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被大腿的剧痛弄醒,睁开眼睛,只见朦胧中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正举着一根软棍在他腿上狠抽,边打边怒喝:“我叫你睡!我叫你睡!”“啊!指挥官!”萧重痛叫一声一骨碌滚到床下,慌慌张张穿鞋子。屋里其他学员都不在,大概集合去了。不知怎的,他竟然没有听到集合的哨音。昨天已经挨了一次揍,没想到今天又起来晚了。惨!好在睡觉是不脱衣服的,只要穿上鞋子即可。萧重穿上鞋子,抱着脑袋逃出门去。他穿鞋子用了十秒钟时间,而在十秒钟里,脊背上又挨了五棍,其中几下擦到脑袋,痛得他只想哀叫。跑到操场上,赶快进入队列,也像其他学员那样笔直地站着。他看到,冷教官寒着脸夹着一根软辊在学员身后溜达,似乎在等着对学员进行体罚。靳光大步走到队列前,怒气冲冲指着萧重向学员吼道:“今天早上的集合因为这头猪耽误了五分钟!你们都要受罚!每人打五棍!罚跑操场二十圈,完不成的,不得吃早饭!”刚说完,冷教官的软棍就落到一号背上。一号站得笔直,纹丝不动,对落在后背啪啪作响的暴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到别人的样子,萧重明白,在受到体罚的时候是不能呼痛和抖动的,也许那会换来更沉重的暴打和罚练。身上再痛,也要做出甘心受罚一定改过的样子。因此当软棍落到身上时,他也像其他学员一样昂头挺胸,一动不动。他暗自庆幸,有软晶护体,即便痛也不会受伤,在对所有学员都一样手重的冷教官棍下,他算是赚便宜了。棍一打完,队列就开始了跑步。不知一号是不是故意,在前面领跑得飞快,不过几分钟萧重就跟不上了。萧重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软晶帮助,只能拖着痛腿勉强前行,没跑上一圈就落下一大截。看看队伍里只有他一个掉队,他感到十分惭愧。不过跑了几圈,队伍就从后面赶上来。听着整齐的脚步声来到身后,萧重赶快让到一边。他看到一号三号用憎恨的目光瞥着他超了过去,临到十一号时,还向他吐了口唾沫。全队只有十号没有嫌恶的表情。萧重清楚,此番挨打受罚算是把大家都得罪了,指挥官迁怒于大家令他很难做,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记恨他。他大口喘息着,奋力迈动双腿企图跟上队伍,但是很不幸,不过半圈他再次被甩下。二十圈跑完,学员们到食堂吃饭去了,萧重还在操场上趑趄前行。由于一开始跑得太快,他本来就没有恢复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他只能靠慢跑维持,而最后,他只能走下来。等他来到食堂,学员们早已吃完走了,连盆底的菜汤都没有剩下,他只能吃冷馒头和咸菜。吃不到一半,萧重看到学员们都进入教室,知道是要上课了,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赶往教室。但一号在教室门口拦住他,“你的加罚还没有做。去!负重四十斤跑西山!加罚做不完不能上课!”萧重惊诧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号将他关在门外。没有办法,只好往操场走,心情沮丧地来到那堆水泥块前。正在心里哀叹这些水泥块好像是为他准备的,忽听身后一声咳嗽,回头一看,黄海出现在他身边。“十三号,你很不高兴是么?我看你心情不好。”黄海用和蔼的声调说。“你没有基础,吃苦是难免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但是你也要有信心。你现在不行,锻炼一段时间也许就行了,加罚对你成长是有好处的,没有超强的训练就没有超强的体能。你不要消极对待。”他帮萧重把背架背到背上,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趟?”“不用!”萧重赶快拒绝。有人跟着不能用软晶就更惨了!等萧重背着白色水泥块跄踉回到营地,已经近中午。回来才知道,因为上午的训练没能做,加上误了两堂课,他又被加罚了,这回是连本带利要完成双倍的训练量,外加一趟负重跑西山,一整天时间都用来做加罚也不够了。萧重只能悲哀地继续去完成他的加罚。直到晚上学员们睡了一个小时之后,萧重才摇摇晃晃回到宿舍,一头扑倒在**睡着了,连鞋子也没脱被子也没盖。第二天早上,萧重照样被暴打弄醒,不过打他的已不是靳光,而是学员。一号、三号、十一号等几个人拳打脚踢,下手极重,萧重的屁股都要被踢烂了。从这一天起,萧重发现,他再也无法和学员们同一时间吃饭,做完体能训练和加罚总要晚一段时间,而当他吃饭时,又总是出现紧急集合,他每次都只能吃个半饱。有一次紧急集合时,萧重刚吃了两口,他冲出食堂前,抓了一个馒头塞在怀里,可是在队列里,怀里的馒头被靳光发现了,靳光强迫萧重把馒头掏出来扔掉,并对他偷带食物的行为叫学员每人打了他一棍子。萧重当时委屈得差一点流出泪水,真想不干了立刻走掉,可想起对谭勇的誓言又咬牙隐忍下来。现在,他没有了是学员的感觉,倒觉得像是个劳改犯。除了早晨的体能训练和他人一起开始做,其余的时间都是他一个人默默地做加罚,到课堂上已成为难以企及的奢望。每当看到学员们走进教室时,他都心急如焚,却只能无奈地叹息。萧重到营地第五天,正遇上周末实践课,内容是野外逃亡和追捕,时间为一天,全营师生都参加,萧重被破例免去加罚一同参加。逃捕实践将学员分为逃亡追捕两帮,逃亡者二人,余者为追捕者。营地规定,在一天内,逃亡者逃过追捕、或者追捕者抓住逃亡者算胜,败者要加罚。靳光点名要萧重作逃方,要另一名学员带领他。大家都知道他是累赘,和他一起免不了要受罚,所以听到报名后都低眉垂目,不愿抬头。最后是十号报了名。靳光做完动员后,萧重和十号被锁进一间屋子中的铁笼里。这间屋子作了特殊布置,除了有铁笼之外,还有其他困锁装置。他们要弄开铁笼上的锁脱身出来,破坏掉机械阻拦装置,躲过激光监测,逃进山里。他们逃脱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追捕的队伍将开始行动。如果他们未逃出屋子就被抓住,要受到双倍加罚;如果他们逃进山被抓,要受到一倍加罚;如果他们在规定时间里躲过追捕,追捕者就要受到一倍加罚。正因为加罚很重,所以双方都会全力以赴。萧重站在铁笼里打量着周围。他和十号被锁在相同的铁笼里,铁笼没有特别之处,只是那把锁够奇特的,就像乒乓球拍,又大又怪,是萧重见过的最大的锁。铁笼之外,有一个长长的铁柜子,他们要从一头的圆孔里钻进去,从另一头爬出来。铁柜里设了几道障碍,要摸黑对付栅栏、电子锁之类。在屋子另一头,他们要从一个铁丝网围成的长圈筒中钻过去,圈筒外有往复扫描的激光探测装置。穿过这些障碍,他们就可以出营地了。萧重看到十号在镇静地打量四周,嘴里似在嚼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口香糖,看到萧重在看他,他向萧重微笑点头。计时哨声响了。十号一把抓住铁笼外的大锁,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钢丝,摸索着插进钥匙孔,只十几秒钟,铁锁就“嗒”的一声开了。萧重没有开锁工具,但他有软晶,他也像十号那样抓住铁锁,将软晶探入钥匙孔,扭转锁芯。十号冲出铁笼正要上前帮萧重开锁,却见萧重打开铁锁自己走出来,不禁一怔,但他没有迟疑,向萧重做了个跟进的手势,当先钻进铁柜一端的圆孔。萧重跟着钻进去。里面漆黑一片,通道很窄,刚刚能容一个人爬过,萧重能摸到十号的鞋子。他猜测铁柜里的障碍难不住十号,果然,每过一道障碍,停顿不过一分钟。仅仅四五分钟,他们就从铁笼里爬出来。等出来的时候,十号嘴里的口香糖没有了,萧重猜测可能用到对付电子锁上了。来到铁丝网圈筒前,十号打量着圈筒。圈筒直径一米半,五米多长,对面一台激光器射出的红色激光巡视着圈筒里,扫描间隔时间最长只有两秒钟。十号悄悄对萧重说:“这一关检测我们的速度和时机把握。你看着我做,注意不要受伤。”十号说着,将帽子系紧,脱下棉衣缠在手上,眼睛盯着激光束,嘴里数着“三、二、一!”就在激光刚一闪开之际,突然向圈筒里扑去。他扑出的姿势就像杂技演员钻火圈,身体平行,一跃三米,包着棉衣的手在满是铁刺的地面一按,身体凌空一翻,已从圈筒另一头翻出去,干净利落,没有碰铁丝网,也没有用上两秒钟。萧重对十号佩服得五体投地,学着他的样子做好准备,在十号向他发出穿越手势的同时,也猛然向圈筒中扑去。但他没有十号那种翻腾的技巧,在翻腾时身体落了地,他只能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衣服帽子上被扎了几排小孔,好在时间没有超过。萧重一翻出来,十号立刻拉住他,惊诧地问:“你受伤了?”萧重尴尬地笑道:“没事!我太笨,做不出你的动作。好在我皮硬。”十号拉开萧重的衣服帽子,看到他确实没有受伤,才放下心。让他穿好衣服后,十号拨开门锁,当先奔出营地。在雪地上逃亡非常不易,跑不快不说,还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当跑到能躲开营地目光的地方,十号带着萧重奔向一条河道。十号一边跑一边说:“我们是逃不脱的。只能尽量跑远一点,多躲一会儿。”那条河道挺宽,水却不多,大部河面已经封冻,只在某些背风向阳处有小块水面。十号带着萧重一直向上游跑,几次穿过河面,布置过河和两人分散逃亡的假象。随着进入山里,河道变成了山谷,水也没了。这时,他们大约跑了一个小时。萧重全身汗湿,气喘不上来,实在跑不动了,便停下来喘息道:“十号大哥,你走吧!我不行了。不要两人都被抓。”十号指着前面山坡说:“就要到了!加把劲,我们到那里休息。”他指的是山坡上的一片乱石川。那里没有树木也没有雪,有的只是光秃秃的石头。萧重不明白他说得“到了”是什么意思,既然不远了,便咬紧牙关登上去。乱石川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很不好走。可能因为处于两山之间,风很大,没有太多的雪,走在这里可以不留痕迹。十号带着萧重走到乱石川中部的边缘处,在几块大石之间转了转,招手让萧重帮他推开一块大石,漏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我们就躲在这里。”十号喘息着说。“前些日子我发现的,他们可能不知道。你先进去!”十号说完,顺着乱石川上去了。萧重知道他是在布置他们到别处去的假象,便探探洞里钻进去。洞口很小,刚容一人钻过,好在里面还比较宽敞,可以容几个人坐着。萧重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就起不来了,急喘了几分钟才令心跳平静下来。不久,十号回来了,坐下后说:“我的布置大概能令他们晚来半个小时。这个洞还算隐蔽,我们也许可以躲到中午。”他看看萧重惋惜地说:“要是你体力好,我们带着他们先跑四个小时,再躲到这里,也许就能过关。”萧重又惭愧又感激,“十号大哥,谢谢你帮我。没有你,我还要吃许多苦。这回你要跟着我受罚,对不起!”十号洒脱地说:“被罚一次没有什么。我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派才帮你。对付一个生手还玩阴谋,实在没品!”十号的话勾起萧重的心思,他苦恼地说:“十号大哥,他们都像你就好了。我知道我得罪了大家,可他们也用不着那样敌视我。”十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斟酌着词句说:“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家……你的出现,只是令他们不快罢了,他们出出气也就过去了。有一些别的,唔,重要些。”“我不明白。十号大哥,你说的重要是指什么?”十号看着萧重却不说话,似乎不想说出。萧重悲哀地说:“我知道我不配和你们在一起训练,要不是我答应了一个人,我真不想在这里受罪。五天了,我没吃过几顿饱饭,没睡足过一次觉,没有正常的学习和休息,我觉得体力越来越差,要支持不住了。我知道我的差距,我在努力。可是,他们的态度让我受不了,我不知为什么……”萧重说不下去了,难过地低下头。“你来前没有听说?”“听说什么?”萧重警觉地抬起头。可十号却闭上了嘴。萧重再三追问,十号才吞吞吐吐说出。原来,萧重受到刁难和整治有背后的原因。靳光的哥哥也是一位将军,与杨将军不和,而营地指挥一职在靳光眼里又是一份苦差,所以,靳光把自己被派到营地看作是杨将军对他哥哥的打击,因而对杨将军亲自送来的萧重便有敌意。一号等人对萧重的恶意整治,也是出于靳光的授意。他们不想让萧重得到正常的学习训练,想把萧重累垮挤走或者折磨倒抬走。而他们做的一切,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十号沉重地说:“十三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是不忍心看你垮掉才告诉你这些。你要明白,你的境遇很不好,可能还会越来越糟,你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早早离开吧!”萧重呆了一下才说:“不!不训练完,我不能离开!”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反而使他坚强起来。“那你千万小心,训练中不要受伤,因为一受伤就可能被赶出营地。也不能表露出知情的样子,那会使矛盾激化,遭到更多的打击。而且你不能抱有正常训练的希望。”十号同情地说。十号的话使萧重茅塞顿开。他后面的境遇一定是十号说的那样!为了使谭勇和杨将军的好心不至于白费,也为了自己的日子能够好过,他必须想办法躲避伤害并学得知识和技能,他开始在心里构思自己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