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20章抬枪伤硬汉设阵索仇家这番景象,看在众人眼中,都由不住吃了一惊。风门猝开。一个穿戴着全副盔甲的武职军官扑了进来。紧随在这名军官之后的是一小队子抬持着白木抬枪的兵勇。这一小队子兵勇,为数当在十数名左右。这类抬枪,本朝试用不久,看起来十分笨重。每一支都选用白杨木做枪身,配以几近丈许长短的一根枪管,份量很沉重。故此,需要两个人搁置在肩头上,合力才能移动,另外还有一个手持火把的人紧紧随着,以备随时点燃火绳发射枪丸。这么一来,每一支枪都得占用三个人。随着这名军官身后的是四支抬枪,算一算当有十二个人。这名军官乍一进来,立刻向旁边闪开,即见身后的四支抬枪,左右各二,倏地分开来。“呔!”那名武官手指着向阳君大喊一声道,“大胆的强盗,你还敢杀官拒捕不成?还不束手就擒,真想死么?”他手指向阳君对随后兵勇比划着道,“给我围上。”抬枪的兵弁一声吆喝,迅速散开来,四支枪由四个不同方向指向正中的向阳君,形成了严密的四角包抄之势。在场人当然知道这种火器的厉害,此刻见状,自忖着向阳君这个人必死无疑,一时忍不住,俱大声叫起好来。一旁的姜四看到这里,嘿嘿一笑道:“张营官,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就地受缚,一条是送他上西天!”被称为张营官的那个武官,聆听之下,向着姜四抱了一下拳道:“先生说的是,卑座接应来迟,实在罪过之至!”姜四嘿嘿一笑道:“不迟、不迟,可要小心着点儿,这个人可是扎手得很。”张营官打了个哈哈道:“就算他是金钢铁罗汉,又怎能跟火药枪子儿拼,姜先生,这件事就看卑座的吧!”他足下向前跨进一步,手指着向阳君道:“怎么样,你可服从?”向阳君在他们彼此对答之时,脸上丝毫不曾显现出怒容。这时闻言,更是从容!“你是做梦!”他讷讷地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哼,还差得太远!”话声一落,倏地隔空一掌,直向着张营官身上劈了过来。双方距离,至少也有好几丈远近,只是张营官感觉出发自对方掌心的沉重掌力,身子跄了一跄,明显地向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脸色变得雪白,直觉得右面肩头宛若中了利斧般的疼痛。有了这番感受,张营官实在是忍无可忍,厉声道:“给我开枪。”话声一落,就见连接枪身的那根火线闪了一闪,耳听得“轰”的一声大响,大片烟雾起处,铁砂枪子儿,就像是出巢的蜂群,往向阳君全身射去。想象中,那个向阳君无论如何难逃一死了。然而,他确实有过人的能耐,火药抬枪轰然大响中,也正是他双掌齐出的当儿。他竟然施展本身所练的乾元罡气之力,去硬硬地接架对方的枪子儿,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为数千百的铁砂子儿,虽不曾被他所发出的掌力击落,力势却明显地减弱了。此刻,只见向阳君整个身子霍地凌空升起,其势绝快,有如电光猝闪,只一下就把全身紧紧地贴在了屋顶上。就在他的这个动作乍一完成的同时,耳旁遂听见刷啦一片响声,铁砂枪子儿把半面墙打了个千疮百孔。这一枪竟然全数落了空。紧接着贴在屋顶上的那个向阳君身势一转,有如飞云一片,凌空而下。也就在这一刹那,那个张营官第二次喝叱道:“放!”火光再闪,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响。向阳君其时已如神龙天降般地飘落下来,只是比起对方的铁砂枪子儿,仍然慢得太多了。双方这种快速接合,简直使人惊心动魂。向阳君设非能化为一阵清风,是万万难以逃开这万千铁砂罩体的厄运的。危机的一刹间,见他一双衣袖霍地向外拂出。这双衣袖原本是用来对付张营官这个人的,只是眼前自然是顾念自身命要紧。是以,在他双袖乍然挥出的一刹间,他已将对方照顾到上半身的一片铁砂子儿悉数地全都卷落在地。即使这样,他仍然无能防范下半身的那一半铁砂枪子。随着向阳君落下的身子,眼看着大片铁砂子儿过处,包裹在向阳君下半截身上的那一袭湖青色的长衫,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一片鲜红血渍,紧跟着由那些**渗了出来,看上去简直是半截血人!向阳君中枪负伤,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眼看他伟岸的身子,有如一截倒下的铁塔,直直地倒了下来。向阳君嘴里发出惨厉的一声怒啸,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饿鬼。他虽然受了重伤,但犹自余勇可贾。就见他直倒在地上的身子,狂风般地再次扑起。这一次事发突然,是任何人也不会料想到的,更不会想到这个向阳君在重伤倒地的情况之下仍然出击如此快捷。那个发号施令的张营官同样未曾料到。眼看着向阳君窜起的身子,就像一阵风、一片云。在张营官还未认清来人的一刹那,向阳君的一双手已深深地插进了张营官的胸膛。“哧——”两股血苗子足足窜起尺把高!张营官的身子蹒跚了一下,随即倒了下来。就在向阳君掌毙张营官的同时,身势箭矢也似地穿窗而出。眼看着向阳君滚出的身子,在地上极其迅速地打了一个滚儿,倏地掠了起来。就他掠起的姿态来看,伤势已达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随着他高高举起的双手,只一下就攀着了房檐下一根横出的梁柱。像是荡秋干,一式快速地飞荡,“嗖”一声,穿出了三四丈远,伟岸的强健躯体已经落在了对面屋顶之上。想是身子过重,以至于大片的屋瓦被他落下的势子压了个粉碎。壮大的躯体,眼看循着那个破洞窟窿直坠了下去!就在众人惊心动魄之时,向阳君落下的身子又霍地腾了起来,紧接着,“刷刷刷”一连四五个飞纵,隐身数十丈院墙之外。惊魂乍定的那位姜四先生见状,直恨得连连叹息不已。姜四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唉,唉!不用再打了,不用再打了!”旁观者七嘴八舌地吵成了一团,是时,先前被摔昏了的那个老捕头铁罗网晏长川,由一旁一拐一瘸地走了过来。“四先生,那家伙受伤了……”晏老头狠狠地道,“一点没错,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姜四冷冷笑了一声,道:“可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跑了!”“他跑不了的!”晏长川紧紧地咬着牙,“凭他那样子,是跑不远的!”“对!”一个留胡子的捕快接道,“我看他说不定一出客栈就得倒下来!”晏长川挥着手道:“郭头儿,你这就带些人追上去!看见了他,给我格杀勿论!”那个被称为郭头儿的,立刻吆喝手下匆匆向栈外奔去。姜四摇着头苦笑道:“没用了,没用了……”晏长川冷笑道:“依四先生之见,又该如何?”姜四翻了一下细长的眼睛道:“姓金的那身能耐,不是你我所能望其背项的,老兄刚才也领教过了……凭这几个无能之辈怎么能行?”晏长川咬牙切齿地道:“哼!这小子就算他长了翅膀,我看也飞不出江汉地面。以敝人所见,不如禀明知府大人,发出通缉告示,会同这里的统兵大人,多派出一些火器营里的弟兄,咱们给他来个挨家挨户地搜查,就不相信他能跑了。”姜四点头道:“长川这个办法也许还能行,不过——”这位府台大人府上的清客,那张脸看上去简直如丧考妣,“晏老哥,你可曾忘了,你我出来时,在大人面前是何等自负地夸下海口,这一次败北而归,少不得……”晏长川先是怔了一下,却又哼声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那厮被抬枪子儿伤了,也是很不容易了!”这老头儿说到这里,由不住挑了一下眉毛道:“只要他跑不掉,早晚能被咱们给逮着。嘿嘿,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呢!”姜四侧视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是我给你老哥浇冷水,凭他的一身功夫,再加多少人,也是无济于事……”他微微顿了一下,讷讷道,“他的确伤得不轻……而且我看他短时之内不易行动,这倒是一个擒他的好机会!”“我就是这个意思呀!”晏长川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四先生,你的意思是……”姜四道:“刚才我与他对手的时候,测出了他练有一种奇异的内功。我久闻此人精于太阳神功,在烈日骄阳下,可以平添十分威力,却想不到在屋子里面依然有这等功力,真令人难以想象……”“先生的意思是……”“凡是练有高深内功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身上见血!有句话,不知老哥你听说过没有?”“什么话?”“血炸一条龙!”“血炸一条龙?”“不错!”姜四不愧出身名门,“还有一个另外的称呼叫做反潮,你可听说过?”老捕头“哦”了一声,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个称呼我倒是听说过!”他脸上的神色紧接着一振,“怎么,莫非这个姓金的……”“不错!”姜四好像忽然悟到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向阳君眼前只怕会有如此一步厄运,嘿嘿……弄不好,他的一条命就会丧生在此!”老捕头冷笑地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姜四精神一振,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分头快找,侦查出他的去向!”晏长川阴森森地笑道:“你放心,他跑不远的,就算他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他找着!”姜四点头道:“也只有看你的了!”晏长川道:“四先生不用关照,今日一会,此人已与我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不杀他我誓不为人。敝人这就回转,紧作策划去!”姜四苦笑道:“好说,我也要回去了,这里的残局就由你老哥收拾吧!”说完拱了一下手,干咳一声,遂独自步出,留下晏长川愣在那里,连连翻着白眼——他原想把这个收拾残局的头痛事推给姜四,却没有料想对方倒推给了他!晏长川吃粮拿饷,比不得姜四的清客身份;姜四可以抖手一走,他却不行。无奈之下,只得作一番清点,收拾残局,硬着头皮回去据实交待。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休。郭彤在**辗转翻动着,久久不能入睡。日间有关向阳君所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心里就像是包了一团火。他曾不止一次地企图潜到向阳君住处去打探一下究竟,可总是提不起这个勇气。现在,他终于下了决心,诀计去察看一下,如果对方真是受了重伤,倒是一个下手复仇的机会。他心里这么想着,悄悄披衣而起,携上长剑,倾听了一下,才拉开风门,闪身向外。一阵冷风袭过来,冷得他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两个耳朵痛得刀割般的难受。他顺着廊沿下,往前迈进了几丈,来到了通向前院一处月亮洞门。圆圆的洞门两侧,各插立着一盏高挑风灯,其中一盏已经被风雨熄灭了,剩下的一盏欲熄还燃,摇摇晃晃散发出一片昏黄光华。郭彤由于数次尝过向阳君的厉害,深知对方绝非好相与,又因野鹤崔奇的警告,是以心中存下了戒心,一点不敢大意。他顺着前院屋檐,悄悄地来到后院,认定了向阳君所居住的那间房屋,纸窗黑糊糊的,不见一些儿灯光,也许房间里没有人。正当他意欲向前袭近时,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小子,你还是少惹事吧!”说话的人声音放得低低的,声音熟得很,来者乃是野鹤崔奇。“老前辈,你也来……了?”“嘘!”崔奇轻轻嘘了一声,小声道,“来!”一转身,顺着廊下纵了出去。郭彤赶忙追上去,崔奇在前领着他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亭子,郭彤跟了进去。黑暗里,能清楚看见崔奇那一双光华炯炯的眸子。“小子,你想死么?”“死?”郭彤莫名其妙地道,“怎么回事?莫非那个向阳君没有受伤?”“哼!”崔奇冷冷地道,“你好像知道的还不少呢?不错,他是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郭彤怔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岂不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崔奇摇摇头:“你真聪明,你想到的人家难道会没想到?告诉你吧,姓金的小子,根本就不在房里。”“那……房子里没有人?”“房子里是没有人,可是房子外面的人可就多了!”“房子外面?”郭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实在不明白这位老前辈的语意。崔奇冷笑道:“这一点你就不明白了,你可知道如今官府急于捉拿向阳君之心,胜于你我?以此刻而论,在向阳君住处附近,早已埋伏了干练捕快,还有火药抬枪。你冒然前往,万一把你误认成向阳君,只怕你就难以保持全身了!”郭彤心里一动,着实吃了一惊,暗忖好险,即使不若崔奇说得这么严重,就算被他们误为向阳君一伙,加以押扣查询,也是不值!这么一想,他就不再吭声了。他停了一下,才讷讷道:“这么说,那个向阳君果真是没在屋里?”“那还用说?”崔奇冷森森地笑了一下。郭彤道:“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哼!”崔奇冷笑了声,道,“别急,我快找着他了!来,我们回去说话,这地方已被人发现了。”话声才歇,只听见哗啦一声,一道强烈灯光匹练似地直射了过来。郭彤遂听见崔奇的声音说道:“不要出声,鹰爪子盯上我们了。”所谓“鹰爪子”,是指官府的公差捕快而言。是时,那道灯光在崔郭二人头顶上盘旋了一些时候,突地收了回去。郭彤方自抬头起来,又被崔奇按了下来,道:“来人了。”话方出口,即见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同时来到了面前。正如崔奇所说的那样,来人俱都穿着时下的衙门官衣,佩带着长剑。二人身手显然相当高明,想是事先发觉有异,是以一经现身,“哗啦”一声灯光突地射出。这一次因为取位较低,崔奇、郭彤很难掩饰。两名公差相继喝叱一声,一左一右快如闪电,直向着崔、郭身侧逼过来,两口剑左右同时挥落,发出了锐利的尖啸,首先向崔奇斩落下来。这一来他算是碰见了厉害对手了。就在这两口剑交插着下落的一霎儿,崔奇陡地一个快速滚翻,一片衣袖有如飞云出轴,迎着来犯的两口长剑。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长剑忽悠悠直飞向当空。紧随着这一式身手之后,崔奇的一双手已左右递出,只听得“噗噗”两声,分别点在了来人的“心坎穴”上。只见他们身子一阵子打颤,立即动弹不得!此时,有人大声吆喝着:“点火,用枪来轰他们!”郭彤心里一惊,却被崔奇一把抓住了背后:“快!”二人凌空拔起,有如穿天之鹤,高高落于一座屋顶之尖。崔奇早已防着了有此一招,是以身子一经落下,猛可里拉着郭彤就地一滚,耳听得“唏哩哗啦”的一阵屋瓦破碎之声,有如戏檐之猫,直向着屋下坠落下去。也就在此一时刻,耳听得火枪“轰”一声大响,一大片铁砂子儿,一齐打在了屋檐上,瓦屑纷飞四溅。就在这阵混乱之中,崔奇已挟着郭彤坠身于庭院之中,接着是连续几个快速飞身,随即消失无踪。在距离客栈三数里外的一处亭子边,野鹤崔奇停了下来。郭彤也气喘吁吁地随后跟上来。二人落坐亭子里,甚久不发一言。郭彤喘息了一阵之后,道:“好险!”崔奇冷笑了一声,道:“我曾嘱咐过你,叫你不要离开房子,尤其不该再到那个金贞观住处窥探,你为什么不听?”郭彤呆了一下,讷讷道:“这……个……弟子因为听说姓金的受了伤。”“哼!”崔奇插口道,“他虽然负了伤,却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今夜若非遇见我,你能活得成吗?”“弟子惭愧之至!”郭彤缓缓垂下了头。“惭愧?”崔奇气呼呼地道,“这已是我第二次救你了,我想不会有第三次了。”郭彤闷不吭声地点了一下头。“这件事既然有我出面,一切你也就不要再多管了。”崔奇道,“远说三天,近在今日,我一定能把他下脚的地方摸清楚。哼哼……你师门的仇恨,我就立刻替你解决了!”他冷笑着站起来,道,“你师父临死之前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你的安危我不能不管。来,现在你就跟我走!”郭彤怔了一怔,道:“去哪里?”崔奇没有回答,只管往前走,郭彤无可奈何地在后面跟着。他们来到一处荒道,崔奇忽然站住了脚步:“这个向阳君你跟他动过几次手?”郭彤想了一下道:“记不得了,大概总有好几次吧?”崔奇冷笑道:“老和尚呢?”郭彤道:“先师与他交过两次手。喔,那真是两次惊心动魄的战斗!”“但是结果老和尚败了!”“只怪事发仓促,先师又在病中,未能行澄波返渡之功,以至于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唉!”崔奇重重地叹息一声,“这个向阳君竟然会有这等身手,的确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以前的事就不必再说了,我只问你,老和尚曾与你提到向阳君一旦受伤将发作一种怪症么?”郭彤点点头:“提到过。”略作停顿,又说道,“您老问的可是一种被称为反潮的症状?”崔奇笑着点头道:“不错,这种症状还有个名字被称为‘血炸一条龙’。看来,眼前这个小辈正是面临这一危机;若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他,必可致其于死地。”郭彤一想,确是如此,不禁心里一动:“只是你老人家怎会知道他藏在哪里?”崔奇手捋银髯,冷森森地一笑:“他是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或许就藏在不远的地方。”郭彤精神一振:“既然这样,弟子就随你老人家在四处寻找一下,看看他藏在哪里?”崔奇摇摇头:“话虽如此,我担心你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你跟着反而碍事。”郭彤忿忿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各行其事好了,弟子暂行告辞。”遂向崔奇深深一拜,就要告退。崔奇斥道:“站住!”郭彤回过身来:“老前辈还有什么差遣?”崔奇圆瞪着一双眸子,在他身上骨碌碌转个不停,转动了一瞬,凌声道:“好小子,跟你那个死去的师父敢情是一个脾气。小子,你不必在我面前使性子,要不是你那个死去的老鬼师父把你托给我,我才不管你的闲事呢!”他口气一松,又叹息道:“好吧,我答应你跟在我身边。只是有一样,你得听我的吩咐,千万不能糊涂行事。要不然,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有法子救你。”郭彤一心想着为师门复仇,自然满口答应。崔奇随即往前面走了几步,在一处大石上坐下来。郭彤跟过去,也坐在一块石头上。崔奇看了他一眼,讷讷地道:“这附近百里内外地势,我都了如指掌,姓金的小辈就算他能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却也逃不过我如来佛的手心儿!”郭彤点头道:“老前辈的意思,向阳君会藏在哪里?”“哼!”崔奇慢吞吞地道,“这个不难。”他即由袖筒里面抽出了一个牛皮纸卷儿,转脸向郭彤道:“你身上带没带着火折子?”郭彤道:“带着。”他话音刚落,就掏出来迎空一晃,噗嗒一声,亮起了栲栳大小的一团火光,附近寻丈以内顿时亮了起来。明灭的火光,照着崔奇所摊开的那张牛皮纸地图,但见图上点线交错,有三处画着明显的三角记号。崔奇指着道:“这里是一个关帝庙,这是一个废置的城门。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藏人,但是姓金的不会藏在那里。”他的手指移向另一处:“这里是前朝王爷的一处王府废墟,占地很大……哼哼……我看这个地方是最有可能,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一定藏在这里。”他边说边把图纸折叠起来,收入怀里,站起身道:“走,现在我们就找他去。”天色带有几分朦胧的明意。草棵上炫耀着几颗晶莹的露珠,寒冷的风一阵阵吹袭着,显示着这冬尽春临的最后肃杀!眼前大片的空地里,点缀着峥嵘起伏的城堡、宫室、回廊、石亭、长桥,渲染出昔日那种巍峨、庄严,却难以抵得住眼前的肃索与寂寞。这就是那座崔奇嘴里的昔日王府。站立在歪斜半倒的巍峨大门前,崔奇、郭彤的眼睛向前注视着。“就这个地方。”崔奇道,“他一定藏在这里……”郭彤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搜吧!”崔奇眸子里闪烁着精光:“这片地方太大,我们还是分头搜索为好。”郭彤应了一声,陡地拔出了剑。“不要冲动!”崔奇道,“你先站着,我有几句话要关照你。”“老前辈,你说吧。”崔奇冷冷笑道:“我估计他受伤不轻,足以形成方才我所说的‘反潮’情形。话虽如此,你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要你紧紧记住几点:第一,如发现他盘膝坐地,那正是他在运施功力,你可千万不能偎得过近!”郭彤静静聆听着。“因为——”崔奇接下去道,“他虽然伤势发作,行动不得,可是藏蓄于丹田之内的元气内功并未消失,在环身五尺内外仍有足够能力制人于死命;你如贸然欺近,必将受害,切记、切记。”“第二,”他接下去道,“这个向阳君诡计多端,很可能有所伪装,你如果发现他任何异状,都必须保持着高度警觉,不可贸然行事。”他冷笑一声,缓缓接下去道,“我这里有样东西,原是要准备拿出来对付你师父老和尚用的,老和尚既然死了,正好用来对付这个小子,哼!”说时,他由腰上解下来一个长形的布袋,由袋子里取出八杆小小的三角旗帜。旗帜色作暗红,每一杆,都约有三尺长短,尾端呈尖锥形状,可以插置泥土上。郭彤觉得奇怪,不禁问道:“老前辈,这是干什么用的?”崔奇冷笑道:“用处可大了。”他手势一抖,“呼”地张开了一面。但见那三角形的暗红缎质旗面上,绣有一颗金光四溢的珠子。崔奇再抖开一面,旗上图案一模一样。是时,崔奇已把其中四杆旗帜交到了郭彤手上。郭彤怔了一下道:“干什么?”崔奇道:“这是我穷十年心智所练就的‘无相智珠八旗阵势’,其中奥妙绝非一般常设阵势所能比拟。哼哼,向阳君小辈就算他有托天的能耐,只要为我阵势所困,也只有坐死之一途。”郭彤心里一惊,当下将四面旗帜紧抱怀内,道:“只是……老前辈,这些小旗子怎么个施法弟子却是不知。”“你当然不知。”崔奇道,“这八旗阵势,除了我本人以外,当今武林还无人知晓,详细情形一时也难给你说清楚,你眼前也无须知道,只要知道一下简单的用法就行了。”他于是简单地传授道,“我这阵势,虽是名谓‘八旗’,其实只有四个旗门,叫他四旗阵亦未尝不可,计分‘劫’‘困’‘杀’‘死’;就算对方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也难脱困,更何况姓金的小辈还重伤在身呢!”他遂将这阵势的布置用法,草草给郭彤讲述了一番,并嘱咐他将这四面旗帜在什么方位插置。郭彤牢牢记住后收下了旗子。崔奇又关照道:“你务必要记住,自身切莫踏入旗阵之中;否则,可就难免受害了……你我各持四旗,如能联合使用,威力将是极其惊人。好吧,我们就分别搜索吧。”他说罢,纵身消逝于王府一角。由于这座王府废墟占地极大,他们二人便分头搜索。一个奔头,一个奔尾。且说郭彤遵照崔奇的指示,匆匆腾身奔向王府废墟前院,在一爿昔日丹墀之处站定。风势频起,冷气袭人。不知为什么,郭彤忽然引发起一种深切的感触,对于即将从事的任务,潜生出一种犹豫。向阳君金贞观那张英俊的脸,自此静静地浮现眼前。那张脸不仅限于凶猛凌厉,而且具有纯情正直的一面。郭彤却无法忘却死去的静虚和尚,以及达云寺那些死难僧人。一想到这里,郭彤心里立刻充满了仇恨,恨不能立刻寻到向阳君,逼着他偿还血债。他小心地踏进了正厅。不意他方一进入,立刻心里一惊——吃惊的又何止他一人?原来,这座半塌的正厅里已聚集着好几个乞儿——二老三少。一对老夫妇,两个中年穷汉和一个穿着尚算清爽整洁的姑娘人家。这几个人原本各自拥被而眠,郭彤的踏进,使得五人都吓了一跳,惊讶地向郭彤看来。这可是郭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也突然愕住了。看看这五个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吧!老的一对,看上去没有八十也七十开外了。男的面若重枣,大耳垂肩,前额上箍着一道黑色的玉石箍子,身上披着一件千疮百孔的旧袍。但是,如果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