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之死

“但是，”影如梦敏锐地道，“如果两个人穿得差不多，或者安静不动的时候，就很难分清了吧？”奶娘沉默了一下，才道：“确是很难分清，不过，老爷和夫人他们一定是能分得清的。”“呵呵，”影如梦轻笑，又问了一个让奶娘心惊肉跳的问题，“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是，既然如霜与如冰两位姑姑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太上皇当年选了如霜姑姑，而没有选如冰姑姑？如冰姑姑当年还没有婚配吧，太上皇为何不将姐妹花一起给娶了？”奶娘沉默了半晌，才道：“老奴当年并没有侍候两位小姐，与皇上更没有任何接触，不敢妄猜皇上的心思。”影如梦笑道：“你虽然不接触他们，但总听说过什么吧？”奶娘道：“老奴一天到晚只会干活，不曾留意过别人的议论，而且老爷和夫人也不爱奴才们嚼舌头。”影如梦是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题一转：“皇上跟如霜姑姑相遇相识的时候，如冰姑姑在做什么？”夜北皇是老了，但仍透着成熟男人的沧桑、威严和当年的风采，可以想象，当年不过二十多岁的夜北皇该是如何的俊美萧洒，风流倜傥，影如冰会不受这个男人的吸引？而以夜北皇当年的风流，又岂会不受影如冰的吸引？最终，夜北皇只要了影如霜，却和影如冰没有任何瓜葛，感觉不太符合双方的条件与处境。奶娘沉默，在心里斟酌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影如梦又懒懒地开口了：“奶娘，我很累了，别让我去找别人来问哦。”那个时候，影如霜与影如冰还没有出嫁，都住在影家大宅里，奶娘不可能不知道姐妹俩的动向。皇后娘娘又在警告了，奶娘只得道：“大小姐喜欢安静，不爱出门，二小姐好动，喜欢往外头跑，大小姐遇到皇上那时，二小姐回陈溪看望老太太，不在家里，所以，二小姐一直没跟皇上碰到。”陈溪是影家的祖籍，位于江南一隅，离郦央很远，那时，影家老太太，也就是影如霜姐妹俩的祖母年迈病弱，回陈溪养老去了，所以，影如冰才会跑那么远去看望祖母，顺便去江南游玩。说到这里，她的回答又结束了。影如梦听得有些恼火：自己不问，她就不会多说一些吗？于是她继续问：“皇上是什么时候才见到的如冰姑姑？”奶娘回想了一下，才道；“皇上认识大小姐不到一个月就向影家提亲，不到三个月就迎娶了大小姐，那时，二小姐还没有赶回郦央。等二小姐赶回郦央时，皇上又已经出征了，老奴记得，二小姐似乎是在大小姐出嫁两三年后才见到了皇上。”原来如此！影如梦眯起眼睛，微笑。这么一来，夜北皇这样的情种为何要了姐姐却没要长得一样的妹妹，就说得通了。当年的夜北皇英俊迷人，又是一国之君，哪个女人不爱？而且人人都说，双胞胎总有惊人的心灵感应，很容易爱上同样的东西，影如冰见到夜北皇之后，会不动心？依她看，影如冰不仅动心，还会妒忌影如霜吧？影家的女人，凡是出众一点的，可没有哪一个是逆来顺受、甘于平庸的，她不认为影如冰是个例外。那么，影如霜与影如冰之间，也许会上演那种永远都不会结束的烂戏码——姐妹俩争一个男人，结局呢？姐妹俩共侍一夫？她在心里冷笑，同样出色的两个影家女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而且，皇后只有一个，影如冰会愿意屈居影如霜之下？她太了解影家的女人了，影家的出色女人中，真没有这么“大度”“无私”的。所以，结局就是，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方退场——影如冰退场了！不过——影如梦在心里冷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不代表真相就是这样，说不定影如冰才是最后的赢家呢？想想那个男人在影如冰墓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听说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连影家的人都分不清楚”，还有奶娘刚才所说，那么，影如冰变成影如霜，难度能有多大？这样的推断，确实很惊悚，但是，不是很符合“阴谋论”吗？必须要这样，才称得上是惊天的阴谋吧？自古以来，皇室还缺少这样的惊天阴谋吗？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她不动声色，继续问：“如冰姑姑如此出众，求亲的人一定很多，为何迟迟不嫁人？”影如霜怀第二胎的时候，应该二十岁左右了，影如冰与影如霜同年，那时为何还没有嫁人？真是越想越耐人寻味啊？奶娘被她问了这么多问题，心里已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心里沉得厉害，但她不敢不听，也不敢撒谎，要不然，一旦惹恼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不会记着旧情的。“据老奴所知，二小姐的眼光很高，常常说要找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那些上门求亲的男人，她一个都看不上，就这样误了年华……”“嘻嘻嘻……”影如梦低低地笑了起来，“跟我说的话一样呢。在本宫看来，这天底下的男子，没有比皇上更出色的，如冰姑姑看来看去，还是皇上最好罢？”果然啊，这位影如冰姑姑不是个安份的主儿，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当了皇上，皇上又那么出色，焉能不妒不心动？影如霜在宫外生产那时，真是最好下手的时候了，她若是影如冰，一定会挑那个时候动手。奶娘沉默，不敢回答。影如梦兀自笑了一阵，问：“如霜姑姑在蔷薇行宫待产的时候，带了影家的哪些人去？”奶娘摇头：“老奴不知。”影如梦的目光，变得尖锐了：“你真的不知道?”奶娘只得道：“老奴隐隐记得是有几个丫环和嬷嬷跟去了，但是，她们都没再回来……”影如梦又笑了，笑得非常开心：完全符合惊天“阴谋”的设定和特征啊！若是那姐妹俩的蔷薇行宫之旅没有问题，鬼都不信了！最后，她问了一句：“如冰姑姑死的时候，影家有谁在场？”奶娘摇头：“老奴不知，消息传到影家的时候，二小姐已经走了，老爷和夫人带了几个人过去，几天以后，二小姐的棺材运回家里，因为是未嫁身亡，家里并没有大操大办。”影如梦又盯着她一会，微笑地给她换上一杯热茶：“奶娘对我果然是好的，放心吧，我会帮乖儿找一门好亲事，让乖儿一生富贵。”奶娘恭顺地行礼：“老奴谢过娘娘。”而后，影如梦让亲信送奶娘离开，自己又盘算了一阵，才出去。她要去找她的母亲，将事情问个彻底。影老夫人看到当皇后的女儿这么晚了还来看自己，很是高兴，影如梦笑得像个孝顺女儿：“母亲，女儿有点私房话想跟您单独说说。”影老夫人以为她要说宫里的什么事儿，立刻打发下人们离开，只留母子俩。影如梦给母亲倒茶：“母亲，女儿今天去了小影山，见到了如冰姑姑的坟墓，给她拜了几拜。”影老夫人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轻轻叹了一声：“你未见过这位姑姑，却还有心拜祀她，实属难得。”影如梦道：“母亲，如冰姑姑这么早就走了，你不想念她么？”说到这个，影老夫人的眼睛，微微地红了，声音幽幽地：“你姑姑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子，对我也极好，她还未嫁人生子就走了，我怎么不想呢？只是，再想也没有用哪。”影如梦道：“不瞒母亲，我今天在如冰姑姑的墓前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如冰姑姑当年与人有私情，还怀了一个孩子，犯了大错，才不得不死的。”这当然是她擅自推测出来的故事，编得很猛，但是，非要这样，才能让她的母亲说出实情吧？“胡扯！简直是胡说八道！”影老夫人果然惊得站起来，激动地道，“哪里有这么离谱的事儿！梦儿——”她抓着影如梦的手，完全没有了平时修身养性的从容和淡然：“你别信那些鬼话！我问你，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你有没有将他抓了杀掉？你如冰姑姑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被人污蔑，破坏名节，实在太可怜了！造这谣的人也忒可恶了，该五马分尸……”“母亲，你莫要激动，好好听我说完。”影如梦一点也不急，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个人还告诉我，如冰姑姑怀的是太上皇的孩子……”母亲急了才好，说话才会露出马脚，要不然，母亲怎么会说出这么禁忌的过去？咣当！影老夫人太过震惊、恼怒和激动，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将桌上的茶杯打到地上，茶杯碎成几片。“太扯了！实在是太扯了！”影老夫人的声音尖厉起来，面目也微微扭曲，“竟然有人如此污蔑如冰和皇上！诛九族，统统该去诛九族！梦儿——”她又抓住影如梦的手，抓得影如梦手腕生疼，心里暗道：没想到母亲这年纪了，还有这样的力气，看来，这事对母亲的刺激不小啊！“那人是谁？”影老夫人异常严厉，“快说！这样的人不可留在世上，必须马上死不可！否则，咱们影家的名声和太上皇的名声，非得被坏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