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妙玉肩上挨了一刀,深入肩胛骨,鲜血瞬时浸染一片。她惊恐万状地看着上官馥雪,面色惨白,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上官馥雪恨恨扫了她一眼,上官妙玉便垂了脸。孟氏见那一刀插在了上官妙玉的肩上,心惊了一下,忙拉住了上官馥雪,从旁边扯了薄毯来将她裹住。又将她抱住,柔声道:“小姐,这畜生自然该死!可若是死了,要给小姐生出许多事来,就是不值当了!”又道:“等老爷和老夫人来了,自然会给小姐做主的!”上官馥雪此刻冷静了许多,冷哼一声:“不管谁来做主,横竖都要他死!”孟氏便说:“小姐说得是,就等将军来处治吧。”一时间,房里寂静得可怕。凉世勋恹恹的,不知不觉就在上官妙玉怀里昏了过去。而那把手术刀还插在她肩上,她也只忍着痛,半点不敢拔。唯一还清醒的三个人,便在这沉得如铅块般的气氛里,静等上官捷和老夫人来。上官馥雪呼吸不稳地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凉世勋,上官妙玉屏着呼吸,偷偷觑着她的变化,时刻警惕着。这时候,那窗外传来连串的脚步声,就听上官捷在外面心急说:“三小姐有没有损失?”“……奴婢还不清楚。”听那脚步声慌张进来了,上官馥雪一反常态,嚎啕大哭起来,跪到了上官捷的面前,抱住他的腿,哭叫道:“爹爹,你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啊!”上官捷才一进来,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况,就是目瞪口呆,忙将上官馥雪扶了起来,安抚道:“雪儿,你受委屈了。为父一定会好好为你做主的!”上官捷沉声唤来门外的俩个小厮,“此事不可张扬!你们先把凉二少送到客房,连夜去请沈御医来,先保住他的性命,再行处治!”俩个小厮点头进来,将凉世勋架出去,上官捷忙又交代说:“你们多找几个人,好好把凉二少守着,谁也不准见!此事万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就是府上的人也不可以知道!”俩个小厮点头称是,这才退了出去。“梨丫!”上官捷唤道。梨丫恭顺上前,上官捷道:“带你家小姐回去治伤!”梨丫点头,来扶上官妙玉。上官妙玉突然也嚎啕大哭起来,跪到了上官捷的面前:“爹爹,二表哥不是有意要伤害三姐的!都是、都是……”她抽噎起来,指着上官馥雪哭道:“都是三姐故意引二表哥来的!若不是我护着,二表哥早就连命都没了!”上官馥雪微微一讶,难怪她刚才闷不做声,竟是等着这刻来狠咬她一口!上官馥雪正要开口,便听剪影上来道:“五小姐说话可要有证据!这满屋子的迷香,绿意和其他几个下人都还没醒。哪有勾人,要先把自己迷晕的?!这是什么道理?!”上官妙玉怔了怔,缓了缓,又道:“这正是她狠毒的地方!为了让这一切都看着更像是二表哥的错,才不惜用上了这种手段!”上官馥雪轻蔑一笑,“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引他来?我又是怎么引他来的?”上官妙玉一时语塞,翻心找着说辞,硬声道:“那当然是你才知道!反正,二表哥不会做这种……”上官馥雪冷冷勾唇,接了话头字字铿然道:“卑鄙、无耻、下流的事!”“好了!”上官捷断喝一声,冷眼看向上官妙玉,满脸的阴沉,呵斥道:“真是荒唐!你三姐遇上这种事,你非但没有一点同情,还反倒来浑说你三姐的不是!”上官妙玉一脸震惊,还妄想辩驳,张嘴讷讷道:“都是、都是……”上官捷沉声道:“梨丫,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拉下去?!”上官妙玉让梨丫半拉半拽出去,始终恨恨瞪着上官馥雪,语无伦次地低声骂着什么。纵是上官馥雪平日里沉着冷静,到了这一刻,也是满心恻然。上官捷原本揣着许多不解,但见她满脸神伤,也不好问,忙对孟氏说:“清婉,雪儿受了惊吓,你服侍她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给她用些定惊茶,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孟氏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将军,三小姐吃了大亏,可不能就不这么放过那畜生!”上官捷点点头,眼里隐隐泛了湿意,痛心疾首道:“都是为夫的错,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又道:“这事情,确实是凉二少太过分!就是受了那样的重伤,也是他应得的!为夫一定好好处理这事!”上官馥雪尖叫道:“你既然说那是他应得的,又为什么要救他性命?!何不直接杀了他?!”上官捷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忙拿话安抚说:“雪儿,这事情的确是凉二少的不是,但现在也不是杀他的时候。现今他已是废人,将来就是忍耻苟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与死无异了。你是我上官捷的女儿,出了这种事,当爹的当然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上官馥雪恨恨咬牙,倔强仰脸,露出满脸的泪痕,反倒缓声说:“既然这样,爹爹就先回去,女儿就在这里等着‘爹爹的公道’!”说话的同时,却用力握了握手,让那长指甲深深掐在掌心,反复提醒着今日的耻辱和切肤之痛。上官捷叹了口气,知道她这是对自己失望了,心生怨怼,拿话来搪塞他罢了。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心思,自己也是把那凉二少恨透了,恨不能负气亲手将他了断了,可眼下的形势,断不是逞意气之勇的时候!眼下凉世勋死不死,凉慕生显是都不会轻易放过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拖延,再做打算。他忧心地看了上官馥雪一眼,叹声对孟氏说:“她出了这种事,你可千万要好生安抚,别让她做了什么傻事。待会儿我让沈来看看她。”上官捷出去不久,上官老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孟氏将发生的事,仔细给她说了,她也是满脸震惊,气得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想不到凉相府里竟然教出这样的儿子!我早听说他是个浮滑浪荡子弟,经常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看上了咱们上官家的小姐!”又疑心问道:“那你可有教他占了你的身子?”上官馥雪摇摇头,失神道:“那畜生点了香,我拼死反抗,才没让他得逞。”老夫人禁不住老泪纵横,痛心道:“那凉二少也未免太过张狂!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又柔声安抚说:“你只管放宽心,这事情错不在你,我跟你爹一定会想法子为你讨回公道的!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在凉相那里替你讨个说法!”上官馥雪对她和上官捷根本不抱希望,只得惨然一笑:“谢谢奶奶。”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又同她说了些安抚的话,这才离开。上官馥雪失神地望着床顶,世家大户遇上这种事,纵然不是女方的错,也要想尽办法来大事化小。表面上是为了女方的清白,实际上是为了家族的脸面。更何况,相府位高权重,纵是能够与之分庭抗礼的将军府,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件事情,到了最后,自然是遮遮掩掩,不了了之。上官馥雪紧紧咬着嘴唇,直咬出些许血丝来,濡红一片。想着那畜生的脏手碰过她的身子,她这心里就跟长了刺一样,疼得厉害,恨得厉害。那畜生若是不死,怎能解这心头之恨?!沈沐风心急如焚地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是凌晨。进来见上官馥雪睡在**,极不安稳,心里又急又恼,又不敢打扰了她,忙到外间来低声问孟氏:“三小姐可有什么损伤?”孟氏说:“方才看过,只是些皮外伤。不太严重。”上官馥雪听见外头的声音,叫了声:“师兄,你进来吧。”沈沐风这才进来,见上官馥雪要起身,忙上来扶她,“才受了惊吓,应该躺着。”上官馥雪摇头淡淡说:“躺着也是睡不着。”沈沐风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刚才跟着父亲去看凉二少,费了些工夫,命是保住了,恐怕下辈子也就跟太监一样了。”上官馥雪淡淡说:“这种畜生,不做‘太监’做什么?”沈沐风咬牙说:“我看,就是要他的命,也是应该!他就是再风流,也不该打你的主意!”上官馥雪有些心神恍惚,并没有搭话。沈沐风叹了口气说:“他是罪有应得,师妹你也应该放宽心才是。”上官馥雪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因为那畜生就寻死觅活的。”沈沐风见她这样淡漠,反倒痛心,想再拿话来安慰,又觉得实在无力。想着自己心里一直装着她,却从未有所表示,更在这种时候,显得无能为力。一时间,心里便是百味杂陈,酸沉得厉害,不觉就潸然落泪下来。沈沐风握紧了拳头,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白。他面沉如水,在心里竭力地忍耐。静默了半晌,他呼吸渐促,发誓说:“师妹,往后有师兄来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