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药人,药人没那么容易死。”施佰春低吼。“你不带我上去,我便自己上去。”她扳开欧意冰手臂往外闯,结果才几步路的距离,一阵晕眩袭来令她不支倒地。欧意冰连忙将她扶起。“药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死,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些年是怎么过,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样罔顾性命的糟蹋!”施佰春的唇抖了抖,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道是我不好,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欧意如现下生死未卜,我怎么放心得下。”“六师兄……”施佰春红起了眼,抓着欧意冰的衣襟越来越紧,她用着残余的气力拼命恳求,指节握得都发白了。“师姐,求你让我去,一刻见不到他,我的心就悬着一刻,安心不下……你让我去见他……他还在等我……”施佰春哽咽地说着:“让我去见他……”欧意冰心里头不忍。曾几何时这个意气风发自由自在如风一般的小师妹竟也弄成这副模样,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却不顾自己,只想着那个人。欧意冰摇头叹气,最后只得吩咐琉璃宫门下弟子抬来轿子,送施佰春上卢思峰。卢思峰上风势依旧强大,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血衣教如今只剩一堆枯焦残骸,其余什么也不剩。两岸搭起了简便飞栈,两人过到卢思峰后,施佰春望着被清出来勉强可看到地面的大殿,便往前奔了去。欧意冰紧紧跟随在施佰春身后,发声问着周围琉璃宫的弟子:“找到没有?”一名身穿七彩琉璃衣衫的你等着走向前来。“禀告副宫主,一共翻出三十一具女尸,四十二具男尸。”施佰春听到当下脚便是一软,而后又咬牙强站了起来。她颤声问:“在哪?”那名女弟子领着施佰春走到两排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识的尸体前,施佰春深吸了几口气,咬牙蹲下,一具一具仔细翻看。只要察觉正在看着的那具尸体不是欧意如,她心里便不由得燃起小小希望,欧意如不在这些人里面,她的白白还是活得好好的。认到了最后一具,没有白白,甚至也没有皆如萧,可她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卢思峰独立于山巅之上,周围是深谷,万丈之下为寒潭,难道白白掉入寒潭中了吗?还是仍被压在这堆破瓦颓垣一中痛苦不堪。施佰春有些恍惚地站起来,头转了转,走到一堆焦黑的梁柱前,徒手开始往下挖。从崖上那么高摔下去,肯定活不了的,所以白白应该会是在这里,还被埋在底下,还等着自己救出他。可是余灭的灰烬仍残留温度,火都熄了这么久,竟还会烫手,白白他们在这大殿里的时候究竟是多烫多热?那么大的火,又有谁会活得了呢……“欸……”欧意冰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下去。就当她想把这小师妹拉起来,要她别再挖了的时候,后头远远地传来一阵声音。“这里还有条通道没搜到,先过来这边!”琉璃宫的女弟子们随即往乌血殿后方走去。“禁地的密室!”施佰春突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泪痕,灰烬弄得他整张脸乌漆抹黑他也没察觉,只是拼了命地一劲往后面发现通道的地方跑。禁地离血衣殿有段距离,四面皆为石壁大火烧不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白白和黑黑躲到了那里面去!即便如今伤重不能动气,施佰春春全然不顾,施起轻功跃过每一个人,硬是挤开挡在洞口的琉璃宫,窜入了血衣教的地底迷宫。“白白,白白你在哪里!”施佰春焦急地放声大喊。地底的风吹起来,带着令人流汗的灼热温度,施佰春剧烈咳嗽着,抚着胸,一处一处仔细找寻。终于,在打开最底下那间石室时,她看见了、看见了白白……施佰春愣愣地站在门口,整个人完全呆滞。欧意如倒在角落里,旁边是世权,他的手紧紧攒着世权的腰带,在最后一刻仍不放手。欧意如月牙色的衣衫除了几处土灰,其余几乎被烧得残破。原本天仙似的脸蛋左边脸庞面目全非,遗留大火肆虐的痕迹,扭曲发黑。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指,也全都变了样。靴子烧毁了,露出焦黑的脚底。胸口,似乎没有起伏了。施佰春掩着嘴,在门口拼命地望、只敢拼命地望。她希望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就好,无论等待多久的时间,只要让他能看见白白胸口的起伏。可是……没有……等了好久……一下也没有……“白白……”施佰春呜咽出声,浑身发软双膝着地。她的眼死命地望着那已无呼吸之人,眨也不肯眨。嘴里的呜咽再如何努力压抑也止不住溢出,胸口撕裂般地难受,泪水弥漫双眼,划过染灰的脸庞,滴落地面。“白白……”“白白……”蜷曲在地上的世权突然动了动,缓缓清醒过来,发出细如孩童般的哭声。他的脑后湿润,蜿蜒而出一条血河,身上烧灼的伤痛着,令他痛苦而无助地哭泣着。施佰春那一刻间,只想杀了自己。欧意如惦着自己的话救出世权,却因此葬送了性命。是她害死了欧意如。她害死了白白。浑浑噩噩带回欧意如尸身,施佰春将自己关在房里,与欧意如一起。她将欧意如放在榻上,自己缩在欧意如身旁,抱紧双膝,注视着欧意如毁去的脸庞。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欧意如不会这样。如果不是想救皆如萧和世权离开火场,欧意如不会送命。当他在密室看见白白时,白白手里还紧抓着世权的腰带,至死都不肯放手。是她不好、是她不好。若非认识了她,欧意如可能还逍遥世外,在京都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熙王;若非认识了她,白白也不会百般痛苦,说出喜欢上人很可怕的话;若非认识了她,白白哪会就此命丧,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