后,为何不严惩毒妇?哼,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一位好父亲。”大傻叹息,“其实父亲也有他的难处,因着毒妇的身份,好多事他不能做啊。”“毒妇是何身份?”阮妍皱眉。“她是端贵妃的嫡亲妹妹,端贵妃也就是袁贺的生母,极得皇上的宠爱。不仅如此,毒妇的父亲还是当今相国,所以,父亲行事不得不忌讳。反正,这件事并不简单,其中牵连甚广。”大傻摇头。他的眉头也紧紧的皱起。要不是因为毒妇的背景太过硬,担心会影响父亲,他早就回都城一剑砍了她。“父亲是不是生得很帅气?”阮妍忽然问。“是啊,你怎知道?”大傻好奇。阮妍冷笑,“猜的啊,父亲是威武将军,生得又英俊帅气,所以相国家的千金小姐才会愿意嫁他做继室啊。”虽然是威武将军的继室,可总归是继室,不比正妻。依着毒妇的身份,嫁一个侯爷公爷,应该不难的。由此看来,那渣爹还是个美男子呢,不过也正常,看大傻的长相也知道,渣爹不难看。聊了这样久,阮妍将整件事知道了个大概,但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大傻未回答她,那就是母亲为何会离家出去,而父亲不但不寻找,反而还另娶了继室。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呢。可是面对这个问题,大傻敛了笑容,牙齿紧紧的咬合,双眸黯淡无光。最终,阮妍没有等到答案,大傻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道,“阿妍,这事以后再说吧,从今往后,我们二人要更加谨慎行事才是。袁贺既然已知你的身份,他迟早会告诉毒妇知晓,毒妇要是知道世上还有你的存在,定不会饶过。不过,在你未将袁贺所想要的东西完成之前,相信他不会说。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人和物,他是不会轻易舍弃的。”时间很紧,有些事情得加快速度才行啊。大傻在心中暗想。离开阮妍的小院后,他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韩洛那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