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城市,尤其是有些年头的城市,都因地制宜地有自己的一些光怪陆离的恐怖传说——水流汇集的地方流传着将人引诱至水边再拖入水中溺死的水鬼的传说;漳州一带有招魂的习俗,比较普遍的莫过于鬼打墙一类的事儿,久而久之与这些传说相映相成的就有了一些规矩,比方说七月半鬼节的晚上不宜外出,半夜听到奇怪的声响千万不要起身张望,如果在梦里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熟睡,也千万不要下床,因为那意味着你看见的很有可能不是梦境,而是真的灵魂出窍,灵魂一旦离开身体太远,就永远回不去了,诸如此类的故事,不胜枚举,据说,当年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就是他在城门口铺了张草席子,向来来往往的路人们打听出来的。这些传说或年头久远,或新鲜出炉,有些纯粹是闲着无聊胡编乱造蒙用来骗顽童的,有些则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渐渐地把故事弄得面目全非,但是年头久远的,并没有因为流传太久而失色,反而像陈年的佳酿一样,年代愈加久远,就有愈多人信服;新鲜的,亦不被忽视,总有胆大的人要一探虚实,不管究竟自己是看见还是没看见,或者是听朋友甚至是朋友的朋友说来的,谁也不敢质疑这些故事的真伪,毕竟关于神鬼之谈,从古至今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这些传说的热情和官场中对于权力的热情一样——既觉得高处不胜寒,时时刻刻地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从高处一头栽下来,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但另一方面有抗拒不了权力的**,疯狂地通过歌手手段谋取更高的权力,就像是吸了鸦片一般,虽然恐惧,却无法抗拒它的**,人的本性中本就存了病态的贪婪,只是激发和没激发出来的区别。这些光怪陆离的传说需要土壤,而担任了几百年帝都,同时也经历了几百年勾心斗角血雨腥风的京城自然是这些传说衍生的热土。不只一次有人说在煤山上听见过明朝崇祯皇帝的哭声,也不知一个宫女曾经说过在紫禁城里曾经看见过前朝宫女打扮的宫人,堂而皇之地穿梭在御花园里。也不只一次地有人说在大清门外仍然能听见大清的铁骑入主北京城时皮鞭敲打在城门上的声音,那个声音早已掩盖了当年元顺帝仓皇北去的烟尘。今天,这个府里的家丁说,自己半夜如厕之时看见了府上已经故去的姨太太在房梁上唱歌。明天,又会有人说,在圆明园的废墟里看见了许多宫人在月色下扑蝶嬉戏,若是大着胆子仔细数数,人数是三百人,正正好好三百人,和被英吉利以及法兰西的匪兵在咸丰十年关在大清祖祠里被烧死的宫女数量一摸一样。总之,在京城纵横的大街小巷里,只要是有闲工夫的人,不管是最还是耳朵,总有一样儿是不会闲着的。不过最近流传的传说却有一些不同,不在紫禁城或是那个深宅大院里面,也不在那个荒废的皇家园林或是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孤寂之中,或者说,这个传说的地点并不固定,因为传说的主角,并不是一个早已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魑魅魍魉,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的确,比起那些诡异恐怖的传说,这个传说没有一点刺激可言,但是它之所以能流传久远是因为这个传说虽然不恐怖,但是绝对够神奇。传说中的主角会突然在某一个地方停住脚步开始神经兮兮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时间可以使在白天或者是黑夜,地点会是人迹稀少的郊外,也会是人流攒动的闹市,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传闻的证人比以往那些捕风捉影来的要多得多。只是不管是在怎样的时间,怎样的地点,他都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片刻之间不见踪影,神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甚至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的。让许多人怀疑这个主角精通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而这个主角所重复的内容大到某时某刻,某地会有地震,某地会有旱灾,小到某家的房子会突然坍塌,那处的梨树会在什么时候开花,开几朵花,说白了均是一些类似于算命先生的预言,但是现今的算命先生往往都是没有什么真本事,靠着察言观色坑蒙拐骗,骗到一个是一个,造就与“神人”的概念失之交臂,可是这个人的话都在不久之后被证实,精准无比,甚至连什刹海开春后水位上涨了多少都预言得分毫不差,这样的本事让所有听闻过传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周文王的先天演卦。再加上目击者都声称这个活神仙穿的是一身藏人的服饰,边远少数民族的身份更让这个主角增加了神秘感。这样的一个神人在京城中传得满城风雨,神乎其神,自然会引起达官显贵的侧目,他们都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也是命途最飘摇,对自己的未来最充满恐惧的群体,因此他们比一般无知的平头百姓,甚至是靠天吃饭的农民都要更加迷信,从给孩子起名字到给自己选择墓地都有一套繁复的讲究,不能违背了风水之学,更不能反了太岁,说到底,他们对这套鬼神的东西深信不疑。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甚至有人猜测他已经去云游四海,离开了京城。不过事实上,此人仍然在京城,只不过居无定所,或许一转身,就能发现他在蹲在某个墙角摆弄着几个古怪的钱币,或者在街边的包子铺里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不过大多时候,就算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注意到他,即便他们前一秒还在为那些关于他的故事热血沸腾,好奇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