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断山不理商容儿,盯着雨梦仔细看看,奇道:“你不是姬神医的徒弟么?怎么在这里?”再看看她的弓箭,恍然大悟,怒道:“好哇,原来当日助陈敬龙逃脱之人便是你!”雨梦慌道:“洪大侠,你家人并不是我伤的!”洪断山喝道:“不必解释了!难为小小女娃儿,不是好汉行径;这件事情我不与你?嗦,只改日去找你师父讨个公道便是!”说罢对陈敬龙怒目而视,再不理会雨梦。陈敬龙踌躇叹道:“谎言『惑』众,错本在我,不怪洪大侠生气!”伸手拉开二女,扬声叫道:“众位英侠,请听小子一言。”待众人议论声稍低,继续道:“在下确是一个山野少年,自幼居于勿用山中,以打猎为生;那龙公子的身份,是在下冒充的。不过,在下此举,并非为了欺世盗名,得什么好处,实是为组建义军,不得已而为之!在下只盼能将血寇驱逐,以保轩辕百姓,却苦于身份卑微,有心无力,无法召集江湖豪杰同襄义举;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欺瞒大家;虽是大错,却完全出自一片为民之心,望大家明白!”洪断山听他解释,脸『色』稍有缓和,缓缓落座,沉『吟』道:“你若当真是为大义而行此事,倒也有情可原!只是……你即非龙公子,身份便不足以号令群雄,这组建义军么……”他话未说完,许多人已经『乱』纷纷嚷起来:“是啊,一个猎户少年,凭什么号令大家?当真可笑!”“要我们这许多江湖成名人物,去听一个无名晚辈调遣,这不是开玩笑么?老子是万万不肯的!”“我们不追究他冒充龙公子的事,已经算是网开一面,岂能再去效命于他?荒唐,荒唐!”“哈,一个山野小子,居然想统领江湖好汉,太也自不量力了!这不是做梦么?”……陈敬龙听见众人议论,不由面红耳赤,羞惭无地。齐若男忍耐不住,放声叫道:“众位,且听在下一言!古语有云:英雄不怕出身低。想必大家也都听过。陈少侠确是出身卑微,但那又怎样?要号令群雄,靠的是本事、胸怀,可不是一个虚名。是龙公子便敬重三分,是山野少年便很瞧不起,这不是不讲道理么?难不成只有龙公子才值得敬重,山野小子便不配做个豪杰不成?须知,当年龙总舵主也是起于平凡,并没听说他老人家父祖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头!”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有些人觉得有理,不禁暗暗点头,但绝大多数人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一个清瘦老者扬声叫道:“齐帮主,龙总舵主是起于平凡不错,但他年少成名,行侠仗义,干出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才受世人敬重;这位陈……陈少侠却没听说干出什么名堂,如何能与龙总舵主相比?”众豪杰听了这话,纷纷点头,深以为然。齐若男冷笑道:“陈敬龙做过的事情,侠义之处未必便及不上龙总舵主,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我之所以信他,愿意举帮追随,便是因他那一份侠义胸怀……”当下将以前自己如何看不惯高天彪恶行,叛帮而去;如何受追杀围攻,生死一线;陈敬龙如何挺身而出,拼死相救,以至受了重伤;如何为救自己,将金创『药』尽数用了,陈敬龙却用泥土裹伤;高天彪如何穷追不舍,终于赶上;绝境之中,陈敬龙如何不肯弃已以保『性』命,情愿拼死守护;除去高天彪后,他又如何助以重金,以解赭狮帮燃眉之急等事一一说了。待讲述完毕,又道:“陈敬龙与在下非亲非故,初次相见,便即舍命相助,所以如此,全因他侠肝义胆,当世无双。各位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见多识广,试问,可曾见过这样侠义的少年么?哼,晚辈不客气问上一句,便是在座的各位成名人物,有谁肯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拼上『性』命?”众人面面相顾,尽皆默然,有的更面『露』惭『色』,垂下头去。静了半晌,方有一个中年汉子讪讪说道:“听齐帮主说话,这少年似乎确有些侠义之心,但齐帮主说他当世无双,未免有些言之太过!这样仁侠之人,江湖上总还是有的,比如‘侠义刀王’洪大侠,便做过许多锄强扶弱之事,难道比不上这少年么?”他一说完,许多人纷纷点头,出言附和,都道:“是啊,洪大侠侠名满天下,难道比不上这小子么?说这小子侠义无双,可太过了!”洪断山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多谢众位江湖同道抬爱,如此看得起洪某!但实话实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洪某干的多了;抛却自身安危,将仅余的金创『药』用于助人,自己却以泥土止血;这样的事情洪某可从没做过!宁用自己『性』命去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性』命,当真是仁义无双,勇决无双,洪某自愧不如,既敬且佩!”说罢向陈敬龙伸出拇指,赞道:“陈少侠,你所作所为,确是不逊于昔日龙总舵主。既然龙总舵主早已离世,你可称为当世无双!”陈敬龙听他如此赞誉,又惊又喜,急忙逊谢。齐若男喜道:“连洪大侠都这样认为,自然是没人可与陈敬龙相比了!众位,这样一个仁侠盖世的少年,难道不值得追随么?何必在乎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龙公子?他谎称龙公子,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担了极大的风险,但也正因如此,可以看出他组建义军,对抗血寇之心坚如铁石。如此侠士,正适合做义军领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大家不趁此盛会,下定决心,随他轰轰烈烈干上一番事业,以图个名扬万古,更待何时?”众人听他说的慷慨激昂,不禁都有些热血沸腾,只是无人领头,一时还下不定决心。洪断山转头四顾,见许多人跃跃欲起,便道:“齐帮主说的不错!洪某便先说一句,给众人做个榜样。方才洪某说洪家加入长缨会,此言仍旧有效,虽然领袖并非龙公子,却也不会更改!”赴会的几位顶尖高手中,祝倾城、林正阳虽都有侠名,却远不及“侠义刀王”的名望,至于离不凡,更是凶邪之徒,颇受江湖正道排斥;所以自商如海离场后,洪断山已隐然是在场侠义之士的领袖,许多人都看他态度行事。此时他明明白白说出话来,要加入长缨会,便有不少人受其影响,蠢蠢欲动,也要出言表态;会场登时议论纷纷,群情激昂,热烈起来。便在这时,林正阳放声大笑,良久不停,笑声中充满嘲讽意味,好似看到了极滑稽的事情一般。他这半天冷眼旁观,并不『插』话,众人多已忽略了他;此时听他笑声,不禁都是一愣,暗道:“啊哟,忘记了还有这一个要拆台的人!他这样做作,不知又有何话说,且留神听听!”于是都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身上,将加入长缨会的事情暂放一旁。离不凡怒道:“姓林的,你有话便说,有屁便放,疯笑个什么劲头?难不成看我离疯子不顺眼,要抢我的外号不成?”林正阳笑声一顿,看向离不凡,神『色』颇为恼怒;但想了一想,终于忍了下去,又恢复平和神态,笑道:“离帮主的外号,没什么光彩,林某可不稀罕。林某发笑,只是见众人如此容易上当,觉得可笑罢了!”此言一出,场上一片寂然。他这句话,颇含轻视嘲讽之意,而所针对的,不是某个人,竟是在场所有豪杰,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狂妄到了极点!场上众人均都愕然,望向林正阳的眼神中,已多含愤怒之『色』;至于像离不凡一类粗野凶悍,不惧怕林正阳的人,已经磨掌擦掌,只待动手开打了。林正阳神『色』淡然,似全没将众人怒『色』看在眼里;缓缓扫视一圈,笑道:“林某实话实说,大家何必生气?这陈敬龙是否真正侠义,大家都没亲眼见过,只凭齐帮主一人之语,哪做得了准?嘿,听人随便说话便都信了,难道不是容易上当么?这许多老江湖被人轻易骗倒,难道不好笑么?”齐若男怒道:“林教主,你是指我方才所说之事,都是假的,是编出来欺骗众人的?”林正阳冷笑道:“嘿嘿,无凭无据,空口白话,谁知道是真是假?林某不敢断定是假,可也不能就此相信都是真的!”他话刚出口,却见铸剑山庄看台上,欧阳干将起身言道:“陈少侠相救齐帮主一事,家父与舍弟碰巧撞上,曾亲眼目睹。在下以铸剑山庄名义担保,齐帮主所言属实,并无虚假!”欧阳莫邪在旁帮腔,叫道:“是啊,是啊,陈少侠为救齐帮主,背上着了一剑,伤处用泥土糊住,都是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么?”他二人虽然年轻,但代表的是铸剑山庄,身份大非寻常;此时说出话来,众人虽不十分相信,却也至少信了七分。林正阳见铸剑山庄替陈、齐二人出头,有些出乎意料,一时沉『吟』不语。那周立是个粗鄙无知之徒,毫无心机,见林正阳沉默,只当他无话反驳,便冲欧阳莫邪叫道:“你胡说八道!这姓陈的去救齐若男时,只是一个人,你又不在现场,根本没有亲眼看见,凭什么出来作证?”段良急道:“师弟,不要『乱』说话!”周立见师兄喝止,知道是自己说的有些不妥,急忙闭口;但已经说出的话却收不回去。众人听他说出“姓陈的去救齐若男时,只是一个人”这样的话,都明白齐若男方才所讲不是编出来的,确是事实。齐若男笑道:“是啊,他不在现场,无权作证,你周立却是在现场看的清清楚楚的,何不跟大家讲讲当时情景?”周立虽仍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眼看师兄满脸怒气、林正阳神『色』不善,哪还敢再多嘴?默默垂下头去,听见齐若男说话也不接口。洪断山沉『吟』道:“陈少侠冒死相救齐帮主之事,洪某虽没看见,但他后来助赭狮帮九百金币,却是洪某亲眼所见了,绝无虚假!既然此事是真,想必齐若主所说先前之事,也并非虚言!”他说话的份量,自然更远胜欧阳兄弟。众人听说他亲眼看见陈敬龙赠金之事,哪还有丝毫怀疑?纷纷点头,有的便叫道:“既然齐帮主说的都是真的,陈少侠自然是真正的仁侠之士,无须怀疑!”“能做出这些侠义之事的,着实令人敬佩!这陈少侠虽然年青,却当真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