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上官馥雪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剪影为她梳了一个双刀髻,髻下插着老夫人前两天刚送的镶宝凤蝶鎏金银簪,耳上戴着一双红珊瑚耳环,那耳坠子虽只有红豆大小,称着她的冰肌玉肤,倒是极为相宜的。这边刚梳洗完,绿意那厢已经拿出了新做的浅粉绣花罗衫和湖绿色的绉纱裙,在一旁候着。“小姐,先前跟你说的那些,你可都记清楚了?”剪影一面从绿意手里取过衣裙,一面笑着问道。“你放心吧,我都记住了。”上官馥雪昨天跟南宫烈焰说,希望能混在舞姬之中,同台演出。这件事,虽然是归礼部所管,但若能得到皇后的首肯,便是没有任何妨碍了。而皇后又恰恰是南宫烈焰的亲姑姑,南宫擎天的姐姐。南宫烈焰答应今天带她进宫面见皇后。所以,南宫烈焰便吩咐剪影交代上官馥雪在皇后面前应当注意的事。“那我要考考小姐,如何?”剪影俏皮地挑挑眉。“嗯,你随便考吧。”“小姐,在皇后娘娘面前,最当注意的是什么事?”“皇后娘娘最爱干净,见不得一丝尘垢。在皇后娘娘面前,当然是不能有不洁的地方。但她为人却是随和的,只要言谈没有逾矩的地方,皇后娘娘是不会计较的。”“话是不错。娘娘为人有些护短,尤其是对长孙殿下。”剪影刚说着,便掩唇压低了声音,“当然,这是不能在外面说的。要是让人听见了,会以为咱们有不恭不敬的地方。”上官馥雪点点头,“放心吧。咱们屋里,这点规矩还是有的。”说着,她轻暖一笑,“你夜里说的那些,我心里都记着呢,别担心了。”绿意帮她把腰带系上,笑道:“小姐,今天这场合,用上那天找到的那块玉佩,最是合适。小姐,要不要戴上?”上官馥雪蹙眉道:“你们那天不是说,那玉佩显然是宫里的,若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戴着去见皇后的话,会不会惹出事端?”这样一说,绿意也犯起了嘀咕:“这样说的话,这块玉佩就没有出去见人的时候了?真是可惜。”剪影却是蹙眉道:“那东西的确是不平常。绿意,你倒是说说,这玉佩到底是怎样的来路?总不能一直揣着这么一件不明不白的东西吧?这要是给咱们惹了祸,将来还不得稀里糊涂的?”绿意撇撇嘴,思索了一番,“具体的,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小姐六岁那年的冬天,跟着老夫人到庙里烧香。晚上的时候,小姐偷偷跑出去了。我找到小姐的时候,她正跟一个小哥哥说话。那小哥哥说是要娶她,就把这玉佩给她了。”“那你形容一下,那小哥哥究竟长什么样,穿着怎样?”剪影急道。“那会儿正好是冬天,那小哥哥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看个全脸。再说,又过了这么久了,哪还记得清楚。不过,我倒记得,那小哥哥的穿着很普通,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这倒不一定。”剪影垂睫思索了一番,“长孙殿下以前就是在乡下长大的。若是不认识他,也会错认他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啊?!”绿意一脸惊愕,“你的意思,这玉佩是长孙殿下小时候送给小姐的。”剪影不置可否地继续道:“根据北辰国的规制,夔纹是太子所属之物上的特定纹饰。当年太子因为爱上民间女子,遭到皇上的竭力反对。后来太子跟这名女子私逃出宫,在乡下过起了苦寒的平民生活。据说,长孙殿下就是在那时候出世的。后来皇上对当年的事情,感到懊悔不已,突然想要将太子接回宫中,成全他们。但是,皇上派出的人,在见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时候,他们已经双双殉情了。”“这么说的话,小姐和长孙殿下就是有婚约咯!”绿意突然欢天喜地道,“那将来,小姐岂不是皇孙妃?!”“绿意!”上官馥雪没好气地打断她,“什么皇孙妃?!谁稀罕!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上官馥雪指了指腰上的腰带,腰侧的地方明显有一处扭缠。剪影笑看了绿意一眼,已经抢先来将上官馥雪的腰带解了,重新妥妥帖帖地系上。“小姐,”孟氏笑盈盈地走进来,将上官馥雪打量了一眼,“小姐今儿可真是光彩照人啊。”上官馥雪因而笑道:“三姨娘,是不是楚王府的人来了?”孟氏点点头,“世子爷在车里望了几回了,怕是等不及了。”“他有什么等不及的。”上官馥雪嘀咕道,又不是来接新娘子的,那么着急干嘛?上官馥雪翻了个白眼,突然道:“绿意,刚才说的那块玉佩拿来了没有?”绿意一听,神情复杂地望了剪影一眼,便慌慌张张地从后面的妆奁匣子里找到了那枚玉佩,捧到了上官馥雪的面前,“小姐,你真的要戴这块玉佩?”“不是你让我戴的吗?”上官馥雪瞥了她一眼。绿意咽了咽唾沫,“可剪影刚刚说……”“无妨。”剪影道,“这虽然是宫里的物件,却不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可是有人正正经经送给小姐的。若是生出了事端,咱们也不怕。”南宫烈焰远远望见上官馥雪出来,心头便不由一动,从车上跳了下来。“难怪小雪儿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原来是精心打扮才出来的。”上官馥雪白了他一眼,顾自走上马车,待他也上来,她才慢慢悠悠道:“南宫烈焰,你能不能别再叫这种白痴的称呼?!”“什么白痴的称呼?!”南宫烈焰怔道。上官馥雪龇了龇牙,握紧的拳头从南宫烈焰俊美无俦的脸上擦过,“当然是‘小雪儿’!你不觉得这个称呼真的很白痴很幼稚吗?!”“不觉得。”南宫烈焰云淡风轻地抛下结论。很快,他又春风满面道:“那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呢?”“你可以叫我‘雪儿’、‘馥雪’、‘三小姐’、‘上官小姐’,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反正,你不能再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个‘小’字,因为很白痴、很幼稚、很无聊!”她气得牙痒痒,连连戳着南宫烈焰的胸口,“不然的话,我不介意也在你的名字前面也加一个‘小’字!比如,‘小南宫’、‘小烈焰’、‘小焰焰’!而且,我一定会选在人多的时间和地点!”“没关系!”南宫烈焰似乎很满意她对她自己的叫法由亲到疏的排列,而对他的则是由疏到亲的排列,这就像是两个人渐渐靠近的过程。他不禁孩子气地咧咧嘴,“在人多的时间和地点,我也不介意你这样叫我,因为到时候,”他住了住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悠悠道:“他们会觉得你白痴、幼稚、无聊。”上官馥雪状欲昏倒,连连按住头,“我真是服了你的厚脸皮了!”这一动作,让南宫烈焰不经意瞥见她脖间的那块玉佩。南宫烈焰目光一凛,竟然一把扯到了眼下。上官馥雪被他扯得脖子猛然一痛,身子也被迫靠他极近。“南宫烈焰,你看什么呀?!”南宫烈焰竟红了眼,目光犀利地看着她,“这玉佩,你从哪儿来的?!”“绿意说,是小时候有个小哥哥给的。”见南宫烈焰仍是一脸紧绷,忙又补充道:“过家家的东西!”“过家家的东西?”南宫烈焰面色和缓了几分,渐渐放开了她,“这也是过家家的东西?”上官馥雪有些困惑地揉了揉被扯疼的地方,“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剪影刚才说这上面的夔纹,看着不简单,像是太子爷的东西。”南宫烈焰睨了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还戴着这东西?”“剪影还说,可能是长孙殿下送的。”上官馥雪心里莫名瑟缩了几分,不敢直视南宫烈焰的眼睛,底气不足道:“我就是想看看,这东西会不会真像剪影说的,是长孙殿下送的。”“所以,你想告诉长孙殿下,你就是当年接受他礼物的人?”南宫烈焰不悦道,“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太子爷当年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信物。长孙殿下把他父母的定情信物送给你,是想娶你做他的皇孙妃?”“开什么玩笑!”上官馥雪脱口而出,“我就是好奇,想证实一下剪影说的是不是真的。谁要管他娶谁做皇孙妃了?!”南宫烈焰瞧了一眼她急于解释的样子,不禁释然笑了,“我见你也不是攀龙附凤的人。”他接着又道:“可若是证实了剪影的话,你又打算怎么做?”“当然是物归原主!”上官馥雪不假思索道,“这劳什子虽然值钱,要是因此让人误解了我和长孙殿下的关系,我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再说了,光是将军府的后院就已经斗成了这样,我要是嫁给了皇长孙,将来面对的更是一群如狼似虎的人!那我还有清静日子吗?!”南宫烈焰眼底噙着笑意,道:“既然这样,你还是赶紧把这玉佩摘下来吧,待会儿见了皇后,要是勾起她的伤心事,可就不好了。”见南宫烈焰的神态已然如常,上官馥雪不觉也放下心来,将玉佩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