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饮了三杯,方才坐下,球场上却响起了一阵震天的欢呼之声。被那欢呼声所吸引,方才还在微笑着看着这两兄弟互相敬酒的明昭也不禁将目光移到了场上。却只见球场上左龙武军方的一人纵马而奔,旁人皆在为他欢呼,想是此人拔了头筹,不禁颔首微笑。再往下看去,这球场上竟是那一人的天下,只见他纵马驰骋,东奔西突,如风回电闪,运球于空中连击百余而马驰不止,迅如闪电,连入五筹,让左羽林军输得是一败涂地,本拟有一番龙争虎斗的球赛也就这般的迅速结束了。宫中马球高手虽多,但是竟无一人比得上这人的,上至明昭及一等王公大臣,下至侍卫宫女,无不瞠目结舌,赞叹此人技艺高超。待到球赛结束,那人被侍卫带到明昭坐处的高台前谢恩领赏。这人年纪不过十**岁,皮肤黝黑,似是因为长期骑马而双腿有些罗圈,跟在侍卫后面,昂首阔步,自有一番风采。“末将左龙武军队长武玄宿叩见皇上。”那人单膝下跪行了军礼,自报名号。“好。”明昭赞叹道:“朕看过了这么多年马球,竟没见过技艺高超如卿家者,由此观之,你的武艺骑术更是不差,缘何还只是个队长。”“回禀皇上,末将今年才从边关抽调至京,为队长已经是很好了。”那武玄宿答道:“末将尚未立得功勋,不敢妄求升迁。”明昭微笑着点头道:“以战勋而晋升自然是正途,有此心胸也不枉入了北门四军了。不过……”明昭定眼望了一望,却朝左右笑道:“你们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君绍朗目一扫,见左龙武军将军武应安面有得sè,那武玄宿面目又和武应安有三分肖似,两人又都姓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笑道:“母皇明鉴,这想是武将军家的公子吧。是不是,武将军。”后一句话却是向武应安说的。“是。”武应安见自己的儿子如此露脸,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此时见君绍朗问起,起身道:“回禀皇上,玄宿正是犬子。”如此一说,明昭兴趣更浓,扬眉笑道:“既是你的儿子,为何朕以前从未见过,也未见你提起过呢。如此武艺,倒也只有应安你**得出来。”“回禀皇上。”武应安道:“古语有云,‘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臣怕这孩子从小在京中娇生惯养,成了个只知斗鸡走马的废物,因此在他十岁的时候便送到了边关军中历练。好在他虽没什么出息,却也还没给皇上,给臣丢脸。因此今年臣便将他调了回来,在龙武军中为皇上效力。”“这倒是你武家的传统,朕记着你当年也是在龙武军里当名小卒吧,后来父皇知道了,才把你调来当朕的侍卫。”明昭回忆往事,不禁笑道。“是。”武应安应道。君绍朗心中一动,却笑道:“母皇,玄宿任这龙武军队长着实埋没了人才,不如就仿当年武将军的例,晋升玄宿为侍卫罢。”“也好。”明昭想了一想,道:“就晋升武玄宿为亲卫,于……”这边明昭尚在沉吟要将武玄宿安排在何处,君绍朗又抢着说道:“儿臣一见玄宿便心中欢喜,兼之他球技高超,儿臣正好经常向玄宿请教一番,下次才不至于像今ri输得这般难看,还请母皇恩准。”明昭斜了君绍朗一眼,若有所思,但这只是瞬间之事,随即又朝武玄宿道:“应安,朗儿要你家公子当他的亲卫,你这个做父亲可愿意。”君绍朗已经当众如此说出了口,武应安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道:“这是犬子的福气,具体如何,还请皇上定夺便是。”“那就这样罢。不过朕倒想着这球技里,仪儿比之他两个哥哥还是要差上一筹……”明昭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却说道。“以后儿臣练球之时,叫上四弟一起便是。”君绍朗涎着脸道:“儿臣见了玄宿确实心中欢喜,母皇就应了儿子这一番请求吧。”“好好好……”明昭轻笑道:“朕也没说不准,调到你承庆殿听用便是,去把他叫上来吧。”“是。”君绍朗竟亲自下了去,扶起了武玄宿,亲亲热热的带了他上来。“末将武玄宿叩见皇上。”武玄宿虽然跪在台下,但是台上这一众人的对话,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见二皇子如此看重于他,又如此的礼贤下士,毫无半点皇族傲气,他不禁心中对君绍朗大生好感。“你球技出众,朕见了心中甚是欢喜,现在将你调至承庆殿二皇子处听用,升为亲卫,你可愿意。”明昭正容道。“末将尊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玄宿叩首道。“好了。”君绍朗并未回座,却上前将武玄宿扶起,笑道:“母皇,现在天已过午,儿臣这肚子,饿得可是呱呱叫了,您就恩典,现在开宴罢。”“也是。”明昭笑道:“开宴。”此地虽是球场,但是看台之上却是十分宽敞,用来开一个简单一点的宴会也是可以的,宫中执事早知道今ri明昭要在此处设宴,因此早早的便预备好了,明昭一声令下,宫女们便流水价的端上佳肴来,奉与众位贵人进宴。武玄宿并无资格在台上进宴,本yu悄悄的退了下去,君绍朗却持了他手将他带到自己席上,笑道:“久闻边关军士均是海量,玄宿,来来来,今ri我们来较量一番。”当下便有内侍斟了酒呈了上来,君绍朗见那酒杯乃是寻常所用,便道:“小杯不行,换大碗,我先和玄宿碰上三大碗再说。”此时饮宴已经开始,众人各寻了身边的人吃喝谈笑,君绍朗如此,却也没多少人注意,只是坐在君绍朗对面的君绍真脸上却浮出一丝冷笑,对着身后的安青扬冷然轻声道:“二弟好手段。”“是啊。”安青扬亦轻声道:“武玄宿这一条命,怕是要卖给二殿下了。”“何止武玄宿一条命。”君绍真低语了一声,却住了嘴,自顾自的举杯饮酒。这厢君绍真和安请扬在议论君绍朗此番举动,上座的明昭和沐风也在看着君绍朗与武玄宿。沐风拂须笑道:“朗儿和这武玄宿倒也投缘,看来他是想苦练球技,下回再扳回一城了。”明昭看着与武玄宿饮酒谈笑的君绍朗,眼中却闪过一抹无奈神sè,重复着沐风的话道:“果然投缘啊。”.武玄宿久在边关,也是个豪爽人,起初拘于上下之礼不敢放肆,后来见君绍朗盛意拳拳,也放开了顾忌,举碗与君绍朗痛饮了三碗,心中同时感叹道,不愧是“侠王”,与寻常皇族,果然不同。后来又见君绍朗眼现迷离之sè,想是有些微醺了,却yu再与自己对饮,当下一口将自己碗里酒水饮下,顺手再取了君绍朗的那只碗,也是一口饮下,道:“殿下有些不胜酒力了,还是属下代饮的好。”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原本醉眼朦胧的君绍朗在他饮下酒的那一刻,双目之中却透出了大喜神sè。武玄宿饮尽了碗中酒水,伸手抹了抹嘴。他本是海量,虽连饮数碗,却也没什么醉意。正yu告退之时,却听见对面一道冷峻的声音响起:“武侍卫果然海量,我也来敬武侍卫一番。”定眼望去,却是皇长子君绍真。“大哥平素不如何饮酒的,今ri却是好兴致啊。”君绍朗像是清醒了一些,笑道:“来来来,我与大哥喝上几碗。”“你归你,武侍卫归武侍卫。”君绍真半点不动,道:“我见武侍卫球艺高超,有心敬他一杯,二弟你不是连这也不许吧。”“哪有哪有。”君绍朗大呼冤枉,道:“我不过是想咱们兄弟一起敬玄宿一杯,四弟,你说是不是。”“是,是。”君绍仪坐在君绍朗下首,见君绍朗如此一问,也慌着端了酒杯起了身,道:“武侍卫如此球艺,是该敬上一杯的。”这三兄弟正轮番说话间,一道稍稍带些稚气的女声却插了进来:“大哥。二哥,三哥,这一杯酒你们谁都别跟妹妹抢,我要敬武侍卫一杯。”说话的却是坐在君绍真下手的皇长女永平公主。武玄宿见这几位皇子如此热情,便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听得这一道女声插入,却不禁循声望去,只见皇长女永平公主着一身大红sè袍服,做男装打扮,裹上幞头,脚蹬软靴,飒爽英姿之中却又透着清丽妩媚,虽年岁尚小,脸上尤带稚气,却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武玄宿今年虽然已经快二十岁,但一直却在边关,见的女子多是粗手大脚的妇人,此时见了永平公主,心中却不禁一动,慌忙将目光移开,平定心中的波澜。“既然四妹喜欢,那二哥便不与你争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君绍朗知永平甚得明昭喜爱,他们三个哥哥至近尚未封王,这个小妹妹却早封了公主,进了尊号,昨ri又被特许参知政事。要知道他和皇长子均是十六岁方才被许可参知政事,而永平,今年不过十四而已。当下也乐得卖永平一个人情,一口饮尽手里杯中之酒,哈哈笑道。君绍真目光一闪,也一口饮尽杯中酒,道:“我们做哥哥的,自然不能和妹妹抢。”言罢,若无其事的坐回位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君绍仪看看二哥,又看看大哥,也放下了酒杯,坐回了位上。永平公主脸上泛起一抹笑意,竟自己斟了一杯酒,行到有些手足无措的武玄宿面前,双手端了放在他身前,道:“武侍卫请了。”武玄宿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不禁一阵神魂颠倒,楞了一楞方才接过了永平手中的酒盏,再度偷偷望了一望永平如玉般的脸庞,才一口饮尽。永平微微一笑,似乎甚是满意,再度朝两位哥哥所处的方向笑了一下,这才回位。君绍朗望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武玄宿,喃喃自语道:“我家永平这一杯酒,还真是烈啊,千杯不醉的汉子,小小的一杯酒,立马就醉了。”主位之上,沐风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事,朝明昭轻笑道:“永平今年也十四了吧,再有两年,也就及笄,可以出嫁了。”明昭回以轻笑,眼中却闪过忧sè,道:“永平才十四而已,朕也不想她早早出嫁,再留两年罢,再留两年罢。”沐风微微有些愕然,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午宴过后,明昭与沐风回了凝yin阁休憩,一众无事的大臣也各自散了去,皇三子君绍仪和皇长女永平却要随着大哥二哥一同前往政事堂,参知政事。尚书令安无忌与四位皇子(女)同行,他虽是臣属,但是谁都知道,这位宰相,却是当今第一得力之人,也是朝中大臣之中,最受宠信之人,因此都对他十分恭敬。君绍仪更是因为心中有些惴惴,而不时的向安无忌问一些问题,安无忌亦不厌其烦的解答着。到了政事堂,君绍真因有科举的差事,因此便一人单独转去了国子监。安无忌笑着将其他三人引入了政事堂,先将一众宰相及官吏替君绍仪及永平引见了,后又命人取出几份文书道:“三殿下,公主,你们这是第一天入政事堂参知政事,诸事不熟,还是先看看过往文书档案,戴事情熟悉一些后皇上自有旨意分派差使。”“多谢安丞相了。”君绍仪甚是有礼,永平却只一点头,便算是回应了。安无忌却也不以为意,笑笑后转向了坐在一旁的君绍朗,道:“二殿下,昨ri张宝南河道上送上文书,说是桃花汛快下来了,求朝廷给拨银两,昨ri里殿下不在,现在殿下看看,给个意见。”“这些事我也不熟,安相拿主意再禀报母皇便是,我只看看奏折,学习学习也就是的。”君绍朗笑道。安无忌尚未说话,一人却急匆匆的进来,伏在地下,哀声道:“禀报殿下相爷,刘老相爷,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