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老怪到了无极城,在夜里去毒蝎门总坛打探,捉了一个毒蝎门弟子『逼』问尚自高下落,却听他说,尚自高深知纣老怪有仇必报的『性』情,料到他会来寻仇,回城后不敢在毒蝎门居住,已经躲入和顺王府养伤去了。尚自高是大内侍卫副队长,与朝中的王公大臣交往并不奇怪,危急时躲入防卫森严的王府之中避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纣老怪又捉别人来问,所得答案均都相同,便不再怀疑,寻到和顺王府,连夜潜入寻找尚自高下落。那和顺王爷是当今君主叔父,权势熏天,府内侍卫极多,其中不乏好手。纣老怪潜入不久,便被发现,动起手来。纣老怪虽然厉害,但终究寡不敌众。一场拼斗下来,所杀侍卫虽然不少,他自己却也身受重伤,最后用魔法将王府中的房屋点燃几座,引得众侍卫分兵救火,这才趁『乱』逃了出去。不料出府未远,又撞上闻讯赶到的禁卫军,只得又大杀一阵。待他拼死冲出重围时,已经遍体鳞伤,全身如同血洗;幸好城中有许多狭街窄巷,曲曲折折,纣老怪在其中穿『插』潜行,禁卫军骑兵难以追赶,这才让他逃得一命。禁卫军在城中四处搜查,纣老怪无处安身,只得奔往城门处,想要连夜出城。可此时天尚未明,城门未开,而且把守城门的卫兵队长见城中大『乱』,又增派兵丁,提高警惕,守卫十分严密。纣老怪到了东门,见到这种情况,料想其它三门也必是如此,情急下顾不得许多,魔法『乱』『射』,强冲硬撞,与城门守卫又大战一场,最后终于杀退守兵,打开城门,闯出无极城去。接连三场大战,纣老怪已是魔力耗尽,重伤垂死。他挣扎逃到城郊一户农家院外时,再也无力奔走,只好钻入院旁一个稻草垛中躲避追兵。那农家地处偏僻,没有邻居,养了一条大狗看家护院。此时天刚放亮,那狗一夜未食,正饿的紧,忽然闻到血腥气,急忙从家中奔出,将附近纣老怪洒下的血迹『舔』舐干净;循着血腥气想要钻入草垛中时,却被纣老怪一魔杖戳在鼻子上。纣老怪这时虚弱无力,这一杖并不很重,但那魔杖底端极细,如同尖锥,那狗这一下苦头吃的不小,惨嚎两声,远远逃开,再也不敢靠近。禁卫军追兵不久便寻到此处,见周围没有血迹,又万没想到一个魔法如此厉害的高手,会不顾身份躲在稻草垛中,因此只在那农家屋里简单一搜,不见异样,便匆匆寻往别处,对那草垛,谁也不曾留意。纣老怪藏在草垛之中,数次昏『迷』,又再醒转,只在生死边缘挣扎。幸好他常被追杀,随身所带的内外伤『药』,都是极品,内服外敷之后,伤口不再流血,内伤也渐渐恢复;一日一夜后,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保住了一条『性』命;直到三日之后,才渐渐恢复一些力气,可以出外行动。那稻草垛甚大,是农家主人堆积以备冬季烧火取暖之用,平时也不会动它。纣老怪躲在里面,饿急了便到那农家的牛圈中挤牛『奶』来喝,安安静静将养起来。他入圈挤『奶』时行动十分小心,那家的大狗又对这位曾重伤自己鼻子的家伙心存畏惧,见了他也不敢吠叫,因此那农户主人始终不曾发现自家草垛中居然藏得有人;只是奇怪近来『奶』牛产『奶』减少,怀疑老婆偷懒,不肯好好喂牛,常常出口埋怨。一个多月后,纣老怪伤势痊愈,魔力尽复,在那农家窗台上放了两枚银币,以作买『奶』之资,然后离去。他在草垛中时已经想得明白,自己是江湖、朝廷全力追杀缉拿之人,在轩辕族中再无立足之处,别族对轩辕族人都不甚友善,逃去也难以生活,因此决定到海边雇条大船,去海上漂泊一段时间,待参透霸主奇牌奥秘时再作打算。轩辕族周围都是陆地,只有东方与海相接,因此他一路向东,奔青龙城而来。路上潜踪匿迹,小心翼翼,倒也未被江湖中人发现。今日他行到青龙城,却见一伙人抬着个巨肥的胖子匆匆行过。那胖子口口声声嚷着报仇,不住描述仇人样貌给身边人听。纣老怪听他描述,似乎那仇人便是以前救过自己的少年,心中一动,远远跟随在后。一路行去,断断续续从那胖子口中得知结仇经过,又听他派出打探之人回报,说那仇家往南去了。纣老怪闯『荡』江湖已久,见那些人身穿青黄双『色』衣,自然知道是神木教众。神木教为天下第一大教,对仇家岂能轻易放过?纣老怪得知那少年所去方向,便急急追赶,打算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恩人,若当真是时,便要出手保护,以报当日救命之恩。他魔力深厚,奔行起来速度极快,短距离内,甚至胜过奔马,但长途奔跑,毕竟不如马匹,在赶到半路时,终于被追兵超过。若在以前,他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些追兵杀了再说,但此时不想暴『露』行迹,在没确定神木教众所追杀的少年就是自己恩人之前,不愿盲目出手,只好任他们从身边经过。脚下加力,拼命急赶。待他赶到时,正逢陈敬龙身处危急,生死只在顷刻之间。他见果然是自己恩人,急忙用出顶极防护魔法“无隙炎壁”将其护住,这才救了陈敬龙一命。陈敬龙听他讲完,知道他费尽心力掩藏行迹,却甘为救护自己而暴『露』,心中感激莫名,说道:“前辈是江湖中的大人物,居然肯为晚辈这样一个山野少年冒险,真是侠义无双!”纣老怪大笑道:“有恩当报,人人如此,又分什么大人物、小人物了?江湖上人人称纣老怪为大魔头、大恶人,你却说我侠义无双,这话若传了出去,岂不让许多人笑掉大牙?”陈敬龙正『色』道:“不,不。前辈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如此恩怨分明,正是大丈夫所为;就算杀戮稍重,被别人看做大魔头,却也比那些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强上万倍!前辈过去受晚辈微恩,今日便奔赴救援,又冒奇险护送,如此血『性』过人,实不负侠义二字!”他心中对这纣老怪行径十分佩服,说出话来,措词便非常恭敬。纣老怪愣愣看他半晌,缓缓道:“你当真这样认为么?”陈敬龙点头道:“晚辈在山间长大,见识短少,『性』情呆直,想到什么,便都直说出来,如有不对之处,前辈不要笑话!”他过去听驼叔讲故事,常用“恩怨分明”“忘恩负义”“血『性』过人”等言语形容江湖人物,此时便都照搬出来,至于用在此处究竟恰不恰当,却实在没有把握,心中颇为惴惴。纣老怪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阅人无数,可要再找个比你更加朴实的,只怕不大容易!你说出的话,自然都是出自真心。”说完眼望远处,喃喃道:“恩怨分明……不负侠义二字……嘿嘿……不负侠义二字!”语音一顿,忽地仰天大笑。陈敬龙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面红耳赤,羞惭无地,却想不明白哪句话丢了大人。纣老怪笑了几声,猛然停住,直视陈敬龙,正『色』道:“什么‘前辈’‘晚辈’,听起来太过别扭,只管‘你’‘我’相称便是。你……你有没有胆子与一个大魔头、大恶人交朋友?”陈敬龙虽然见识短少,却并非笨蛋,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大魔头、大恶人”便是他自己,闻言愕道:“这……这个……”纣老怪见他迟疑,凄然一笑,仰头叹道:“原来你也不敢!”陈敬龙急道:“不是不敢,而是……而是身份悬殊,晚辈如何担当得起?”他只觉对方是威震江湖的前辈高人,自己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子,身份差距如此之大,结为朋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纣老怪喜道:“什么身份悬殊?我是万人痛恨的大恶人,难道这身份高明的很么?你究竟敢不敢交我这恶人朋友?”陈敬龙正『色』道:“你今日赶来救我,我心中早已把你当成了朋友,只是怕你瞧我不起,不敢说出来而已。既然你不嫌弃,我又怕什么了?况且,你恩怨分明、爽直痛快,连喝人牛『奶』,都要留下钱币补偿,丝毫不肯占人便宜,实在是个少有的好人,可绝不是什么大恶人!”纣老怪闻言大喜,仰天笑道:“纣老怪恶名满天下,平时人们提起我,无不痛恨咒骂,今日却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不但不恨我骂我,还当我是好人。哈哈,纣老怪五十余年,直到今日才算没有白活!”口中放声大笑,声音却极悲凉。陈敬龙见他激动,知他平日身负恶名,从未有人真心与之亲近,压抑的久了,此时微一交心,便即不能自持;心中一阵滚热,猛然转过一个念头,冲口而出道:“前辈,您若不嫌我年轻,我……我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生死与共,福祸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