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瘦得皮包骨头,抱起来轻得像孩子,令萧重一阵心痛。他小心地穿行在乱石之间,以免碰到她的伤腿。萧重沿着洞道向前。一路上怪石嶙峋,曲折跌宕,竟难以找到一块平坦的地面。走了几千步,遇到一个岔洞,那是与主洞垂直的一个挺大的洞口,从洞里传来滴水的声音。萧重看看岔洞的地面,要平整一些,犹豫了一下,走进岔洞。这一路走去,逐渐向下,滴水声越来越清晰。拐过一个弯,只见前面地形忽然开阔,石笋冲天,钟乳石倒挂如林,绵延垂向一片水面。好一片洞中风光!萧重呆了呆,穿过石林走向水边。他发现石林后有一块贴着洞壁的卧石比较平整,便过去用软晶把台面削平,扫净,把连雨轻轻放下,又脱下她潮湿的大衣和军装铺在石台上,脱下自己的保暖衣裤给她穿上。连雨仍在昏迷中,呼吸心跳还算正常,萧重吻吻她的嘴唇,离开她来到水边。水面有几十米宽,长不见尽头,水色黝黑,好像很深。萧重进来时移动手灯的时候,曾发现水里有细碎闪光,现在仔细一看,原来水中有生物,样子像是小虾。萧重大喜,心里顿时涌起生的希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看样子老天爷还不想让他快死。他把软晶射入水中,做成一个小网,罩向虾群密集之处。那些虾子竟然十分机敏,逃得飞快,一网也就逮住两只。捞上来一看,那虾是白色的,没有眼睛,有五六公分长。萧重剥开一只尝了尝,味道竟然十分鲜美。萧重暗赞一声,把另一只也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再次抛出小网。可是这一次,他三网才捞了两只。那虾子太机灵,稍有动静就潜入水底石隙,令他无功而返。看来,得用一张贴底的大网。于是,他奋起余力,将软晶变成一张一米宽的大网,贴地搜刮。这一下果然逮住不少。可是在拉网时把水底的一块大石也刮进网里,萧重也顾不得了,连大石一起拉上来。把石头掏出来抛到一边后,他把网吊在腰间,抓住蹦蹦跳跳的虾子开始了白虾大餐。他一口气吃了一百多只,才把肚子填满。吃饱了有了精神,他把软晶向洞顶射去,发现上面地层极厚,软晶根本穿不透。他悻悻地收了软晶。心道自己怎得变傻了,这洞比主洞还低,怎能见天?他想着心事往回走,没注意脚下,一迈步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那石头是他扔在那里的,只能自认倒霉。看到那块石头近似方形,他忽然想起可以用来做一个盒子,就把石头搬回去。萧重一回来就发现,连雨的身体间或有些**,好像冷得颤抖一般,便赶快用软晶将她包裹起来,给她加温。可是,温度升高以后,连雨还是不时颤抖。萧重猜测可能和腿伤有关,便再次请求奴儿帮助治伤。奴儿说:“相公,如果是细微结构的问题,人家可以医治,但是像骨折错位这样的伤,人家无能为力。人家只能给相公带带眼,接骨正位还要靠相公。”萧重无奈,只得自己动手。他把奴儿送进连雨体内,运行到断骨处,伤处的情况清晰地映入脑中。连雨的胫骨断了,错位三毫米,有几块碎骨片刺入肌肉组织,引起了肌肉组织的炎肿。萧重闭着眼睛,摸着断骨处,按照奴儿的指示,奋力将已经粘连的断处捏开,再将错位推复,又在奴儿的指示下,用软晶将碎骨片勾出复位。最后,让奴儿用软晶将断骨处缠紧。干完,奴儿告诉萧重,现在是暂时复位,在长好之前要用夹板固定。这个道理萧重明白,但夹板却令他犯愁。到哪里去找木料?无奈之下,他只好采用又冷又重的石料。他把那块搬来的石头剖开,剖下一块一指厚的石板,又将石板割成四条一尺长、两指宽的石条,脱下衬裤,裁成布条,将石条缠好,小心地绑到连雨腿上。在石头上包布和捆绑都不好做,他忙了半天才做好。等处理完,出了一头汗。让奴儿再检查一遍,看看伤处没出问题,才松了口气。刚才做石夹板的时候他看到石料有些特别,像是绿色玻璃,当时忙着没有注意,现在闲下来,他搬过剖成两块的石头来看,发现石头外面包了一层淡紫色的石皮,里面却是晶莹翠绿的玉。萧重望着石头发呆。没想到这块石头竟然是块玉料,难怪割起来要比一般的石头坚韧许多。玉好像是挺值钱的,而且可能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用它作夹板也算合适。他高兴起来。萧重把石头外面刮削平整,双手握着软晶丝,把它弯成U形,从石头一侧压进石面,再横拖,就像用铁丝割豆腐一样把石头中间的玉套挖出来。然后再加修整,把石头做成一个带盖子的盒子。做完,他抱着石盒子赶往水边,捞了一盒子虾,赶回来,赶紧给连雨敷上软晶加温。又给连雨喂过一次血液和食物后,连雨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动着似乎想要睁开,嘴唇颤抖好像要说话。萧重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把手灯移到旁边一块石头上,让散射光能照到自己,俯身在她耳边呼唤:“姐姐!姐姐!我是萧重!”他叫了几声,看到连雨眼皮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然后那双漆黑的眼珠便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辨认,又似乎在怀疑。萧重高兴地抓着她的手叫道:“姐姐!是我!你不是在呼唤我吗?我来了。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他看到连雨的眼里涌出了泪水,知道她认出了他,但她的嘴唇抖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感应到她的想法,是在自问:这是梦中吗?他把连雨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慢慢摩擦,轻声说:“姐姐!你摸摸,你感觉到了吗?真是我!不是在梦中!”连雨的眼睛有了光彩。萧重感应到她心里的话:“虫儿,我好想你!”可是她随即就昏了过去。连雨活过来,令萧重兴奋不已。他猜测连雨的昏迷是因为激动,便祈祷上天让连雨快点醒来。三次给手灯充电之后,连雨还没有醒来,萧重着急了,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能不能是脱水、低血糖或者缺氧?能不能是神经受到损害?是不是有了并发症……他把自己知道的生理医学知识都用起来,进行种种猜测,不由地就把管子给她插上了,又一次喂水喂食。而连雨却在这时候醒来。看到萧重好像是通过一根透明管子把嚼烂了的食物送进自己体内,连雨怔了一会儿,然后眼里涌出泪水。萧重感应到了她的想法,这回是激动,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萧重把瓶子里最后一口水送进她胃里,靠近她眼前,摸着她削瘦的脸激动地说:“姐姐,你终于醒过来!我好高兴!你知道吗?我听到了你的呼唤!姐姐,你真了不起!要不是你坚持下来,我就看不到你了!”萧重语无伦次地说着,心痛地抚摸她的脸,想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她,他知道她喜欢听。可是,未等他说完,连雨却又昏睡过去。萧重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连雨太虚弱,不能长时间保持清醒。看着连雨昏睡,他也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从进入沙漠,他就没有睡足过,焦虑、劳累、拼死抗争和失血的耗损,使他的精神力早已透支,现在全靠分解奴儿支撑。连雨活过来,他也该休息一下了。想着,他就靠着石壁睡着了。不知多久,萧重被一种声音惊醒,那是连雨沙哑绝望的哭声。萧重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他原来是靠着连雨的,不知怎的竟躺到地上。他感应到连雨的想法,她把前番的相见当成了一场梦。此刻,她正悲痛欲绝。真该死!贪睡误了事!萧重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赶紧爬起来。“姐姐!我在这里!”他摸到手灯,把它摇亮。连雨怔怔地望着萧重,挂着泪珠的脸上,表情由绝望变成了惊喜。“真不是梦!”她微弱的声音传来,“虫儿,不要离开我!我怕……”萧重望着她祈求的眼神心中一痛,忍不住泪水就要涌出,忙伏到她脸前,轻轻吻着她的嘴唇说:“姐姐!我不会离开你!我要带你出去,治好你的伤!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的!”他感应到连雨心中的震撼和感激。他知道她的震撼是他的吻造成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时吻她。“虫儿,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可是,我以为,等不到你了。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小救星。”连雨艰难地说着,因为激动,她的眼睛闪着光。萧重能理解连雨的话。在漆黑的绝境里,正是凭着对他的信任和期待,她才能在痛苦和恐惧中熬下来。然而,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却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到最后当她绝望的时候,她一定是痛苦极了。也许,正是这种绝望,才使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恨自己来晚了,觉得自己愧对她的期望和爱。可是,他也知道,见到连雨是纯粹的偶然。如果不是红界想置他于死地,炸塌了地面,他又怎能见到连雨?恐怕只能是徒劳地期待着感应而抱憾终生了。想到这,对红界的痛恨也变得淡薄了。既然连雨已经醒来,只要能和她一起度过一段心灵相爱的日子,就是出不去死在这里,也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