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葬花公子三月,雾迷离。峻岭下,幽谷无名。谷无名,路也无名。这条路也许不是由人走出来的;除了人之外,野兽也未尝不能在野草丛生之处,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谷中无风,只有湿雾。雾湿冷,旭日虽已升起,在这深壑的幽谷中,仍然不减夜来寒意。一双穿着猩红衬底,金线捆边长靴的脚,踏在一朵落叶之上。花虽未谢,但已被摧残。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森冷的脸孔、一个英俊而冷酷的人。他身材瘦长,锦衣白马,还有两个面目清秀的书童相随于左右。两书童一穿青衣,一穿黄衣,年纪看来都不超过十六岁。他们虽然年纪不大,胆量却很不错。最少,他们就不怕死人。这两个书童扛着一个死人,神色自若的来到这一座幽谷之中。凤眼已合,俏脸上只有僵硬,充满惊悸的表情,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她的年纪看来大概只有二十岁。锦衣公子和这两个书童来到谷中落英最多之处,停留下来,然后,两书童把尸体放在一旁,以手挖坑。他们的手指并不粗糙,但挖坑的时候,指力却是大得令人惊奇。半个时辰后,青衣书童对他说:“坑已挖好。”锦衣公子点点头。“很好。”但他又随即道:“坑虽挖得不错,但却嫌不够。”青衣书童道:“倘若这里只有一个死人,一个坑已够。”锦衣公子淡淡道:“虽然这里现在只有一个死人,但不久之后,死人的数字就会有所增加。”青衣书童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挖坑。”锦衣公子道:“只须多挖一个便已足够。”青衣书童立刻回到坑旁,与黄衣书童另挖一个坑。锦衣公子忽然冷笑:“在谷外的朋友,你现在可以进来了。”立刻就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谷中很快又出现了另一张充满杀气的脸。脚步声虽然沉重,这人的身材却很矮小,阳光斜照在这人的脸上,他的脸庞很苍白,两颗眼珠子却是一片血红。一股无形的杀气,有如大海浪涛般猛压过来,这人已将四十岁,腰间悬挂一柄雁翎刀。锦衣公子面上也是一片肃杀。“老雁侯是你的什么人?”“师父。”“本公子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老雁侯收录过你这一个弟子。”“天下问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尊驾是……”“黑雁欧刀。”“欧刀?”锦衣公子双眉一皱,目光紧盯着他:“你就是半年前天荒口单刀会五煞,然后再闯天煞谷击杀三大毒狼的欧十四?”“既是欧十四,也是欧刀。”“难得今日能与你在此相遇,好极。”锦衣公子谈淡道:“坑已挖好,无论是谁能躺下去,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欧刀居然点头:“你说得很对。”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声道:“能躺在这坑里被埋掉的人,最少不会死无葬身之地。”锦衣公子目光一闪:“你果然明白这种道理。”欧刀道:“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一定会亲手把你埋掉。”锦衣公子悠然一笑:“你有把握杀了我?”欧刀摇头。他没有瞒骗自己,也不愿瞒骗对方,他说:“我若有把握,早在百里之外就已动手。”锦衣公子道:“难道你现在觉得已有把握杀我?”欧刀仍然摇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悲愤:“欧十四若不为小师妹报仇,又岂有面目回去见老雁候,既然如此,我何不干脆死在你的手下?”锦衣公子冷笑。“你百里追踪,在这段时间之内,必已做了不少事。”欧刀道:“不错,我若死了,很快就会有人为我报仇。”锦衣公子瞳孔收缩:“你是否指老雁侯?”欧刀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反正你的性命绝不会太长久!”锦衣公子冷笑。欧刀的雁翎刀已在这一刹那间闪电般出鞘。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他已在锦衣公子的脖子上连攻了五刀。江湖上的雁翎刀多得不可胜数,但能用雁翎刀攻出如此急速凶狠招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欧刀真不愧是老雁侯最得意的衣钵弟子。但锦衣公子下半截身子完全不动,只是拧腰侧首,就已把这五刀完全避开。欧刀猛然一翻左掌,向锦衣公子的胸膛拍下。锦衣公子莞尔一笑。“这一掌最少已有老雁侯的五分火候。”他居然不闪不避,任由欧刀一掌击下来。欧刀一掌击实,心中窃喜。欧刀一阵喜悦很快就化为极度的惊诧。锦衣公子分明已挨了一掌,但是,却还是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欧刀只觉得这一掌,不像是击中了一个人的身子,而像是击中了一团根本无处可以着力的棉花。锦衣公子不是棉花,他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杀手。他就是近年来名气直逼杀手之王司马血的葬花公子柳红电!葬花公子柳红电擅用七种武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他父亲穷三十载时光才铸成的红电剑。他父亲以“红电”二字为剑之名,也以“红电”作为他独子的名字。柳红电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个杀手,但二十八岁那年失手过一次,侥幸检回一条性命之后,就结束了他的杀手生涯。自此之后,他弃武从商,不出十年已大有成就。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虽然生长在富裕之家,长大之后也同样成为了一个杀手。欧刀没有看见柳红电的红电剑。因为凭他实在还不配让柳红电拨剑。欧刀重击柳红电一掌,如击败絮,正待把掌缩回,柳红电的指尖已在他胸前八大要穴疾点下去。欧刀脸如上色,突然全身力量尽泄。他嘴角、鼻孔,同时有鲜血涌出。“你……你果然不愧是葬花公子……”说到这里,狂吼一声,向前仆倒,就此永远不能动弹。柳红电叹了口气:“你以为老雁侯可以为你报仇,实在是大错特错。”这时候,两书童已把那具少女的尸体埋葬。”黄土填平后,黄衣书童走过来说:“杜飞萼姑娘已葬了。”柳红电沉响半,道:“我们可以走了。”黄衣书童徽微一怔,忍不住道:“还有一个坑……”柳红电脸色忽然一沉。“我只是叫你们多挖一个坑,但这坑并不是一定要用来葬人,尤其是男人!”黄衣书童额上早已冒出了很多冷汗,忙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柳红电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除了先父之外,我绝不会埋葬任何的男人。”这就是葬花公子,一个江湖上最令人心寒胆战的杀手!被葬在黄上下的少女,是欧刀的师妹杜飞萼,也是老雁候唯一的女儿。老雁侯快七十岁了,他是否还有力量,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和衣钵弟子报此血海深仇?欧刀说很快就有人为自己报仇,这人又是否他的师父老雁侯?没有人知道。柳红电也不知道。雾,依旧迷离。谷中渐有风,天际云层渐更厚……夜。狂风、暴雨,再加上欲撕裂天地的雷电,实在使人不容易睡得着觉。所以虽然外面的天气异常恶劣,大屋子里的人仍然不愿意离开赌桌,大屋子其实不能算很大,但在狼头镇上,它是最大的赌坊。狼头镇共有四座赌坊,一座叫老狼头赌坊,那里的赐注通常都很细小,而且地方比大屋子还更远不如。像谭五爷这种腰缠万贯的富豪,当然不会跑到老狼头赌坊去赌几文钱的牌九。大屋子是谭五爷每天必到之处。他有钱,也喜欢赌几手,在大屋子,谭五爷很少遇上真正的对手。他嫌别人的赌注太细小,而别人却往往给他的赌注吓呆,幸好这半个月以来,大屋子出现了一个喜欢赌大钱,也赌得起重注的豪客来。那是一个年轻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马司大爷,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赌局直至黎明,依然继续着。长夜已尽,天色渐明亮,窗外木叶,经过昨夜一场暴雨洗濯之后,显得更是青晕欲滴。这一夜,谭五爷的赌运不很好。直到他又拿了一副蹩十之后,他忽然望了望天色。“又天亮了。”司马大爷淡淡道:“这正是一天之中最令人精神焕发的时候。”谭五爷苦笑道:“但我现在却是磕睡得要命。”司马大爷道:“你不想再赌了?”“手风欠佳嘛。”谭五爷耸耸肩:“就算再赌下去,看来也是很难翻本。”司马大爷道:“五爷若不再赌,我也想休息了。”谭五爷点头:“今夜咱们再赌个痛快的!”这一天的赌局看来已散。但当他们离开赌坊大堂之后,却发现有两个老人,各提一笼鸟儿,准备在大屋子门外决战!决战即将展开。决战的不是这两个老人,而是他们乌笼里的战鸟。这两个老人年纪加起来最少已超过一百六十岁,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纹银五两。司马大爷大奇。“这两只鸟儿每只最少价值百两以外,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五两。”谭五爷淡淡道:“他们今天的赌注已很大。”“哦?”司马大爷一怔。谭五爷道:“他们平时只赌一两。”“一两?”司马大爷眉头一皱,道:“看他们的模样,绝不像是只能赌得起三几两碎银的人。”“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谭五爷淡淡一笑,道:“虽然他们不是富豪人物,但就算他们每赌一百两,也绝对赌得起而有余。”司马大爷道:“既然如此,何以赌注偏偏这么细小?”谭五爷道:“他们输怕了。”司马大爷道:“他们输过谁?输过多少两银子?”谭五爷悠悠一笑:“令他们输怕的人就是我,我赢他们的银子并不大多,但前后两三年间,恐怕已有八九十万两。”“八九十万两?”司马大爷的眼睛忽然睁大。突听东方身穿紫袍的老人道:“老夫输的数字,是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二十六两整。”接着,西方身穿青衣的老人也道:“老夫输的较多。总共七十九万零一两。”身穿紫袍的老人接着:“我们两人合共已输掉一百一十五万九千四百二十八两,倘若再不戒赌,恐怕连老巢输掉。”司马大爷瞧着谭五爷看了半天:“想不到你曾赢过这么多银子。”谭五爷淡淡道:“他们倒算得很清楚,连一两都没有算少,我却反而忘了,还以为赢了他们八九十万两。”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所以我们现在就算要赌钱、也绝不敢押重注,今天咱们就是五两,己有心惊胆战的感觉。”青衣老人道:“你们著有兴趣,不妨也来对赌一下,看看谁有运气。”司马大爷笑了笑,盯着谭五爷:“五爷有没有意思赌一把?”谭五爷眉头一皱,终于毅然道:“我赌,赌五十万两。”鸟战很快就开始。两只鸟儿加起来还没有三两,但却可以决定五十万两银子的胜负。它们若能知道这件事,想必会感到非常的骄傲。但它们毕竟只是扁毛畜牲。它们只会同类相残。别人在它们的身上押注五十万也好,五两也好,它们都懵然不知。在人类的操纵下,它们成为了赌博的工具。鸟儿固然无知。但押注在它们身上的人,又是否真的很聪明呢?笼开!紫袍老人的战鸟叫“铁爵”,青衣老人的战鸟叫“红武士”。铁爵身材壮健,头租眼细,喙、爪锋利。红武士体态较为细小,但却短小粗悍,性情之猛烈,尤在铁爵之上。谭五爷任由司马大爷选择。司马大爷喜欢红武士。于是五十万两的豪赌,就在大屋子门外开始。笼开启,两鸟俱扑笼而出。结果铁爵冲进红武士的笼子里,一上来就打作一团。铁爵勇不可当,狂唆红武上的头部、眼睛。红武士顽抗,激战之下,双方脱落羽毛无数。铁爵爪力沉雄,渐占上风,把红武士压着,一味又再狂攻。谭五爷拈须微笑。他说:“司马大爷,“你现在如肯认输,减收一半。”司马大爷还没有回答,那青衣老人已摇头说:“不认输!不认输,还没有分出胜负!”他自己虽然只赌五两,但却比赌五十万两的人还更紧张百倍。只见他头上青筋怒凸,十只指甲几乎嵌进掌肌之内。司马大爷悠然道:“我们当然不肯认输,不到最后决定胜负的阶段,谁也不能说红武士已经落败了。”青衣老人拇指一竖:“你说得对极了!红武士一定可以反败为胜!”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红武士果然已作出了反扑。战况更激烈,羽毛如同雪片纷飞。铁爵久攻不下,在红武士反击之下,登时气势衰弱了一半。这一来,倒是紫抱老人紧张起来。“铁爵,喙它!抓它!捏死它!”但铁爵似乎经不起疼。红武士一轮猛攻后,气焰越来越是旺盛。终于,铁爵不敌,亡命地飞扑上笼顶,不偏不倚鸟头挂在笼顶外,变成了“吊颈鸟”。这一来,红武士自然更是狂啄铁爵不已。紫袍老人连忙伸手到笼内抓鸟。青衣老人怒道:“放手!”紫袍老人脸色一变:“铁爵虽然败了,也不能任由你的杂种鸟揍它!”青衣老人道:“你不懂规矩?败方不能抓鸟,否则胜方的鸟给你弄伤,你赔得起吗?”紫袍老人“呸”一声!“你这杂种鸟儿值多少?老夫偏就把它捏死给你看!”青衣老人大怒,忽然一拳向紫袍老人胁下打去。司马大爷忙道:“两位老丈别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他在劝架。但当他上前要把这两个老人拆开的时候,两把寒芒四射的短刀突然向他腰间疾击而至。谭五爷惊呼道:“司马大爷小心!”话犹未了,司马大爷的腰间已中了一刀。这两个为了两只扁毛畜牲而大打出手的老人,忽然展露了一手足以让绝大多数武林人大吃一惊的绝学。那是三十年前武林两位异人,龙虎天尊的龙虎双飞绝命杀。绝少人能避开这一击。纵然是司马大爷也不能。虽然,这个司马大爷,就是武林中人人闻名变色的杀手之王司马血。——在赌局中杀司马血。这是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的策略。——司马血嗜赌,这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赌局中,是司马血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他们已算得很准。这一次,司马血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司马血虽然中刀,但这一刀并未致命。这一刀可以杀掉江湖上大多数的武林高手,但用来杀司马血还是不够。谭五爷忽然又惊啼:“小心背后。”“小心背后——”这是谭五爷第二次向司马血发出的警告。但司马血没有理会背后是否有人向他袭击。他若转身回顾,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了一个死人,因为就在谭五爷向他第二次发出警告的时候,谭五爷的双袖中竟然怒射出六枚钢针。真正的杀着并不是来自司马血的背后,而是来自这个谭五爷。司马血身形猛地向上飞拔。他这飞拔之势稍慢半分,这六枚钢针恐怕就会全部射进他的胸腹上。谭五爷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狞笑,大声道:“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司马血人在半空,瞬即落在三丈外。他腰间中了一刀,血在奔流。但他仍然神色镇定自若,冷笑道:“谭五爷,从昨夜直到今天,你一直都在走霉运。”“霉运?”“当然是霉运,而且倒霉顶透。”司马血冷冷的说道:“你由昨夜一直输到今晨,刚才又输了五十万两。”谭五爷的眼睛眯成一线。“你看我是否已很难翻本?”司马血道:“是的,难极了。”谭五爷摇摇头,不以为然地:“你错了,我虽然赌钱的运气不好,但赌命却必赢无疑。”“赌命?你在赌谁的命?”“当然是你的命。”“在下的性命值钱吗?”“值钱极了。”谭五爷悠悠笑道:“你身上最少有数十万两的银票价值,而且我又欠你五十万两赌帐。”司马血点头。谭五爷道:“只要我赢了你这条性命,非但可以省下五十万两,而且你身上的银票,也将全部属于谭某。”司马血冷笑。“好一个谭世羽。”谭五爷道:“你早已知道我就是谭世羽?”司马血冷冷道:“你又何尝不是早已知道我就是司马血?”谭世羽淡淡道:“现在,交上霉运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一个杀手之王。”司马血目光一转,向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望去。“两位大概就是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紫袍老人傲然笑道:“老夫左神姜谷铭。”青衣老人冷冷道:“老夫右煞李相屿。”司马血道:“刚才那一记龙虎欢飞绝命杀,的确令在下大开眼界。”李相屿冷然道:“只可惜这一着还是未能立刻取掉你的性命。”司马血耸耸肩,道:“两位还可以再试一次,在下乐于奉陪。”姜谷铭道:“凭老夫的经验可以看出你是在故作镇定,而且还在拖延时间。”司马血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现在心里已在发毛,暗地里牙关打战、镇定二字,是万万谈不上了。”李相屿冷然道:“无论你现在的心情怎样,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左神右煞分立两旁,随时都可能再发出致命的攻击。但他们没有动手。因为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候,大屋子里飞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衣人。蓝衣人的手里有一张弓。弓弦已拉满,利箭分明已在弦上。谭世羽的脸色也变了。他忍不住喃喃道:“那是樊巨人的弓箭!”樊巨人是一个人的名字。他人如其名,是个天生神力,身材魁梧有若巨熊的巨人。有人说身材太巨大的人,头脑很简单,眼光也很不准。但樊巨人非但博学多才,能文能武,而且箭法之高明,眼界之准确,江湖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实在不很多。樊巨人是河北樊家堡的堡主,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成为樊家堡的主人。这二十年来,樊巨人在江湖上曾干过不少惊人的大事,尤其是六。年前在换马坡力擒陇北三妖的一战,更是脍炙人口,至今仍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樊巨人的弓,就是他的武器。樊巨人壶中的箭,已射穿过不少绿林豪杰的咽喉。他的弓永不离身。他的箭永远不会离开腰间的箭壶。他的箭就算射出去,也一定检回来,重回箭壶之内。二十年来,他的弓没有变。二十年来,他壶中的箭数字仍然是二十四枝,从来都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但现在,樊巨人的弓箭都已落在这个蓝衣人的手上。那么樊巨人呢?樊巨人是否仍然活在世间上?飕!箭,终于离弦疾射而出。但一这箭既不是射向姜谷铭,也不是射向李相屿,而是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疾射而过。夺!这一枝箭射在一棵大树上。谭世羽冷笑。“阁下的膂力虽然不错,可惜这一箭却有无的放矢之嫌。”司马血却淡笑,道:“那也不见得,最少他这一箭已为人间除了一害。”谭世羽一楞,再向那棵大树望去。一望之下,谭世羽的脸色不禁又有点变了。原来这一枝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了一条足足一尽长的毒蜈蚣。檐上蓝衣人已飘然落下。他的神态看来是那么懒洋洋,但他落下来的姿势却是那么漂亮潇洒。他的手中有弓,腰间有箭。除了弓箭之外,他还有一柄刀。刀柄是古钢色的,识货的人一望而知,那是好刀。但这是什么刀呢?谭世羽看不出。但姜谷铭却看出来了,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道:“是风雪之刀。”“风雪之刀?”谭世羽似是一楞,继而盯着蓝衣人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蓝衣人微笑,点头。“在下正是龙城璧。”谭世羽沉着脸:“你就是江湖上近十多年来最杰出的年轻刀客?”龙城壁耸肩微笑:“‘最杰出’这三个字,在下实在受之有傀。”谭世羽皱了皱眉:“令尊是龙氏世家的主人龙隐?”龙城璧道:“正是。”谭世羽道:“龙隐是个谦谦君子,向来与世无争,怎会养出你这个泼皮般的儿子?”龙城璧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悠然笑道:“龙虎天尊也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老前辈,我也猜不透他们何以会有一个像谭五爷这么混帐的徒弟。”谭世羽嘿嘿一笑。“你敢骂谭某是个混帐的东西?”龙城璧叹了口气,道:“在下也知道说你是个混帐伪东西,实在很放肆,很没礼貌——”说到这里,司马血接着笑道:“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混帐的东西,总不成也把他说成是个正人君子。”谭世羽气的脸都黄了。司马血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越来越愉快。“我早就说过,你是交上了霉运。”他瞧着谭世羽道:“你以为凭左神右煞再加上你就可以把在下干掉,可惜你怎也想不到,雪刀浪子早就来到了这里。”谭世羽冷笑道:“那又怎样?”司马血道:“那五十万两赌帐,你总不成要赖帐罢?”谭世羽道:“我也很想把这五十万两送给你,可是你很快就会成一个死人,那又何必让这些银两白白的浪费?”司马血道:“你还以为可以有机会杀我?”谭世羽道:“当然。”司马血道:“既然如此,请动手!”谭世羽冷笑,突然大喝:“上!”“上!”谭世羽口里嚷着的是“上”字,但他的身子却不是向前冲,反而是亡命般的后退、姜谷铭和李相屿互望一眼,不禁脸色煞白。李相屿怒声说道:“这厮果然混帐的很。”姜谷铭碎了一口,道:“我早就说过,这人一点也靠不住。”这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个不休,一面骂一面也向后退了开去。龙城璧冷冷的瞧着他们,脸上一片凌厉的杀机笼罩着。直到这三人消,失了影踪之后。龙城璧忽然轻轻的吁了口气。司马血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之色。“你也受了伤?”龙城璧点点头。司马血望着他手里的弓,道:“你在对付樊巨人的时候受了伤?”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不错。”司马血道:“幸好他们不知道。”龙城璧苦笑道:“凭他们三人的武功,要对付我们这两个已经受了伤的人,最少有七分机会可以如愿以偿。”司马血道:“但他们不敢冒险。”龙城璧道:“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也受了伤。”司马血道:“你和樊巨人是否拼得很激烈?”龙城璧道:“我们只拼了三掌。”他叹了口气,又道:“江湖中人只知樊巨人箭法厉害,又有谁知道他的掌力更霸道?”司马血道:“樊巨人已经死了?”“没有,他仍然活着,而且还没有受伤。”龙城璧说。这一次,司马血真的呆住了。“他居然能够在掌力上把你击败了?”龙城璧苦笑,“你把我看成是个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会有被击败的时候,又何况是我呢?”司马血一怔:“既然你已败在他手里,他的弓箭又怎会在你的手上?”龙城璧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半晌才慢慢的说道:“正当我们拚了三掌,还准备再拼第四掌的时候,樊巨人忽然接到一个消息。”司马血道:“什么消息?这消息是不是和葬花公子柳红电有关?”龙城璧点点头,道:“不错。”他叹息一声,道:“柳红电又杀了一个女人。”“她是谁?”“杜飞萼!”“老雁侯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