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场宴会之上闹出这等事,明昭一众人前来赴宴的勃勃兴致自然一扫而空,匆匆回了兴庆宫。明昭的气略微消了一点,想说出什么话来劝解凌凛之时,却又发现着实想不出什么话——这等情形明昭这等身份,无论说什么话恐怕都是火上浇油。早早歇息到了**,明昭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枕边的凌凛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也不知睡还是没睡——翻了半夜烧饼、临近天亮之时才迷迷糊糊的眯了过去。夜里既然没有睡好,明昭起身自是比平时晚了不少,凌凛早已起床,不知到哪里去了。侍书正伺候她梳饰装扮间,司礼女官却进来了。这司礼女官已年过四十,原先是在坤宁宫端孝皇后前伺候的,端孝皇后殁去之后调拨到了明昭身前。她和安无忌乃是本家,宫中人都称她为安司礼。明昭自铜镜中见安司礼手拿着一张大红名贴,脸顿时冷了下来,道:“司礼在宫中的时间比明昭的年岁还长,怎么糊涂了起来,那等人不冷脸打发他们滚出兴庆宫去,还拿着名贴到我寝殿中来做甚么,存心气我不成。”安司礼是瞧着明昭长大的,对这公主的脾气是再清楚也不过的,知明昭这回是真的生了大气,当下赔笑道:“若是那等无良之人的帖子,奴婢那里会接,还带进公主的寝殿内来,不当面唾他一脸才好,这是冼马安大人的帖子,他一早就在宫外候见了,只因公主一直没起身这才……”“嗯。”明昭应了一声,脸sè大见和缓,道:“定中来做甚么,宣他进来罢。”“是。”安无忌被引进了龙池侧的花萼楼二楼,明昭正在临窗观景,见他进来,转身道:“定中一大早急着要见我,到底有何事。”安无忌先施一礼,又按明昭的示意坐入椅中,这才开口道:“无忌方才在宫门口见河间王爷正在宫门前候见,那可是王爷,公主如何……”“定中。”明昭寒着脸止住了安无忌的话头,冷冷道:“河间王果然好手段,连你都成了他的说客,许了你什么好处啊。”“公主这话就未免有点胡乱猜疑了。”安无忌正容回应道:“犹记那ri宫城之上公主之言,今ri却又如此,无忌在昭庆殿一年有余,是个什么样的人天地可鉴ri月可知,公主既然这样猜疑无忌,那无忌也只好上书请辞了。”被安无忌少有的强硬态度顶了回来的明昭呆了一呆,摇头苦笑道:“方才那话是我说错了,定中莫怪,昨夜的那事你也见着了,我现在想起都……唉……忍不住心头火发啊。”“这个无忌自是知道。”安无忌一欠身,道:“敢问公主,平ri里朝中大小藩王各大世家多少大大小小的宴会公主不去参加,反而河间王一个无关紧要的生ri宴会公主却去了呢。”“这事以定中又不是不知道,现下反了来问我。我知道你想以大局为重来劝我,可是寄傲昨夜受如此大辱,我怎能不理,更何况要是就这般放过,岂不让世人以为我明昭乃是可欺之人。”明昭脸sè一凛,愤然道。“可是无礼之人乃是二世子,而非河间王啊。”安无忌劝解道。明昭哼了一声,道:“那又有何分别。”安无忌摇了摇头,道:“昨夜无忌冷眼旁观,瞧出了一点东西,不知公主可有兴趣一听。”“你说罢。”明昭虽然生气,却也没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地步,叹了一口气,道。“剑舞本不关驸马的事情,是何人极力让驸马去舞这一段剑的,这是其一;其二,公主可否注意,驸马剑舞之时所用的那把剑乃是之前上林班台柱白朱所用的剑——那白朱非但是个舞伎还是个娈童。且不说这舞伎所用剑舞之剑都是特制专用的,就算是王府武库中取出来的,堂堂王府不会小气到连两柄剑都拿不出罢。这分明是在挑衅驸马,好在驸马当时忍了下来;其三,那二世子再怎么糊涂,再怎么荒唐,那龙阳……龙阳之好搬不上台面也是应该知道的,何况他当年还因此而受过重责,何至于糊涂至此,还有二世子已金花掷驸马之后,雍王的表情公主可曾注意。”安无忌问道。明昭当时只顾着生气,哪里还会注意别人的表情,当下摇了摇头。“无忌却注意了。”安无忌道:“满堂宾客都是目瞪口呆,只有雍王一人还在怡然自乐的自振自饮。公主可有何想法。”“莫非……”明昭蹙起黛眉,疑惑道:“莫非雍王事先就知道定又这一幕的,对了,寄傲剑舞也是他提的议,难道……难道……”“不错。”安无忌振眉道:“无忌怀疑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雍王,公主极力拉拢河间王就是想分化藩王,各个击破,雍王也非蠢材,他这一手就是逼着公主将河间王一脚踹开,最好踹到他的阵营里面去。昨夜公主走了以后,宾客纷纷告辞,偏偏雍王却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若无忌估计得不差,昨夜河间王书房之内,一番长谈是少不了的。”“定中,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昭语气沉重:“可是那事实在叫人无法忍受,寄傲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受得了那般侮辱,即便是我,也……”叹了一口气,明昭轻轻摇头。“公主,这忍自本来就是心字头上一把刀,不忍也得忍,古有韩信受跨下之辱,最终成就大业。”安无忌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若有顾虑,无忌愿为说客,去说服驸马。”“不必了。”明昭摇头,良久涩然问身边侍立的司礼女官道:“驸马现在何处。”“在树林里练剑呢,奴婢方才去看过,没有大半个时辰怕是停不下来。”司礼女官躬身应道。“那好吧。”明昭终于做出了决定:“去请河间王来罢,我在这里见他,注意,引他进来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碰到驸马。”“是。”“无忌也先回避一下。”安无忌躬身道。“去罢……”明昭挥了挥手,语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