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武殁了?君绍朗与安无忌交换了个眼sè,两人虽有几分震惊,却不是如何的奇怪,刘仲武明昭八年致休之时已经年过七旬了,到今年,已经九十余岁了,再不死,也算得上是个人瑞了。不过虽然心理早有准备,但是君绍朗和安无忌却不敢等闲视之,刘仲武虽然早已致休,且刘族有ri渐败落,但是卫朝立国不过百余年,刘仲武为相却长达三十年,莫说卫朝历史上没有,就是从古至今上下千年,这种三十年宰相也是十分难寻。而且明昭对这个已经致休的老相爷十分尊重,常以朝中大事询之。所以刘仲武虽然致休,却有影子宰相之称。安无忌定了定神,道:“老相爷是几时殁的,现在刘府中是谁cāo持,细细报来。”“是。”那人道:“回禀安相,刘老相爷是巳正时分殁的,据说当时老相爷jing神还很好,还让重孙女给他老人家弹了段琴,后来说累了,便躺下歇息,这一歇息便……刘府里现在好象是老相爷的长孙礼部员外郎刘玄重刘大人在cāo持。”“知道了,你下去罢。”安无忌默默听了挥手吩咐那人下去,此时在一旁翻阅文书档案的君绍仪和永平也靠了过来,望着安无忌。安无忌容sè一正道:“各位殿下,刘老相爷殁了,皇上若是知道此时定然十分的难过,但是却也不能瞒着皇上,本相现在去凝yin阁禀报皇上,三位殿下还是继续在政事堂留守一下吧。”“好。”君绍朗道:“安相请便,我和三弟四妹继续在这里也就是的。”“好。”安无忌一点头,快步行出了政事堂,君绍仪面露悲戚之sè,叹着气摇了摇头,回到自己方才的位上继续看着那些文书。永平却望着安无忌远去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不悦神sè。安无忌有内廷行走之权,至了凝yin阁,却听见里面一阵悠扬琴声传来出来,想是明昭在弹琴,心中突然一阵惘然,默然一阵之后方才上前让门前伺候的内侍入内通报。明昭正在和沐风探讨琴艺,问报说是安无忌求见,便住了手,轻笑道:“定中怎么来了,沐风你先在这里继续看着琴谱,朕去去就来。”“好。”沐风却正沉浸在琴谱之中,只应了一声。“臣叩见皇上。”安无忌被宣入了凝yin阁,见礼道。“定中起来罢。”明昭微笑道:“莫不是政事堂里有什么大事决断不了的,这个时辰竟巴巴的跑到了凝yin阁来了。”“回禀皇上,方才臣接到刘府人传来的消息,刘老丞相、殁了。”安无忌凄然道,他对这个老丞相,是是分尊重的,他还记得明昭六年那个瓢泼大雨天,政事堂内受到排挤的白发老人,淡然对自己说着,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三纲五常,君为臣纲。为臣者,若这两点都不知道,还做什么臣子。“啊……”明昭的微笑僵在了脸上,良久才颤声道:“老丞相殁了?殁了!”“是。”安无忌道:“老丞相九十二而寿终,可称长寿了,皇上不必太过悲伤。”“朕知道。”明昭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刘仲武算得上是喜丧了,但是一闭上眼,却又不禁想起效忠两朝,为朝廷兢兢业业办事的那个老人的身影,不禁流下泪来,过了一阵方睁开眼道:“朕记得老丞相是三等公。”“是。”安无忌道。“传朕旨意,追封刘老丞相一等安国公,谥文忠,荫其后人。”明昭道。“是。”安无忌应了一声道:“现在刘府之中是老丞相的长孙礼部员外郎刘玄重主持老丞相的后事,敢问皇上,是否要让刘玄重入宫觐见谢恩。”“不用了。”明昭摇头道:“让他好好尽孝罢,升其为礼部侍郎,也算是老丞相的恩荫,并命皇次子君绍朗、皇三子君绍仪主持老丞相葬礼,代朕祭奠。休朝一ri,命百官皆去祭拜。”“是。”安无忌应道。“这件是就由定中你和朗儿仪儿去cāo持罢,朕心里不好受。”明昭挥手示意安无忌退下。安无忌回了政事堂,在另一处商议科举之事的君绍真听闻刘仲武去世,也赶了过来,正坐在那里和君绍朗说话,见安无忌进来,起身道:“安大人,母皇有什么旨意没有。”“有。”安无忌行到君绍朗面前,道:“皇上命二皇子殿下及三皇子殿下主持刘老丞相葬礼,并追封老丞相为一等安国公、谥号文忠,明ri休朝一ri,百官前往祭拜,老丞相长孙礼部员外朗刘玄重生为礼部侍郎。”君绍真听了点了点头,道:“既然母皇没有派我的差使,那我就先过去那边了,明ri再亲去祭奠。”说着颔首示意,便转身出了门。君绍朗却道:“老丞相一生对我大卫,对先帝,对母皇忠心耿耿,这忠之一字,也算当得上了。”永平却不说话,倒是君绍仪略带些伤感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刘大人入宫觐见母皇,我写字被描了红,老丞相拿着我的手,一笔一笔的教我写着,他那么大的年纪,我见他左手只是颤,教我写出的字,却是一丝不苟,一笔一画的工整无比。”说着眼圈便有些红。“好了四弟。”君绍朗道:“既然母皇派了你与我当这个差使,就要好好去做,我们现在出宫去刘府看一看罢,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好。”君绍仪擦了擦眼睛,应道。安无忌却阻止道:“二位殿下还是暂且等一下,叫礼部和太常寺的执事来了,再一起过去罢,这些事情,他们是极熟的。”“也好。”君绍朗侧目见永平脸上似有些不快,却踱了过去道:“永平,你还是去一下凝yin阁罢,刘丞相故去,母皇心情肯定不好,虽然父王在那里,但是母皇厉来疼爱你,你过去一下还是好些。”“是。”永平低低应了,脸上yin霾,却一点也未散。这边他们两兄妹说话,那边安无忌却召来了书吏,吩咐道:“先去请中书令王举之王大人来,再去礼部和太常寺叫礼部郎中和太常博士过来,要快。”那书吏转身应了去了,过不多时,中书令王举之便行了过来,当年郭维一党之中他与邵元长、施上淳三人争权夺利,郭维明昭九年病死宰相任上,邵元长也因此势力一落千丈,明昭十一年被人告发建筑逾制,罢官回乡,施上淳数度沉浮,现在却依旧落在刑部尚书的位上,只有他一人不但升了官,而且还入了政事堂为相,抛开安无忌严守中立不论,已经俨然成了朝中庶族官员之首了。“见过三位殿下,见过安大人。”王举之行了进来见了礼,道:“听说刘老丞相殁了?”“是。”安无忌正容道:“我方才已经禀报过皇上了,请你过来就是为了拟旨。”说着便将明昭旨意再转述了一次,王举之听了应道:“我马上去办,等下是直接进给皇上用玺还是交给安大人您,不过说到拟旨,安大人的文采可比我要好上不少,我觉着倒不用我来,安大人拟就好了。”“你是中书令,拟旨是你的本职。”安无忌现在是政事堂首席宰相,因此官级之上王举之虽与他平级,却能训斥于他,更别说当初王举之考科举之时曾拜了安无忌为座师,一ri为师,终身为父:“都入政事堂为相了,连这些都不知道。至于拟好的圣旨……”安无忌沉吟了一番,道:“我等下还要进去请示皇上河工上的事,你拟好后交给我,我再顺便呈与皇上。”“是。”碰了个钉子,王举之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安无忌心中焦躁,却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寻了张宝南的奏折,再看了起来。又过了一阵,礼部郎中和太常博士也过来了,君绍朗和君绍仪便带着他们出了宫直奔丰乐坊的刘仲武府上,永平却早早的去了凝yin阁,去劝谏明昭莫要伤心。刘仲武的府邸在乐丰坊,其实原先他是住在皇城内刘族族府的,明昭八年致休之后,刘仲武又将族长之位传给了族中子弟,自己也搬出了族府。明昭听说后便在乐丰坊赏了刘仲武一座大宅子,之后刘仲武便一直在这里住着,直到死去。君绍朗和君绍仪没有大张旗鼓的动用依仗,二人均是骑马,带了四十多名侍卫出长乐门直奔刘仲武府上。二人到了刘府上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远远的便瞧见刘府门口人往来络绎不绝,灵幡纸花白花花的一片,哀声不绝。君绍朗也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名也空,利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刘老丞相生前权倾朝野,到最后,却也逃不了一死啊。”君绍仪没说话,眼圈却红了。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里议论,早有随身侍卫入内通报,还没等二人下马,刘府正门内便涌出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跪迎两位皇子。跪在最前面的便是刘仲武的长孙刘玄重——刘仲武仅有一子,却早早的过世了,只留下一孙,便是刘玄重了。刘玄重今年也年近五十了,文不成武不就靠了刘仲武的恩荫谋上了个礼部员外郎,但是他却是至孝之人,向来孝顺爷爷,刘仲武去世,他虽勉力cāo持,心中悲痛,也是十分难当了,听得两位皇子奉旨而来,连忙引了阖家老小出门跪迎。“起来,快起来。”君绍朗下了马,上前扶起刘玄重道:“母皇命我和三弟来主持老丞相葬礼,现在明旨还未下,我们兄弟先来看看,玄重,老丞相葬礼还缺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命礼部和太常寺的人去办。”“多谢二殿下三殿下。”刘玄重已经是满脸泪水,道:“并不缺什么,二殿下三殿下请进。”“好。”君绍朗点头道:“此处说话不方便,我和四弟先去给老丞相上一柱香再说罢。”“是。”刘玄重躬身道:“二位殿下请。”刘仲武的灵堂设在正堂,从大门进去行了长长的一条路过了二门便可见了,一路上只见处处灵幡白帐飞扬,纸花簌簌摇曳——虽是仓皇之间布置,却也已经有模有样了。又请了大觉寺的和尚,分在两班在院中伴着锣鼓声双手合十纳纳咏诵《往生咒》《大悲咒》,往来家人均是一身白sè孝服,哀声阵阵。君绍朗和君绍仪入了灵堂,在刘仲武灵位前上了三柱香,又躬了几躬身,身后带来的侍卫如武玄宿便下跪叩了头,家属谢礼又闹了好一阵之后,刘玄重将两位皇子请入了二堂奉茶。“玄重,刘老丞相九十二而善终,也算得上是喜丧了,你也不必太过悲哀。”坐定之后,君绍朗道:“礼部郎中和太常博士已经在外面打理了,若有什么需要或是不懂的,只管去问他们。”“是,谢皇上恩典,谢殿下厚爱。”刘玄重泪水未干,双眼红红的。“刘老丞相为朝廷cāo劳一生,母皇是十分敬重的,方才安大人进去向母皇禀报老丞相殁了的消息,母皇心里也不好受,因此便让我和三弟过来,一是主持丧礼,绝不能委屈了老丞相,二也是代她老人家来祭奠老丞相一番。”君绍朗道“皇上圣恩浩荡,我刘家无以为报。”刘玄重双膝一屈,跪在底墒,伏地嚎啕道。“快起快起。”君绍朗亲自起身扶了刘玄重道:“刘老丞相jing忠为国,这是老丞相因得的。现在旨意还没下来,我给你透个风。母皇已经追封老丞相为一等安国公,谥号文忠,明ri休朝一ri,让百官都来拜祭。而且还要给你升官,加礼部侍郎。正式的旨意,明天就会到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被君绍朗扶起的刘玄重再度扑通跪了下去:“请殿下代玄重禀奏皇上,玄重想入宫谢皇上隆恩。”“母皇知道你要谢恩,不过母皇下了旨意,说是让你在府中好好尽孝,谢恩以后再说。”君绍朗看了看天道:“天sè也不早了,我和三弟就先回宫了,明ri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