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翼迎到陈敬龙身前,踌躇叹道:“倒没出什么意外之事;只是……唉,兄弟们吃不饱饭,总这样饿着肚子,可不是长久之计;末将来寻陈将军,就是想请您想想办法……”陈敬龙错愕不已,抢问道:“吃不饱饭?这为什么?”杨翼苦笑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没粮食了!兄弟们随身所带那一点儿干粮,两天前便都已吃光;近两天,全靠无极军供给粮食,兄弟们才不至断顿;可无极军所给的粮食,实在太少,远不够兄弟们吃饱肚子的……”他话尚未完,陈敬龙已怒气横生,沉声问道:“慕容将军绝不会难为咱们;莫非是她手下将官,对咱们怀有抵触之心,暗中克扣,不肯供足粮食么?”杨翼见他横眉立目,似有寻人厮打之意,不禁吓了一跳,忙解释道:“这倒不是,将军可别错怪了人!方才我向送粮的无极军士卒询问,方才得知,无极军中也没有多少粮食了。那士卒说:城中的无极军兵,多半是从外溃逃而来,粮草辎重早都被血寇掠去,未能带来半点;城内所储军粮,本又不多,经这几日消耗,已经所剩无几。现如今,无极军供给咱们的粮食虽然不足,但已经是尽力而为,他们自己,只是顿顿喝粥罢了,情形比咱们还大有不如呢!”陈敬龙听了他这番话,怒气立消,忧虑又生。沉吟叹道:“这几日我只顾陪伴容儿,少去军中走动,竟不知无极军已然乏粮!……这样下去可不成!总吃不饱饭,最后都饿的软手软脚。哪还能守城御敌?……”杨翼接口叹道:“若只是吃不饱,倒还罢了;末将只担心,再过几日,怕是会彻底绝粮,干脆没的吃呢!依末将看,咱们应当去与慕容将军商量一下,尽快寻出个解决军粮的办法才好!”陈敬龙深以为然,应道:“不错;军粮之事。刻不容缓;咱们这就去寻慕容将军商议!”说着,当先便行,往营门方向走去。未走多远,却见迎面奔来一骑。马上所乘之人,正是慕容滨滨。陈敬龙见是她来,颇觉错愕,一边快步迎去,一边笑道:“正要去寻你。你便来了,怎会这样巧法?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么?”慕容滨滨近前下马,愁眉不展,闷声叹道:“我是有事要对你讲。所以才来,哪是什么未卜先知了?你正要寻我么?有什么事?”陈敬龙微一沉吟。正色问道:“我要寻你商谈有关军粮之事!我听说无极军中已然乏粮,可是真的么?”慕容滨滨瞠目愕然。怔了片刻,方咂嘴叹道:“当真巧的很了!我来寻你,也正是要说军粮之事!”稍一停顿,定定神,又低声讲道:“敬龙,实不相瞒,如今军中所余粮食,就算喝粥,也勉强只够维持十天左右……”陈敬龙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十天?这不是开玩笑么?六十余万血寇,岂是十天之内便能杀退的?”慕容滨滨无奈叹道:“事实就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我此来,就是想告诉你:留心安抚神木教人,莫让他们因粮食供给不足,而误会无极军……”杨翼听得这话,忙抢来跟前,拱手叹道:“慕容将军放心,在下自会向兄弟们解释清楚,绝不让兄弟们对无极军稍怀怨怼之意!只是,一旦绝粮,则无极城必不能守,还望慕容将军想想办法才好!”慕容滨滨微一点头,叹道:“我早就在想办法。……昨天我已派人张贴告示,请百姓助献军粮……”陈敬龙精神一振,急问道:“可有百姓献粮?”慕容滨滨苦苦一笑,闷声叹道:“民生凋敝,百姓穷困已久,虽相助之心有余,却苦于相助之力不足!今天一天,献粮的百姓不下两三万人,但都只能献个十斤八斤而已,再多却没有了!二十几万斤粮食,对咱们二三十万军兵来讲,也不过多撑一两天而已,无济大事!”陈敬龙刚稍稍生起的喜意又复消沉;怔了片刻,皱眉叹道:“难道偌大一座无极城中,就没个囤粮稍多之处?”慕容滨滨抑郁应道:“那些官员、富商家中,自都有许多囤粮,只可惜,今天整整一天,却不见有一个肯来献粮助军的!”陈敬龙大觉惊奇,瞠目愕道:“他们既然有粮,为何不肯助军?”慕容滨滨摇头苦笑道:“你不曾与官员、富商们接触过,不知他们为人如何!那些官员、富商,都品性极坏……”陈敬龙急忙争辩道:“这话可不对头!范三爷便是富商,品性又有何不妥?他资助咱们陈家军,那可是不遗余力,你都知道的!”慕容滨滨寻思一下,点头叹道:“不错,范三爷颇知大义,人品极佳;如他一般的富商,我轩辕族中必定还有,只可惜,无极城中的官员、富商,却尽非如此!”微一停顿,理理思绪,又耐心解释道:“你试想:朝廷昏暗**,能容真正的好官立足么?好官难存,朝廷现今所剩的,自无疑都是些贪赃枉法、弄权害民的恶官了!而要在这些恶官眼皮底下,从容经商、积聚丰厚家产,则必需与这些恶官有所勾结才行,不然,官员天天寻衅骚扰,还能做得成生意么?你再试想:肯与贪赃枉法、弄权害民的恶官勾结在一起的,又能是什么好人了?无极城中的富商,可能有一个品性不坏的么?”陈敬龙听她这一说,恍然大悟,点头应道:“不错,不错!在坏人管治之下,不与之勾结,便休想能保得住丰厚家产;商家惨事,便是实例!朝廷官员既都不好。那无极城的富商,自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慕容滨滨叹道:“对呀;无极城的官员、富商,个个都黑心的紧,只顾自己敛财享乐。浑不知种族大义、百姓生死为何物!想要他们的粮食,须得拿钱去换才行;想让他们平白献出以助军需,那可干脆没门儿!”陈敬龙瞠目愕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无极城失守,血寇攻打进来?”慕容滨滨黯然叹道:“他们怕什么?他们既不知什么叫种族大义,自也不会在乎去给异族敌寇做狗!他们定都以为,血寇攻进来时,只需献上些钱粮,巴结讨好一番。便能保得住身家性命。在他们那些人眼里,血寇代替了轩辕朝廷,也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陈敬龙急道:“异族铁蹄之下。岂容轩辕族人安生?朱雀城三十余万百姓,尽被屠戮,其中定也不乏富户……”慕容滨滨冷笑打断道:“在无极城那些只认钱财的官员富商眼里,钱便是万能的。他们没亲眼看到朱雀城惨事,便不会去想你说的这些道理!你以为。所有的富人,都能像范三爷一样有远见、明事理么?”陈敬龙气闷不已,愤愤叹道:“糊涂;太也糊涂!无极城的这些官员富商,真真都糊涂透顶。不可救药!”恨骂几句后,无可奈何。只得建议道:“既然用钱能换得粮食,那就拿钱去换好了!皇帝老儿有许多家当。咱们去问他讨些,谅他也不敢不给!”慕容滨滨面容一僵,迟疑良久,方无力轻叹一声,垂下头去,幽幽言道:“敬龙,我家人……尽被皇帝老儿带入宫中去了!”陈敬龙微一错愕,怒道:“岂有此理!皇帝老儿此举,分明是扣你家人为质,以便牵制于你!此事誓不能忍;走,咱们这便打进宫去,抢你家人出来,且看有谁能拦得住你我!”说着,气冲冲抬步便走。杨翼忙道:“陈将军稍等;待末将去集合兄弟们,助你厮杀!”慕容滨滨急忙阻道:“不可用强!……咱们当真打进宫去,皇帝老儿必会先对我家人下手;咱们救人不成,只会误了他们性命!”陈敬龙知她说的有理,只得压抑性情,打消用强的心思;寻思片刻,忧虑问道:“除用强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家人出来?”慕容滨滨缓缓摇头,黯然应道:“大敌当前,先以国事为重吧,我家人的事,只能以后再说!只是我如今有了顾忌,不到万不得以,实不能再与皇帝老儿发生冲突!”陈敬龙沉吟叹道:“如此说来,向皇帝老儿强索财物,是不成的了!……罢了,不能对皇帝老儿用强,只好对那些官员、富商用强;既然他们不肯献粮,说不得,老子只好用抢的了……”慕容滨滨忽地抬起头来,淡淡说道:“维持无极城内部安稳,那是御林军的事情,与我无关!敬龙,我要去城头察看防守布置了,无暇与你多谈;这便告辞!”言毕,不等陈敬龙应声,跃上马背,拨马就走,疾驰而去。陈敬龙望着她远去背影,错愕不已,奇道:“怎么说走就走了?这是什么意思?”杨翼也愕然不解,皱眉疑道:“事情还没商量完,怎么就走了?当真古怪!”正当二人纳闷之际,却见六子自商容儿所居帐篷内钻出,快步奔来,笑道:“师伯,您还不明白么?嘿,六子可都已经听的明明白白了呢!无极军终归是朝廷的兵马,自不好对朝廷治下的官员、富商动手,慕容师姑当然不能随您一齐去抢粮。但她方才说,维持无极城内部安稳,是御林军的事情,与她无关,分明便是在说,您去抢了那些官员、富户,皇帝老儿可也无法动用无极军来对付您,更不能怪罪到慕容师姑头上;哈哈,这可不就分明是在鼓励您放手去干么?”陈敬龙听他这一说,胸中霍然明朗,笑道:“既然慕容也赞成此事,那绝不会错了!杨将军,咱们这便动身,去做一回打家劫舍的绿林买卖!”杨翼面现为难之色,迟疑道:“这个……如此行事,分明是恃强欺人了;家师管教甚严,末将从未干过恃强欺人的勾当……只怕全无经验,干起来不大像样……”陈敬龙苦笑道:“我也没干过恃强欺人的勾当,干起来定也不很顺手;但无可奈何,只能硬起头皮,去试一试!”六子笑道:“师伯,不用担心!我向您举荐一人,管保能把恃强欺人之事干的从从容容、顺顺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