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见纣老怪态度坚定,再无回转余地,只得无奈叹气,说道:“既然如此,小……晚辈告辞了。”纣老怪不理不睬,连头也不转一下。林玄转身对陈、商二人道:“陈兄、商姑娘,江湖相遇,即是有缘,在下很愿意与两位交个朋友。以后路过青龙城,不妨到神木教总坛坐坐,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陈敬龙长于深山,对世人的寒喧客套等面子功夫一窍不通,此时见对方言语客气,只当人家是真心诚意邀请,忙连声应道:“一定,一定!”他对这林玄很有好感,确有结交之心,回答的十分郑重,只是不擅言词,除了“一定”二字,再无别话可说。商容儿笑道:“林兄,如果我们以后真去找你,令兄不会再捉我作老婆了吧?”林玄脸上一红,笑道:“他对我很有些惧怕,如果知道你们是我朋友,哪还敢有丝毫不敬?”商容儿道:“既然这样,有空倒不妨去玩玩儿,看看天下第一大教的总坛究竟什么样子。”林玄走到坐骑旁,拾起马鞭,翻身上马,又道:“神木教总坛所在,青龙城中无人不知。你们若来,只要随便找人打听,便可寻到。”接着冲神木教众喝道:“还不上马,等什么?”那些神木教众躲在一旁,个个缩头缩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起纣老怪注意,一不高兴,再放出个什么焚颅弹来。此时听说终于要走,可以远离这大魔头威胁,均是狂喜,急忙寻找自己的坐骑跃上,动作之快,无与伦比。他们死了三个人,便剩下三匹空马无人骑乘。林玄一指那三匹空马,对陈、商二人道:“这三匹马送给三位代步,便算是陪偿那头六足牛吧。”接着一抱拳,朗声道:“陈兄、商姑娘,后会有期。”看了纣老怪背影一眼,叫道:“纣……前辈,晚辈去了。”知他不会应声,也不等待,掉转马头,疾驰而去。众神木教众小心翼翼从纣老怪身边绕过,待离得远了,才敢催马快行,奔向青龙城。蹄声渐远,终不可闻。纣老怪回身对陈、商二人道:“你们要去哪里?”陈敬龙答道:“朱雀城。”纣老怪一愣,皱眉道:“那周围很不太平,去做什么?”陈敬龙将商容儿身患怪病,需到朱雀躲避霜雪之事简略一说。他记得精灵智者叮嘱,不敢提起精灵族事情,只说是玄武城姬神医给瞧的病。待他说完,纣老怪奇道:“居然会有这样的怪病,当真稀奇!”略一沉『吟』,又道:“上马,我送你们去。”陈敬龙愣道:“你送我们?”纣老怪道:“不错。再往南走,便常有强盗山贼出没,待进了朱雀境内,血寇更是猖獗。你们两个一病一伤,这一路上无力自保,我可不大放心。”陈敬龙听他语气诚恳,疑『惑』道:“纣前辈,您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大人物,为什么对我们两个寻常少年如此关心?”纣老怪笑道:“你我毕竟有些交情,我怎能不担心你的安危?”陈敬龙奇道:“您刚才……不是说我们没有交情么?”纣老怪道:“那是骗人的,你也当真?”陈敬龙愕道:“骗人?”纣老怪叹了口气,道:“这里死了人,一会儿官府必会来人查看,咱们虽然不怕,但撞到了终究麻烦。咱们离开这里,边走边说吧。”官府虽然对江湖仇杀之事向来不管不问,但此地离青龙城并不很远,又是处于人来人往的官道之上,一下死了三了人,若不装模作样查问一下,未免太说不过去。陈敬龙听他说的有理,答应一声,到翻倒的牛车中取出棉被,说道:“别的都不打紧,若是没有这个,容儿晚上可要惨了!”三人上马向南缓缓而行。商容儿无力控缰,只能与陈敬龙共乘一骑。余下那匹马只驮一床棉被,甚是轻松悠闲。陈敬龙以前没骑过马,但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在纣老怪指点之下,不大工夫便掌控自如。走了一会儿,陈敬龙对骑马的新鲜感已过,又提起方才“交情”问题。他识人极少,对每一个有过交往的人都十分重视。在他心中,与纣老怪相处时间虽短,但三次相遇(第一次是他在草中看见人家,人家却根本没见到他),又互相救过『性』命,这份感情实是异常深厚。刚才纣老怪却说二人没什么交情,这话让他大为难过,一直念念不忘。纣老怪见他如此认真,只得叹道:“我两手血腥,杀人如麻,仇家即多,名声又恶,江湖上真不知有多少人欲杀我而后快!你我这份交情,各自心中有数也就罢了,若被别人知道,只怕会给你带来无穷后患,甚至惹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陈敬龙奇道:“我又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怕别人知道与你有交情?”纣老怪笑道:“江湖上死的人,难道都是做过坏事的吗?我是天下公认的大魔头,你与我有了渊源,别人还能当你是什么好人了?消息若是传了出去,那些自诩侠义的家伙还能放得过你?”陈敬龙皱眉道:“他们若来寻我,我便同他们讲清楚好了。”纣老怪叹道:“讲不清楚的!只怕还不等你开口,人家已经将你杀了。再说,就算你说出话来,别人便一定相信么?我看未必。方才我本想将那些人全都杀了,所以才不怕让他们知道我与你相识。现在留下这十多张嘴,只怕对你不是什么好事!”说着连连摇头,神『色』懊恼。陈敬龙明白他是为自己着想,心中感动,说道:“纣前辈,他们都听到你说跟我再无瓜葛了,应该不碍事的。”纣老怪叹道:“但愿如此!”寻思一下,又道:“这一路上,如果有人来杀我,你们不得『插』手。当着敌人,连话也不要同我讲,只当与我素不相识好了。”陈敬龙愣道:“有人要杀你?”纣老怪笑道:“我仇家本来就多,现在又得了霸主奇牌,要是没人追杀,还像话么?”陈敬龙恍然道:“不错,我竟然忘了霸主奇牌在你身上。”略一沉『吟』,正『色』道:“纣前辈,如果有人来杀你,我必定帮你御敌,绝不会袖手不理。”纣老怪急道:“不,不,绝对不行!”陈敬龙皱眉道:“为什么?你既然承认与我有交情,你有难我却不理,还是人么?”纣老怪神『色』郑重,说道:“纣老怪心狠手辣、本领高强,江湖上无人不知。敢来与我为敌的,要么武力强悍,要么心机过人,又岂有易与之辈?”陈敬龙点头道:“上次毒蝎门那个尚自高,本领虽然差你很远,但卑鄙阴险,确实难以应付!”纣老怪道:“江湖上比他更厉害的角『色』,不知还有多少。不是我小看于你,敢来追杀我的人,伤你必定易如反掌,你若帮我,必死无疑。我是不放心你的安危,才与你们同行,可要是因此连累了你们,我良心怎安?这一路上不管有什么人与我为难,你们都只管走自己的路,离得我远远地,免受牵连。万万不可帮我,以免妄送了『性』命,切记,切记!”顿了一顿,又傲然道:“哼,纣老怪纵横天下近三十年,想要杀我,只怕也不很容易!只要敌人杀我不死,我必定会追上,继续保护你们前行,放心好了!”说这话时,语气坚定,满脸桀骜之『色』。陈敬龙听他说话,心中明白:“他与我们同行,便无法像以前一样隐匿行踪,只怕随时会被敌人寻到。他决定护送我们,实是冒着生命危险!”感动道:“纣前辈,我以前虽然帮过你,但你今日救我,已经报答过了,其实不必再为我们以身犯险。”纣老怪笑道:“若不是得你相救,纣老怪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日?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今日救你,也不过还了一滴水,还算不得是涌泉。我多活了这许多时日,都是受你之惠,就算再把这条命还给你,也还是得了便宜,划算得很!”陈敬龙见他态度坚定,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他如此待我,倘若当真遇到危险,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必当舍命相助才是。只是他若知道我的想法,必定不允,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转移话题,问道:“那夜我走了之后,有人去寻你么?你又怎会来到这里救我?”纣老怪笑道:“这可说来话长……”将自在田镇与陈敬龙分别后的事情娓娓道来。那夜陈敬龙离去后,纣老怪躲在土里,果然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寻来。来人正是尚自高所派,见纣老怪不知去向,大吃一惊,都认为他能逃走,必定远去,谁也没想到在附近搜寻,议论一会儿便即离去。之后又有几拨江湖人经过,也是追踪纣老怪者。他们见到地上被焚的焦黑的尸体,知是纣老怪所杀,都惊怒喝骂,见那些尸体死去有些时候了,都以为纣老怪已经去远,也不停留,快速经过。纣老怪在土里躺到天明,直到体力、魔力尽复方才出来。他见有许多江湖人赶往玄武城,显然猜出自己行踪的并非只有尚自高一人,又恼怒尚自高暗算自己,当即不去玄武,改路奔毒蝎门总坛所在的无极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