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美人如玉气蛔虹紫气玉楼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司马纵横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叶五先生的女儿叶雪璇居住于此。这里本该有不少丫环婢仆,才能衬托得起这幢楼阁的气势,但这时候却连一个也没有。他们自然也己跟着叶大小姐,前往开封。这一仗,真的是那么重要吗?司马纵横不禁有点怀疑。他是个很好奇的人,既好奇又不怕死。他在紫气玉楼四周打了一个转,忽然找到了一道门。门已很残旧,和这幢楼阁的修饰,大不相衬。司马纵横有点奇怪,正想伸手推开它,忽然看见门旁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武林禁地,擅入者死!”这八个字也许很吓人,但却绝对阻吓不住司马纵横这种人。他只是笑了笑,就伸手推开那木门。木门很残旧,但司马纵横一推之下,才发觉它比想像中沉重得多,倘若少用几分力度,恐怕还推它不开。门后是一条长廊。长廊光线暗淡,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两旁有不少武器。这些武器,有些已折断,有些甚至已完全变了形状。司马纵横随手捡起一柄大铜锤,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寒。这铜锤就算用来敲击坚硬的石头,它也绝不会有什么崩缺的。但现在,这柄大铜锤竟然已经扁了一半。是什么力量,可以推毁这铜锤。而这柄铜锤的主人,司马纵横也想起来了。那是陇中武林大豪,“神锤无敌”杜正确的独门武器。神锤无坚不摧,杜正确罕逢敌手,却是武林中人所皆知之事。但在三年前,这位武林大豪神秘失踪,就像是水泡般消失得不知去向。想不到,他的铜锤,竟然会在这条神秘的长廓内。铜锤已如此,主人又如何?向前直往,武器最少也有七八十件。司马纵横甚至看见少林寺的火龙棒和昆仑派的万缕柔情刀。而这些武器的主人,也俱已在数年之前,神秘失踪。司马纵横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时候却忍不住摸了摸猎刀的刀柄。这柄猎刀,会不会也被弃置在这条长廊里?长廊已到尽头。转了一个弯角后,司马纵横看见了一堆人。一堆死人。这堆死人,比司马纵横还高上一倍以上。那就像是一座山。尸山。每个人都已死了,但却完全没有腐化的迹象。司马纵横深深的吸了一气。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在紫气玉楼之内,居然会有一个这样恐怖的所在地。倘若是换上别人,必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而去。但司马纵横却没有走,他绕过尸山,继续向前走,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尸山后有石室,石室内,一灯如豆。她穿着一袭柔软的银色丝袍,默然地站在一张长案旁。案上有经书,一本一本堆得很高。司马纵横随便放眼一看,就已不禁吓了一大跳。这些经书,居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练功秘笈,其中包括少林派的“虎鹤神功”,蜀中唐门不传之秘的“千毒掌”,江南第一异人石百录亲笔所书的“石氏秘典”,还有华山派的剑谱,西域密宗的大手印羊皮图……美人如玉。但在许多学武之士眼中看来,长案上的武学奇书,更加具有巨大的**力。银袍丽人忽然转过脸,幽幽的叹口气才道:“难道你没看见门外那八个字?”她的脸庞实在很美丽。她没有施脂粉,一双眸子却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在这石室中,司马纵横隐隐嗅到了一种醉人的香气,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是,提起那八个字,再想起长廓外的武器和不远处的尸山,司马纵横就不禁有点想呕吐的感觉。银袍丽人又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着他。司马纵横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看见了。”银袍丽人道:“你不后悔?”“后悔?”司马纵横耸耸肩,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后悔?”银袍丽人眸子闪着光:“你是谁?”“司马纵横。”“猎刀奇侠?”银袍丽人仿佛吃了一惊。司马纵横点点头:“道上的朋友,有人这样称呼我。”银袍丽人凝视着他,半晌才道:“你的英雄事迹,我已听说过不少。”司马纵横苦笑道:“什么英雄事迹,怕不笑掉了别人的大牙。”银袍丽人这时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倘若在两个月之前,你走了进来,那一定是有死无生。”司马纵横奇道:“为什么?”银袍丽人道:“只因为那时候,先师仍然活着。”司马纵横道:“他是……不是大幻神翁?”银袍丽人点点头。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叶大小姐?”银袍丽入看着他:“你都说对了。”司马纵横道:“你根本就没有离开紫气玉楼,更加没有打算到开封府。”叶雪璇缓缓道:“不错,我没有打算到开封府去帮助布大手,因为上官宝楼也只是在那里虚张声势而已。”司马纵横道:“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叶雪璇点点头:“他很狡猾,所以我们也绝不能太老实。”司马纵横道:“你认为上官宝楼真正的意图如何?是否要毁了坐龙山馆“叶雪璇道:“坐龙山馆,不可不防,那是我们一个很脆弱的地方,倘若上官宝楼全力进袭,木鹏坞与灵蛇堡一定保它不住。”司马纵横道:“但上官宝搂会全力抢占坐龙山馆吗?”叶雪璇道:“很难说。”司马纵横道:“在下却认为,坐龙山馆纵有危机,也比不上此地严重。”叶雪璇道:“我也是这么想。”司马纵横道:“所以你故布疑阵,让别人以为你已远赴开封?”叶雪璇道:“不错。”司马纵横道:“在下也绝对同意这一着,只是,上官宝楼狡计百出,恐怕未必会上当。”叶雪璇道:“我们现在只求稳守阵地,以静制动而已。”司马纵横道:“虽然以静制动,可稳阵势,便却难以抢占先机。”叶雪璇叹了口气,道:“上官宝楼声势洽大,而本教又已沉寂多年,倘若硬碰,恐怕难有把握胜算。”司马纵横说道:“事在人为,义气帮也有不少弱点,我们可避其锋锐,攻其要害!。”叶雪璇眼睛里发出了光:“司马大侠有何高见?”司马纵横道:“义气帮有南北总舵,北总舵主由上官宝楼这位帮主兼任,但南总舵主却是另有其人。”叶雪璇道:“那是‘白骨学究’贺六先生。”司马纵横冷冷一笑:“这位贺六先生,老谋深算,上官宝楼居然能御使此人,实不容易。”叶雪璇道:“我们先向他下手?”“不错,”司马纵横点点头,道:“南总舵人材辈出,高手如云,这全是贺六先生之功,先废此人,无异废了上官宝楼一臂!”叶雪璇沉吟半晌,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可以对付贺六。”司马纵横抱拳一笑,道:“叶教主足智多谋,在下早已听人说及。”叶雪璇道:“哪里话,此后,还望司马大侠多加指引。”司马纵横忽然吐一口气,道:“外面那堆尸体……”叶雪璇叹道:“他们都是觊觎这里的武功秘典,所以才昌险进入此地。”司马纵横道:“是……是庞老教主杀了他们的?”叶雪璇黯然点头道:“不错,他们虽然贪婪一些,但先师的手段,却也未免太可怕了。”司马纵横道:“庞老教主既已坐化,你能保得住这些武功秘典吗?”叶雪璇道:“我的看法,和先师并不相同。”司马纵横道:“你将会怎样处置这些武学奇书?”叶雪璇说道:“物归原主,该是少林派的,还归少林,该是华山派的,送回华山,倘若主人已逝世,则传交其后人,弟子。”司马纵横击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叶雪璇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边那堆尸山,是先师每杀一人,即以存尸粉涂抹,日积月累堆成的,每次经过,我都想哭。”司马纵横说道:“可订棺木,全安葬之。”叶雪璇道:“这主意也很好。”司马纵横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叶雪璇道:“当然可以。”司马纵横道:“对付贺六之事,不若就交由在下去办如何?”叶雪璇道:“我不可以去吗?”司马纵横道:“你若也离开此地,恐怕……”叶雪璇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幻教虽然已在江湖上沉寂多年,但仍然有不可轻侮的潜力,再加上郝神翁,邵长老,纵使上官宝楼亲自到此,也未必可以占到什么便宜。”司马纵横道:“你是要单独与在下去找贺六?”叶雪璇悠然一笑,道:“既然和你在一起前往,又怎能算是单独?”司马纵横也笑了笑:“你很爽快。”叶雪璇道:“铁凤师也是一样。”司马纵横道:“你已见过铁凤师?”叶雪璇道:“怎会没见过?他本来就是我邀请回来助拳的。”司马纵横笑了笑:“铁凤师这个人如何?”叶雪璇道:“刚才我已说过,他很爽快,这是优点。”司马纵横道:“还有呢?”叶雪璇摇摇道:“不知道了。”司马纵横道:“要不要我说出来?”叶雪璇笑道:“你要说,谁能阻止得住?”司马纵横道:“他另外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还没有成亲。”叶雪璇的脸忽然红了。虽然她已是大幻教教主,但却毕竟还有女儿家娇俏可人的气质。夜已深,大安镇里的商户都已关上了门。在一条长巷里,一盏黄油油的灯笼,正在烧亮着,发出昏黄的光芒。灯笼下有个用木雕成的元宝。那是元宝赌场的标志。虽然长巷黑暗静寂,但是从长巷尽头那扇木门穿过去,再走前十来丈,就可以听见喧闹已极的人声。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使劲地把骰子掷出。他是这赌坊的常客。他叫“天崩”老霍,再加上“地裂”崔命来,这两人就是大安镇里最可怕的一双恶霸。老霍嗜赌,崔命来好色。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在赌桌上,恶魔的银子,和任何人的银子都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尽管他在外边是杀人魔君,但在赌坊里仍然有人愿意和他周旋到底。老霍今天手风大顺。他当庄,已接二连三抓着“天贡”、“地王”、“宝子”这一类好牌。这里的牌九只赌两只。小牌九抓着这些牌,押注者能不焦头烂额者几稀矣。骰再掷出,老霍这一口牌差了。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统赔。但老霍还是满面笑容。刚才那几口牌九,他已赢得够多了,而且在庄家牌风大旺之下,这一口,闲家押注全都减少一半以上,所以他虽然拿了一副只有一点的劣牌,输出去的银子却绝不算多。老霍又怎能不笑。银子派了,牌又再砌好。“押呀,押呀,老子刚才统赔,你们别放过机会,趁庄家手风弱多押银子!”他在大吼,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己准备把骰子掷出去,忽然有人叫道:“且慢,等一等。”老霍浓眉一皱,定睛一看,忽然发现赌桌旁来了一个道士。“出家人,你也赌博?”道士吃吃一笑:“难道出家人就不吃饭了?”老霍有点不耐烦,催促道:“管你吃饭不吃饭,快押!”道士叹道:“别急!赢输有定着,急又有什么用?”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你只赌了丁点儿数目,可别阻慢人家发财!”道士道:“小数目也是钱,你是庄家,该大小通赔!”“啐!”老霍眼色一变:“什么大小通赔,简直混帐!”道士道:“就算大小通吃,也不该小觑了贫道这点小数目。”说着,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押在天门上。老霍一瞧,却不由脸色发青。“一万两?”“数目是小一点,却也可以赌一赌罢?”道士眯起了眼睛,目中带着一种诡谲的笑意。老霍哼一声,突然大喝:“统杀!”牌已分好。道士却忽然两牌一翻,叹道:“妈的,输定了。”众皆哄笑起来。他什么牌不好拿,偏偏就拿上了庄家刚才的那一手牌。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老霍哈哈一笑:“想不到老子的好运走到你头上来了。”道士啃了口气:“命该如此,夫复何言?”老霍心想,这一注赢定了。他随手一翻,第一张牌是九点。老霍大笑:“这张牌不错,除非另一张是斧头,否则,出家人你是输定了。”他伸手一摸。他大笑着说:“统杀!天王来也!”九点加天牌,就是天王。天王来了,当然统吃。啪!牌翻开,老霍的脸色忽然大变。第二张牌不是天,而是斧头。道士吃吃一笑:“当庄的,你摸错了,很凑巧,是‘爷头劈狗’,劈出个蹩十出来!”老霍的脸阵红阵白。刚才,他确是摸错了,一摸下去,六点直落,再摸下去,点子密麻麻的,以为也是个六点,谁知却是个梅花五!差了一点。在赌博的玩儿上,差一点可就差得远了。天王变成了蹩十,不是统吃,而是统赔。老霍脸色极难看,道士却在催促他赔钱。“贫道押的不多,只区区一万两!”在别的大赌场里,一万两也许还不算一是个怎么吓人的赌注。但在天宝赌坊,押上一千几百两,已是重注!老霍今天虽云手风大顺,但连本带利也只有二三千两之数而已,他怎赔得起?“别忙!别忙!一万两又不是金子,再赌一手再说!”他又砌好了牌。道士却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样不行!先赔了一万两再说!”老霍老羞成恼:“你怕老子没钱赔你吗?”道士道:“管你有钱无钱,一注还一注,一口还一口,先赔我一万两再说!”这么一闹,有个人在道士背后打了一拳。道士疼的大叫:“没你娘鸟兴,是那个兔息于敢动你家道爷……”他骂到这里,忽然住口,面露惊惧之色。“怎么是你?”他盯着一个人,这人也牢牢的盯着他。一拳打在这道士背后的,是一个锦衣人。他鼻直脸方,神态满洒,唇上有两绺很好看的胡子。“道长,你犯了清规啦。”道土脸色阴晴不定,嘀咕着说:“这与你有什么相干?”锦衣人淡淡一笑:“你师父叫我看管着你,别让你到处闯祸!”道上道:“我又不是跟别人打架!”锦衣人瞧着老霍,又再盯着那道士,淡淡道:“我若来迟一点,这场架还怕会打不成吗?老霍立刻顺水推舟,卷起衣袖:“不错,这道上九成准是想狠狠的打一架!”锦衣人似是吓了一大跳道:“别打架,别打架,他师父最憎恨弟子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才拜托我看管着他,他若打架,他师父知道了,说不好会连我的脑袋也砍了下来。”老霍正中下怀,摆出一脸凶相:“这牛鼻子要打架,老子又有什么办法!”锦衣人忽然捡起那张银票:“啊呀,你怎么连师父的银票都愉走子。”道士道:“不!这银票是我的!”锦衣人冷冷一笑:“你在哪里弄回来这许多银子?二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道士面露窘态,想了很久,才说:“是……是借回来的。”锦衣人怒道:“是谁借给你的?”道士说:“是……是朱大官人。”“朱大官人?”锦衣人嘿嘿冷笑:“你要捏造谎话,也该说个似模似样的,朱大官人是著名的一毛不拔,他为什么会借一万银子给你?”道士怔了怔,怒道:“我向他借,一开口他答应了,你要问为什么,去找朱大官人罢!”锦衣人冷冷一笑:“就算是朱大官人借给你的,你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会无名火起三千丈!”道士的脸青了:“为什么?”锦衣人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他最憎恨的,就是打架,不忠实,向有钱人摇尾乞怜,赌博,偷盗……”说到这里,道士好像连腿都软了,身子矮了一截,道:“你……你别再说了,我不赌就是!”锦衣人黑着脸,把银票折叠收好,叱道:“还不快滚!”道士吸一口气,马上走了。锦衣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老霍道:“这牛鼻子虽然活到这一把年纪,但却有点白痴,刚才他多多冒犯阁下,还望包涵,包涵!”老霍忙陪笑不迭。他输了一万两,既不用赔钱,反而有人向他赔罪,这种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老子是……不……俺叫老霍,也有人叫俺霍天崩,请问尊驾是……”“李公鸡。”“李……李公鸡?”“说来惭愧,这名字是先父改的,他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的公鸡正在啼个不停,所以就叫我公鸡。”锦衣人微笑着说。老霍笑了笑:“这名字不错呀,鸡乃德禽,公鸡之名,威武极了。”李公鸡微微一笑:“别见笑,刚才那道士的事,还望霍兄别记在心上。”老霍忙道:“这是什么话了,李兄,咱们正是相逢恨晚,不若咱们到枫叶轩喝两杯,请由小弟做个东道如何?”李公鸡道:“那怎好意思,阻着你赢钱啦。”老霍笑道:“这里的赌局,俺已玩厌了,现在去喝它几杯,才够意思。”李公鸡抱拳一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枫叶轩没有枫叶。这是一间小酒家,每天非到黎明时份,决不打烊。对于“午夜游人”、“江湖浪子”来说,这是一个消磨晚上的好地方。老霍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不等小二走过来,他已在酒柜里捧出两坛女儿红。小二也不等他开口,就已捧上炸花生豆腐干,腊猪耳肉,还有一盘杂锦卤味。老霍掀开酒坛泥封,说:“这里的酒虽然不便宜,但在方圆五百里之内,俺保证你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酒。”李公鸡也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坛酒。酒香四溢。“果然不错。”李公鸡点点头。老霍拿起竹筷,挟起一块卤猪肠:“这个也不错,很够意思。”李公鸡也吃了一块,频频点头:“真不错,真不错。”老霍喝了一口酒:“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挺够义气的人,来,俺敬你一坛。”不是敬你一杯,也不是敬你一碗,而是“敬你一坛”。李公鸡不由面有难色:“霍兄,小弟可没有这种酒量。”老霍哈哈一矣:“不妨事,你若喝醉了,俺就把你送到颐香院。”“颐香院?”李公鸡一怔:“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老霍眯着眼睛:“俺的师弟,最喜欢在那里,有时候,一耽就十天八天,也不出来。”李公鸡仿佛吃了一惊:“他耽在那里如此之久,是不是病了?”老霍放下酒坛,笑道:“也许真的是病了。”李公鸡皱了皱眉道:“是什么病?”老霍道:“手酸脚软,头昏脑胀,乐不思蜀。”李公鸡一呆:“乐不思蜀,这也算是病?”老霍笑着道:“这是‘迷恋美人病’嘛。”李公鸡又是一阵发愣,过了很久才一拍额头:“哦!小弟明白了,那是……那是……”“美人窝!”“美人窝也是销金窝,是很花钱的地方。”“别担心,”老霍桀桀一笑,道:“俺在那里,熟人多的是,老板看见了俺也要卖帐七分。”李公鸡喝了口酒笑道:“霍兄交游广阔,自然比小弟这种乡下人强胜多了。”老霍抓了一大把花生,抛进嘴里,一面嚼个不停,一个说:“你对俺义气深重,俺绝不会忘恩负义的,你若有什么疑难之处,尽管开口,只要俺能力所及,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李公鸡皱着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仿佛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老霍一瞪眼,道:“李兄,俺已说过,有事尽管开口,别放在心上。”李公鸡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曾于五年前,错怪了一个好人,把他臭骂了一顿,但后来在下才发觉,这人没错,是自己一时糊涂,唉……”老霍大感兴趣。“是怎么一回事?”李公鸡叹息一声,道:“小弟在六年前,讨了一个老婆回来。”老霍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讨个老婆,总比孤家寡人活一辈子的好。”李公鸡摇摇头,叹道:“但这婆娘不老实。”“她偷银子?”“偷银子倒是小事!”李公鸡悻悻然的说。“不偷银子,难道是……偷人?”“正是这样!”“哼,这**妇!”老霍一拍桌子:“若是换上俺,一刀就把这婆娘做翻了。”李公鸡叹息一声,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在下虽然愤怒莫名,但还是没有想过要杀人。”老霍道:“就算不杀**妇,奸夫也万万不能放过。”李公鸡道:“在下也没有杀那好夫,只是痛骂了他一顿。”老霍道:“这可便宜了他。”李公鸡摇摇头:“不,这已是委屈了他,因为在下后来查出,那婆娘的好夫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是个六根未净的和尚。”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也未必见得就很可靠。”李公鸡道:“那臭和尚,已给乡中父老活活打死!”老霍道:“打得好!”李公鸡叹道:“但我却不怎么好了,那人本是我很尊敬的人,可是,我却骂他是奸夫,后来想负荆请罪,但他却又远离而去,不知所踪。”老霍也叹了口气,道:“难怪李兄郁郁寡欢,未知那人姓甚名谁?”李公鸡道:“他姓贵,叫贺六。”“什么?贺……贺六?”“嗯,”李公鸡目光一闪:“你认识他?”老霍双眉一聚,道:“只怕,那是同名同姓而已。”李公鸡说道:“在下是江南浣溪县人氏……”“浣溪县?”老霍吃了一惊。李公鸡道:“你认识的那个贺六,莫非也是浣溪县人氏?”老霍点点头。李公鸡面露兴奋之色:“他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珠砂志?”老霍呆了一呆,又点点头。李公鸡大喜:“那么一定是他儿子,为了这桩事,小弟一直于心不安,这次无论怎样,你非要带小弟去见他不可。”老霍却是面有难色的道:“这个……恐怕……”李公鸡道:“贺六脾气有点古怪,在下是知道的,但在下这次负荆请罪,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会……”“不是这个问题,”老霍摇摇头,道:“要见贺先生,并不容易。”李公鸡一怔:“如何不容易?”老霍道:“他近年来结下了不少仇家,行踪极之隐秘,就算是俺,也不容易找得着他。”李公鸡想了想,忽然把那张万两银票掏了出来,塞在老霍手里。老霍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他面露吃惊之色,实则心中窃喜。李公鸡道:“这点小钱,谁都别放在心上,小弟只求一见贺六而已。”老霍犹豫了半天,才毅然点点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李兄是个义气深重的人物,这桩事包在我身上便是。”李公鸡大喜,翻身便拜。老霍忙扶起他:“别太客气,来,俺带你去见一个人。”李公鸡说道:“我们现在就去见贺六吗?”老霍道:“不,要见贺先生,必须先找到‘地裂’。”“‘地裂’是谁?”“俺的师弟。”“他在哪里?”“刚才俺已说过,他就在颐香院?”“咱们现在就去颐香院?”“当然,你害怕?”“怕什么?走!咱们现在马上去!”颐香院是美人窝。李公鸡进入颐香院,就像个第一次到城市里的老乡下。他似乎什么都不懂。老霍带着他,一直来到了颐香院里最幽静,也最华丽的银铃阁。银铃阁有俏语声,声若银铃。有一个满脸金钱麻子的大汉,左拥右抱,燕瘦环肥,好不风流快活。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