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天气仍然寒冷,偶尔还会下一场小雪,身上的衣服仍不能少,但是,春天,还是不可阻挡地到来了。下了的雪积不住,迅速融化,枝头长出了明显的新芽,鸟鸣啾啾,也不时响起。阳光,透过云层的次数也多了,天都的人们,正在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很多被严寒冰冻和压抑的东西,都在蠢蠢欲动,不仅有暖意,也有寒意。“那个女人,叫红妆,群芳楼的上一任花魁,我认为她其实就是梁红叶。”魅影把一份报告,放在幽芒的面前。调查月映华的女人事小,但若被他发现,事情就大了,所以,他办得非常小心,采取了许多迂回、间接的手段,调查进度因此很是缓慢。这种谨慎与缓慢,在他看来是十分必要的。一来,天都是月映华的地盘,月映华的探子无处不在,若是被月映华发现他们的行动,有可能导致大顺的秘密情报组织被发现和摧毁,事实上,在过去的数年,大顺设在天都的情报机构已经被剿过几次了,现在这个能延续到现在,极不容易,可不能再被灭了。二来,他也不必操之过急,因为,最重要的目标——夜九仍然在墨云驻军,不会那么快返回天都,梁红叶只是附带要杀的人,他没有必要为了找出梁红叶而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小心谨慎,换来了成果。他的行动,没有打草惊蛇,也查到了想要的消息。“红妆?”幽芒不知在磨制什么东西,没有抬头,“洛红妆?”他先是被娘娘派去灭梁红叶的门,而后受娘娘之命,派人去灭洛红妆的门,梁红叶、洛红妆、夜九三人之间的关系、事情,他自然清楚得很。以一句话形容这三个人的关系,就是,夜九和梁红叶联手为洛红妆报仇。魅影道:“我认为梁红叶在用洛红妆的名字行动。我去群芳楼查过了,那个女人的模样,与别人对花魁‘红妆’的形容完全一致,而且,红妆与月映华的交情极好。红妆还是花魁时,月映华就经常去捧她的场,甚至还因为前任老板擅自让客人为她赎身而撤掉其职。红妆被赎身以后,月映华就不再去群芳楼……”幽芒关心的只是:“你可能证明这个花魁红妆就是梁红叶?”一旦这种猜测能得到证明,他便可以动手了。魅影道:“两人的年纪和五官几乎一样,都是大顺人,名字有关联。另外,目标到达天都才几个月,红妆就到了,并住进目标先前住进的地方,我不信这是巧合。”幽芒道:“梁红叶与目标本是一伙,但为何他们会先后抵达?听你的意思,这两个人在天都似乎并无来往,这岂不奇怪?”“是有些奇怪。”魅影顿了顿,“但是,我拿这幅画像,暗中向前任花魁红妆的客人打听时,有人说了,红妆的房间里,也曾经挂着这样一幅画像。”幽芒抬眼,魅影手中的那幅画像,是真正的“洛红妆”的画像!除了夜九及真正的梁红叶,这天都,绝对没有人知道“洛红妆”的事情,更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所以,毫无疑问,他们要找的梁红叶,便是群芳楼的前任花魁——红妆!想到这里,他笑了一笑:“还是娘娘有先见之明,让咱们把洛红妆的画像带过来,居然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他们本来只打算带梁红叶入宫时的画像过来,但皇后娘娘却多了一个心眼,让他们把洛红妆的画像也带上,说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他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来,皇后娘娘真是棋高一着。魅影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梁红叶已经在清风苑租了一间屋子,过两日便会搬进去,到时,咱们再找机会动手。现在,她很可能被月映华金屋藏娇,咱们去查她的住处,说不定会惊动月映华,得不偿失,所以,待她搬到清风苑后动手不迟。”幽芒终于笑了,那笑容,也淡得不行:“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去清风苑探探了?”魅影道:“那是当然的,但那间屋子,说不定也是月映华金屋藏娇之处,月映华可能会在屋子四周布了人手,咱们要小心行事。”幽芒微笑:“不管那里布置有多少人手,我都会小心地、不留痕迹地全灭。”他全身上下都是毒,而且,他这次带来的都是剧毒,见血封喉,杀人无形,无药可救,无迹可查。比如他手腕上的这条小蛇,被它咬上一口,即使是一匹马,也会马上身亡,连哼都不哼一声。不管是几十人,还是几百人,他身上的毒,都足以——秒杀!如果她的身边有人相护,只不过是多几个人跟她一起上路罢了。魅影道:“你好好准备吧,我会事先观察地形,设计策略,你只管研制毒药就好。”幽芒的功夫也许不是最高的,但是,他的毒术,能令最强的高手也忌惮三分,有他在,对方再多的人手也不必担心。他们就这样定了红妆的死期。红妆确定自己被他们盯上以后,就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但她能猜到,已经过了半个月,他们该查到的,应该都查到了,比如,她就是“夜九的同谋梁红叶”,她准备搬进清风苑的枫林小屋等等。他们不会找到群芳楼来的,就算他们知道她住在这里,也不会找来,因为,这里是月映华的地盘,人多,耳目多,保镖多,来这里杀她,一定会惊动月映华。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住进清风苑后,再动手。此刻,她坐在即将凋谢的梅花树下,看着眼前的绿意,心里,很是平静。她并不是做不到很好地隐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她只是知道,这场决战,无法逃避。因为她处于劣势,所以才要化被动为主动——决战的战场,由她来挑,决战的方式,由她来定!清风苑枫林小屋,便是她所选择的战场,他们会去那里杀她,她会在那里迎击他们。他们差不多做好准备了吧?而她的准备,也差不多了。将整个计划,再反复地回想了好几遍,确定她已经做到最好以后,她缓缓站起来,往屋里走,准备睡上一觉。接下来几天,她会非常繁忙,有空就多睡一会儿吧。第二天上午,月映华依约来到明月间,帮她搬家。红妆没多少行礼,就一些衣服、首饰和琴棋书画等物,装了三个箱子,就够了。将箱子搬上马车,她找的丫环和护院也上了马车后,马车便慢慢地朝清风苑驶去。枫林小屋已经收拾一新,屋主带着在天都采购的货物,返回中原去了,红妆让他帮忙采购的物品,堆了一室。在下人们布置物品的时候,月映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这间屋子,想看出红妆买下这间屋子的理由,但是,他没看出来。站在院子里,四面都是高墙,一般的宵小之徒是不易翻墙而入,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这样的墙,起不到什么作用。另外,屋子四周那些高大的枫树,已经长了叶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枝繁叶茂,潜伏在树上,对着屋子放几枝箭什么的,屋里的人,必在劫难逃啊!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这种可能性会有多少?看来,仅让千蛛门的人暗中调查她的事情,还不够,他得让天狱门的人,也潜伏在这四周才行。这间屋子,太容易被包围和狙击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站在这里,他居然有一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仿佛,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将四周好好地观察一遍后,他回到屋里。红妆的东西少,原屋主留下的家具又多,几个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收拾妥当了。红妆依言,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大顺的家常菜,招待所有的人,车夫、丫环和护院在楼下坐一桌,她与三公子、小龟在楼上坐一桌,几个人说说笑笑,气氛极好。带着寒意的春风吹来,四周的枫叶“刷刷”地响,绿叶中夹着红叶,摇曳得极美。几个人边小酌,边欣赏窗外的美景,都道这风景极好。一棵枫树上,魅影趴在一根枝桠很多的斜枝上,全身都被枫叶遮住了,一双眼睛,不离小屋。昨天深夜,他就无声无息地来到这里,潜伏在树上,等着。那个女人,已经搬进来了,他要观察和确认她的作息、生活习惯,还要观察和确认四周是否埋伏有人、多少人、功夫如何、武器如何,然后才能确定最佳的动手时机。杀人不难,但是,杀人却不留任何线索,很难。他要的,是杀人而不留任何线索——即使是被誉为“恰到好处”的全才月映华,也无法找到他的身上!他隐藏得很深,深到连月映华都难以捕捉到被人窥视的不适感。事实上,魅影在监视的是红妆,并不是月映华,月映华没有明显的感觉,也是正常,只是,月映华偶尔还是能感到,这四周,隐隐潜伏着危机——这种超强的直觉,有点玄妙,既来自于天生的**,也来自于后天的严酷训练与无数次死亡的考验。拥有这种直觉的,除了他,还有红妆与小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