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看着风青翼手中那如同拳头大小的漆黑物体,夏无尘低声问道。这东西由一种奇异的材料制成,晶莹通透,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但其中却有一团云气环绕,将试图察看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就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紧密的仿佛没有任何缝隙的所谓战甲。世界上并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想要得到多少,必定就要付出多少努力,这一点他也很清楚,自从被莫名的卷入这北海幽境之后,一步步从无到有,他缓慢而坚定的按照自己思想中的道路在行走,本来看起来是无奈的遭遇,慢慢的演变成了增长实力的途径之一。而现在,就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情况就是如此,北海之地幽深,其中潜藏的怪物更是强大,若是不能装备这套战甲,你支撑不了多久的。”风青翼挥手屏退四周的属下,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随着战甲上一块红色晶片的光芒闪烁,紧缩成拳头大小一团玄色战甲突然平平的伸展开来,本来严实无缝的中心如同一朵含苞的花朵般慢慢绽放,露出正中间的一块如同宝石般的碧蓝来。“滴”一声清鸣,碧蓝突然急速旋转,一股强大的气势猛地逼了过来,如同细针扎在皮肤上一般刺痛,夏无存身形微晃,意随心动,灭神剑低沉的鸣叫着。化出一个血色的光罩将他护住,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强横的存在!他本能的采取了防御的姿态。剑尖锋锐的寒芒不停的吞吐着,将逼近的压力抵消在外部。“没事的。”风青翼低声说道,“这些是战甲的上任主人临死前积聚的死气,稍等片刻就会消散了。”随着她嘴里低沉念动的莫名咒法。就好像安魂曲一般,那股暴烈的气势慢慢降低,逐渐消失无踪,只剩下手中的光球越发明亮,映得风青翼面上一片银白。“这是当年我族鼎盛时期所制的罗天甲。若想要在这北海之地中行动,只有穿上它才可以。”风青翼细长的指尖在战甲表面掠过,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记起了往事,眼中闪过几许苦涩。“是吗?”夏无尘撤去护身的血色光罩,伸手接过已经平复下来的漆黑战甲,除了材料奇异从来没有见过以外,在战甲的边角各自分布着几块晶片。仿佛活物一般,一闪一灭,静静的闪着清幽的亮光。“好重!”看似小小的一块,但当真正拿到手中时,才发现竟然奇重无比。夏无尘手中急忙加力,才堪堪将其抓住,但匆忙之间,他将手掌按在其中的一块晶片上,没有任何征兆,阵阵暖热从指尖传入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夏无尘胸中弥漫。似乎是寂寞,又似乎是不甘,晶片中的那个隐约的脉动突然激烈的跳动了起来。“这东西是活物!”夏无尘急忙松开手掌,转头对着风青翼说道,纵然他心静如水,面上还是闪过一丝讶色。“是的。”风青翼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制作这种战甲的方法已经失传许久,所以就算是她自己,当年第一次触摸时也吓了一跳。“这天罗甲是当年大萨满的遗物。”风青翼顿了顿,仿佛在慢慢平复着心中的激荡,“战甲玄冥,当年大萨满穿着它参与屠神之战,就算是在九天之上依然纵横披靡,现在我将它赠送给你,还希望不要辱没了它的威名!”“那是自然。”夏无尘淡淡的点了点头,无论多厉害的法器或兵刃,若是不能掌握使用,也不过是一堆废物而已,风青翼虽然说的厉害,但真正实际效果如何,却要他这个上阵搏杀的人亲自使用过后才能够体会。“怎么使用它?”他将手中的物体来回仔细地看了一遍,低声问道。“关键是这些晶片。”风青翼指着战甲正中和边缘上颜色不同的七块玄晶说道,“将你的神识和里面晶核中的意识交融,若是能够获得它的承认,你自然就会知道具体的使用办法。”“就这么简单吗?”夏无尘眯着眼睛问道。“自然没这么容易。”风青翼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套战甲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混杂吸收了历年来族中强者散破的魂魄残片,若是你的意志不够强大,那不但无法取得玄冥战甲的承认,还可能被它吞噬掉。”“只是一件战甲,就已经有了如此程度的魂灵之力了吗?”夏无尘沉吟不语,自从进入这龙鲸要塞之中,所见的异族虽然强横,但和古书上的记载显然差了许多,除了依靠肉体的强大,就只有少数的异族拥有异能,但也并不难对付,似乎和现世的妖族到没有多大的区别。但眼下根据风青翼的说法,这件依据异族以前术法制成的战甲,似乎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就算是面对古神也可以应付自如,若真是如此,那对于异族拥有的潜力又要重新衡量了。“你试过吗?”他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风青翼问道。“那是自然。”风青翼点了点头,“不过我失败了。”她坦然说道。“玄冥拒绝承认我的融合,若不是我放弃的快,只怕已经被它吞噬了神识,但就算是如此,也损失了不少。”风青翼指着下半身曲长的蛇腰说道,“这就是那次试验的后果之一了。”“无尘,既然这么凶险,还是不要试吧。”步含烟一直在边上聆听。此刻突然插话说道,“玄冥战甲虽然威力强大,但据说它制成的时候就受到了诅咒。导致穿着它的主人都是横死或不得善终。”“他现在作为修真者来说修为虽然已经算是不错,但要是不能穿着战甲,在这北海之中也撑不了多久,更别说猎杀逐毒了。”风青翼抬头冷声说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对不是承认退让就可以解决的,进则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退却。那就是尸骨无存!”“柯大哥应该还不会绝情到这个地步。”步含烟愣了愣,“都是同族,虽然因为理念不同对立,但多少还是会留点情面吧?”“是吗?”风青翼冷笑着说道,“我可不敢赌他大发慈悲,自己的命运,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比较牢靠。”“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步含烟犹豫着说道。“不行,不到最后的地步,你绝对不能用这个方法!”风青翼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厉声将她喝止。“用魂铸之术化为我的护盾吗?”步含烟没有说出来,但拥有主导权的夏无尘还是敏锐的从她思绪的波动中察觉到了这个信息。虽然知道是受到媚惑术的影响而做出的决定,但他还是有着些许的感动,不过现在并不需要她做出这种牺牲,他也想凭借本身的实力来挑战下这所谓的罗天战甲。“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夏无尘打断了她们的争论,转头对着风青翼说道。“作为试验过的前辈,你有什么忠告吗?”“有!”风青翼慎重地看着夏无尘的眼睛,沉声说道,“千万别小看它,就好像真实存在的活物一般,会制造出各种真实或虚幻的密境,在你不知不觉中吞噬接近的一切东西来满足自己,只要你的意志出现些许的裂缝,它马上就会乘虚而入,直到吞噬掉你的整个身心。”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就好像在诉说一段沉积的往事,但夏无尘却在她的眼中看到瞬间流逝的一丝恐惧。“多谢。”想不到风青翼这样的存在也会恐惧,而让她恐惧的对象只是自己手中这个小小的东西而已,夏无尘的心中平添了几分小心。“喝!”他微一凝神,将神识聚成一缕,小心地朝正中的晶核探了过去。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试探,突然之间,一股无法抵抗的睡意突然沿着晶核袭来,透过这缕神识,瞬间将他淹没,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惊叫,但他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只想沉沉的睡去,再也不愿醒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无尘缓缓睁开双眼,仿佛换了一个世界。点点星辰挂在漆黑广阔的天穹上,亮的如此纯净,就好像伸手就可以摘下来一般,远处有晚归的农人说笑的声音,夹着牧童悠扬的笛声轻轻的传来了过来,让人心中说不出的宁静惬意。“我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夏无尘摇了摇头,脑海中有点混乱,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但却又把握不住其中的关键,只能茫然的抬头看着四周。“少爷,少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匆匆的四处寻找,大声地叫喊着,似乎颇为着急。“老刘,我在这里。”夏无尘下意识的应道,他嘴里突然叫出这个名字,但却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不认识的老者究竟是谁。“啊,少爷,可找到你了!”老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敏捷程度和他的年纪完全不成比例,“不是我老刘说你,少年人冒点险是无所谓,可你这次硬要骑这匹烈马出门,结果被它拖着跑到没了影,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叫我怎么和夫人交待啊。”“你是……”夏无尘犹豫着问道,虽然觉得面前这个老人非常熟悉,但除了开始那一声下意识的称呼,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其他印象了。“是我啊,老刘,刘尚德啊!”老者一愣,他见夏无尘还是迟疑着摇头,面上闪过一丝焦虑,“看来少爷是被那该死的马惊到了。”刘尚德抬手拭去了额头跑出来的一层细汗,笑着说道,“少爷你别急,兴许是你受了惊,暂时忘记了我。不过人还平安就不打紧。”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少爷,你看这天色已经晚。要是露宿在荒郊野外总是对身体不好,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说吧。”“也好。”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纵然夏无尘头都快摇破。他还是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如此,不如随遇而安也好。“得,得。”走不上几步,远处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刺破了宁静的夜晚,一骑黑马破开月华,从大路边冲了过来。“蚩护院,我们在这里。”老刘面上露出喜色,大声的招呼着。“嘶!”黑马人立而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轻巧的跃下,大声招呼道,“老刘,你找到少爷了!”“那是自然。你快点来帮忙,少爷好像有点不对。”老刘大声叫道。“蚩护院?”夏无尘看着高大到将面前的星光全部遮住的大汉,突然觉得一阵疲劳徐徐袭来,他长长地打了哈欠,又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少爷,少爷!”朦胧中似乎有很多人在他身边穿梭奔走,但他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一团漆黑的云气将夏无尘的身体笼罩在其中,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虽然轻薄,但不管步含烟如何用力,就是无法踏前一步,而其中隐隐射出的那两道威压,竟然逼的人心生畏惧,无法正常喘息。“放弃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风青翼面带忧色的看着里面的夏无尘,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情况竟然和我之前遇到的完全不同?”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话,但漆黑的云气之中,却有两个意识在对峙,如同野兽般互相小心的窥探着对方露出的破绽,伺机发出致命的一击。“想不到啊,你残缺的意识还留下了少许隐藏在这战甲之中。”双方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正是之前曾经出现在灭神剑中的剑灵。“你还不是如此?”他对面的一个意识笑着说道,随着他的笑声,两人之间紧张的对峙突然松懈了下来,气氛瞬间变的就好像多年不见的好友重逢一般,亲切中透着几许诡异。“看来当年的创世一战,虽然我族败亡,但似乎你们也没落的什么好下场。”意识轻笑着说道,云气慢慢晃动,在空中凝结,渐渐的显现出一个背生双翼的巨大人形,猛的朝前方的剑灵逼了过去。“大家都是残存的意识了,你以为这样对我有用吗?”身形颀长的剑灵只是一挥长袖,一道无形的风顿时将云气吹散,巨大的人形随风消散在风中。“是不是啊,落雷,异族的大萨满?”他懒洋洋的坐了下来,似乎并不愿意再多浪费一丝力气。“这个名字,已经有许多年没人这样叫过了,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的感觉到有点亲切了。”风过云清,人形又继续凝结,他似乎知道争斗无用,也面对着剑灵坐了下来。“这个就是你挑选的宿主吗?”他伸手一抓,一团云气瞬间凝结,如同一块冰晶般剔透,其中慢慢映射出熟睡的夏无尘微皱眉头的面容,“似乎不怎么样啊。”“相对于现世来说,算是不错的资质了。”剑灵虚空一招,一张棋盘凝聚在两人中间,“既然我选择了他做为宿主,那自然不会允许你进入玄冥化出的虚境之中影响他,你还是安分一点和我等待结果吧。”“是吗。”巨人随手抓起棋盘上的棋子,不假思索的落下,“就算是我不出手,玄冥的虚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若是他沉迷在其中而被吞噬掉意识的话,那这具躯体我可就接受了。”“落雷,一别千年,你还是这一招万古不变啊。”剑灵笑了笑。“这个你尽管放心,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好了。”“怎么样赌?”巨人抬头问道。就算是云气凝结而成的幻影,还是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显然身前曾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在你我这盘棋局决出胜负之前,若是他能够成功破开玄冥的虚境。那就算我赢,反之就算你赢。”剑灵一子落下,“赌注很简单,要是你赢了。不光这具躯体归你,我附身的这把灭神剑也归你驱使。”“不过要是你输了,那就得将力量封印在玄冥之中,和我一起守护宿主,直到他能够真正的领悟力量为止。”剑灵直视着对方说道。“好,不过最好加上点时间限制。”巨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年我可是上了你不少的当。现在可要多个脑子了。”“三刻之后他们就要出去猎杀逐风,那这局棋就以三刻为限如何?”“一言为定。”两人双手在空中虚虚一拍,一团幽火平地而起,随着火焰慢慢燃烧,时间在缓慢而坚决的流逝。簪花多在少年头,江南的水乡,远比其他州郡风光绚丽。天边的小溪里,老水牛慵懒地将身体埋入了水中,躲避着正午灼人的阳光,仰头西望,天空深蓝,水稻碧绿,农户在田间劳作。柳荫塘畔,不时有顽童打闹的声音四处回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仿佛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任何变化。“先生,少爷他还是老样子吗?”穿着淡雅但举止得体的星瞳对着风天翔微微一福,轻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是的,按照老刘的说法,应该是夏少爷在骑马的时候受到惊吓,导致出现离魂之症。”风天翔收起药箱,在桌上已经摊好的宣纸上飞快的写下药方。“文火煎二个时辰后再用无根水做药引,早晚服用两剂,应该有效。”他将毛笔搁下,对着星瞳说道。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接着说,“夏少爷他现在心神不稳,要是强行追问那天发生的事情的话,只怕会加重他离魂的症状。”“在我们老家,要是孩子丢了,再找回来的话,可是要去拜谢天地的,夏少爷吉人天相,少夫人你还是不要担心了。”“多谢先生吉言。”星瞳眼圈一红,柔声说道,虽然神态纤弱,但自有一股坚强。夏无尘静静的站在树荫下,如同激流中屹立不动的砥柱,各种声音不停地从他身边轻轻掠过,他只是无声的看和听,面上却没有其他表情,虽然已经接受了这种生活和据说属于自己的记忆,但他心中总有种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想法,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从来就不曾属于这里一样。“夫君,药煎好了,趁热用了吧。”一双纤纤的秀手小心的端着深黄色的药汤送到了他的面前,刺鼻的草药味顺风而上,夏无尘轻轻摇了摇头,“我没病,也不需要喝什么药。”少女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坚决的将药碗捧在他的面前不动。久久。夏无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少女的手指有几处红红的烫痕,水泡已经被小心的挑去,但还可以清楚的看见泛红的嫩肉,显然是煎药时烫到的。“这些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何必亲自动手了?”他伸手接过药碗,皱着眉头问道。“我怕他们掌握不了火候,这剂醒神汤可是风先生专门为你调配的,材料也不好凑集,要是万一出什么纰漏可就麻烦了。”星瞳将烫伤的手指缩回袖中,柔声笑着说道。“难为你了。”夏无尘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将药汤一饮而尽。药汤苦涩难以下咽,他只觉得心中一阵反胃,但看着星瞳那关心的眼神,终于还是强行咽了下去。“也许我真的是属于这里,就这样活着也是一种幸福吧。”夏无尘笑了笑,他突然牵起星瞳的小手。清风如水,缓缓的轻拂着大地,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但又好像心意相通一般默契。“老朋友,看来这次你要准备移交宿主了。”落雷笑着说道,手中又是一颗棋子落下,他看着已经燃烧了一半多的幽焰,心情显然越来越好。“玄冥的虚境本来就是完全真实的存在,可以欺瞒所有的六感,只要他接受了这个事实,那神识就会被虚境慢慢的腐蚀,直到被完全吞噬掉。”他又抓起一枚棋子,悠闲的在手中转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年,就算是天赋如何优秀,那又如何,除非他的心已经锻炼到止水的地步,才有可能看破虚境中的空隙。”“是吗?”剑灵轻笑了一声,“落雷,你总是改不了这个喜欢妄下结论的习惯啊,凡事总有例外,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是无法断定的。”“好了,十杀!”他指尖夹着的棋子落下,本来零乱不堪的白子突然全盘皆活,将刚才还大占优势的黑子冲的七零八落。“啊!”落雷抱着头痛苦的呻吟道,“大意了,大意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