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肖指着贺寨主,说道:“我这兄弟,心思太过憨直。虽然大事上我可以帮他拿些主意,但没有个头脑灵活的心腹之人帮他打点寨中琐碎事情,总是不妥。我二人手下,倒也有几个不算呆笨的喽?,但我担心会被汪明道收买,总是信不大过。黄老哥叛出神木教,绝不敢再与林正阳沾一点边儿。他又已经知道林正阳与汪明道有所勾结,自然不会被汪明道收买,这一点我是信得过的。方才说话,我见黄老哥很是机灵……”他说到这里,陈、楚、黄三人都已明白他的意思。黄守家喜道:“张寨主肯收留我,真是再好不过!我在十三寨里,可就不怕神木教追杀了!”陈敬龙也很高兴,欣然道:“黄大哥叛出神木教,全是受我『逼』迫。他能有个安身之处,我心里也会少些愧疚!”张肖微笑道:“黄老哥,既然你不反对,就暂且委屈在飞熊寨做个小头目吧。寨中事务,还请你多加留心,尽力帮我兄弟维持才是。”黄守家立起身来,恭声应道:“是,小的绝不敢稍有懈怠!”跟着向贺寨主施了一礼,道:“见过大当家的。”他为人机灵,刚做山贼,便立即进入角『色』,自称“小的”,称寨主为“当家的”,说话一副山贼口吻。贺寨主喜道:“有人帮忙打点山寨,以后我可就清闲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山寨里大事小情,麻烦得不行,我常常搞不清楚,惹大哥生气呢。黄老哥,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去万花山蝴蝶寨问我大哥就是,可别来烦我。”黄守家恭声应是。贺寨主连连摆手,让他归座。众人见贺寨主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无不暗觉好笑。楚楚笑道:“贺寨主这一寨之主,倒是做的轻松!”张肖摇头叹道:“我这兄弟,自己全没半点儿主意,让我伤透了脑筋!他说以后可以清闲,其实他以前又何曾忙过?有了黄老哥帮他,真正轻松一些的,倒是我呢!”寻思一下,又道:“不过,我这兄弟也并非全无是处。他心无杂念,修习武技斗气十分勤奋。若论武力本领,他在十三寨中,可算得上是第一高手!”贺寨主听张肖称赞,乐得合不拢口,嗬嗬傻笑,憨态可掬。陈敬龙点头道:“贺寨主的本领,我已经见识过了,确实比仇虎寨主还要厉害!”张肖纳闷道:“提起仇虎,我倒想起一事。陈兄弟,在小客栈时,我看得明明白白,你武技水平犹在仇虎之上,之所以会败在他的手底,全因不敌他斗气厉害。你为何只练武技,却不学斗气?”陈敬龙轻叹一声,将自己体质特殊,毫无魔力一事说明。张肖明白之后,深表惋惜。众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酒席方散。张肖唤来婢女,引领众人各自去房间休息。原来,张肖享受惯了,虽然只下山几天,仍是带了一名姬妾,几名婢女前来服侍。陈、楚、黄三人早就疲累欲死,此时到了安稳所在,岂有不大睡特睡之理?直到第二日天明,三人方才先后起床。匆匆吃过早饭,陈、楚二人便要告辞。张肖道:“你们受神木教追拿,离开十三寨地盘,必定步步荆棘。还是装扮一下,掩去本来面目的好。”陈、楚二人深以为然。张肖早已准备好所需物品,立即为二人装扮起来。他用颜料分别将二人的面孔、脖颈涂了,再给陈敬龙粘上假须,给楚楚点上雀斑。易容之事,最需细致,张肖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方完。贺、黄二人看得不耐烦,早就出房到别处闲聊去了。等装扮完毕,陈敬龙成了个面黑似铁、虬髯纠结的大汉,楚楚则变成个脸黄如蜡、满脸雀斑的丑『妇』。拿铜镜一照,二人险些自己认不出自己,对张肖的易容手段均感佩服。楚楚赞道:“张寨主,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本领,果然心灵者必定手巧!”张肖笑道:“拙荆未曾离家时,常爱装扮玩耍,玩来玩去,居然真就玩出一些名堂。我看她扮的有趣,便也学了几手,却没想过真有用上的时候。”陈敬龙听提到蝶舞,心中疑『惑』再也按捺不住,问道:“张寨主,尊夫人怎会在青龙城里居住?她身份若有泄『露』,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你不担心么?”张肖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她不肯回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时时惦记着她,从来不曾忘记!”陈敬龙奇道:“你怎样得罪她了,让她生这样大的气,居然离家出走?”楚楚笑道:“公子,不必问了。张寨主风流无定,连下山这几天,都要带上姬妾,他夫人若不离家出走,才真叫怪事呢!”张肖尴尬笑道:“嘿嘿,劣习难改,见笑,见笑!”陈敬龙不以为然道:“张寨主,尊夫人不喜欢你纳妾,你不纳也就是了,何必惹得她大动肝火,跑进城里去住?既然你心里有她,如果她稍有闪失,你岂不要遗恨终生?”张肖叹道:“既然你们已经明白大概,我也就不必有所隐瞒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素来喜好美『色』,想要收敛,可当真不是件容易事情!我岳父在世时,我还不敢表『露』;等我岳父过世,我便按捺不住,纳起姬妾来。我本想,只收一房也就罢了,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居然接连收了十几房……”楚楚大叫:“十几房?啊哟,尊夫人没给你气死,还有命离家出走,当真算是心胸博大的了!”张肖点头道:“是啊,拙荆对我,确是极能容忍。可是,就算气量再大,也终究有个限度。两年前,我又纳一名小妾时,拙荆终于忍受不了,离家出走了。她临走时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收敛心『性』,不再贪花好『色』,将姬妾都休掉时,便去接她回来。可是,我始终不能收敛心『性』,便也始终没脸去见她,直到如今。”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眼睛湿润,感慨道:“我那夫人,在我还是名小头目时垂青于我,才让我有了今天。成婚之后,她又温柔体贴,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想起来,我真是太对不起她!”陈敬龙见他真情流『露』,知道他并非全无良心,纳闷道:“你既然知道对不起她,为什么还要错下去?”张肖苦笑道:“我那夫人,你是见过的,长相虽然不丑,却也并非格外出众。我最喜美『色』,真要我天天对着她那张平凡面孔,还不如要我死了的好。我虽然明知对她不起,却偏偏收不住好『色』之心,这也是天生的『性』情,勉强不来的!”寻思一下,又道:“不过,她在我心中份量最重,别的女人根本无法比拟。我只想趁着年轻,多玩耍几年,并不是真个移情别恋。等过个十年八年,我『性』情更沉稳一些,能真正收住心『性』时,必定不再理会那些姬妾,终日只对着她,好好疼爱于她,弥补这些年我对她的亏欠!”他说这些话时,惭愧懊悔之情溢于言表,显是句句出自真心。陈敬龙对他的想法全然不能理解,只觉此人心思奇特,大异常人。楚楚叹道:“张寨主,尊夫人既然说过,等你不再贪花好『色』之时,她便回来,可见她虽然很生你气,却对你仍是不能忘情。唉,一个女人,所爱之人却总在惦记着别的女人,也当真可怜的紧了!”说完轻叹一声,深深看了陈敬龙一眼;见陈敬龙茫然无觉,不禁又叹一声。张肖叹道:“我那夫人,可算是天下最最痴心之人!她虽然离家出走,却仍在为我打算。她甘冒奇险,居住在青龙城中,更做起蝶舞楼的行当,便是为了给我打探官府动静,同时积累财富,以助蝴蝶寨更加兴旺。她受尽委屈,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我……我每每想起,总是惭愧的汗流浃背!”陈敬龙此时终于明白,武技大会那日,蝶舞所唱的两首曲子,正是对她处境的真实写照,同时也真正表『露』出她内心又恨又爱的矛盾、饱受煎熬的痛楚;不禁对蝶舞万分同情。想了一想,问道:“蝶舞姑娘虽然不很漂亮,但用上媚术时,可当真具有颠倒众生之能。张寨主,她这媚术,也是为你而学吧?”张肖点头道:“不错。她想方设法取悦我,就是想要将我拴住,让我不再花心。蝶舞极有悟『性』,学习媚术不久,便青出于蓝,远远胜过教她媚术的那个血族媚术高手。可是,施展媚术,看似轻松,实际最耗精神;蝶舞虽是修习媚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材,一天也顶多能施展一柱香的时间,再久一些,便会因精神过度疲劳而萎靡不振,甚至会伤到心脉。一天只吸引我一柱香的时间,又怎能将我真正拴住?唉,为了改变我这贪花好『色』的『性』情,她着实花尽了心思,却始终也没有管用的办法!”陈敬龙心中恍然:“难怪蝶舞轻易不肯『露』面,而每次登台,也都是来去匆匆;原来她是怕精神太过疲劳。”楚楚感慨道:“像张夫人这样痴心的女子,真是天下少有!只是她一片深情,却用在……用在……唉,未免有些不值!”她虽然忍住没说出来,但谁都知道,她想说的必然是“薄情郎”“无情汉”等贬斥之语。张肖满脸惭疚之『色』,垂下头去。陈敬龙见张肖并不否认有错,而且颇有自责之心,暗道:“这个心机深沉、智计阴狠的家伙,居然也有率真的一面,倒有些出人意料!”忽然对他印象改变,疑忌之心大减。人家夫妻之间的情感纠葛,外人就算有天大看法,也终究不便多加干涉。婢女送来替换衣服。陈、楚二人不再多说,分头将衣着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