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摇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都是剪影早上去前院的时候,亲眼看到的。不过听剪影说,本来是来找大夫人的,后来跑去找大小姐去了。”上官馥雪想起昨天在宫里遇上凉贵妃,便想了想,“可能是跟我进宫见皇后的事情有关。”绿意惊讶道:“小姐,凉贵妃要是知道了你进宫见皇后娘娘的原因,她一定会帮大小姐来为难小姐的!”“来就来吧!”上官馥雪轻轻勾唇一笑,“还能怕了她不成?”见上官馥雪这样说,绿意愕了一瞬,撇撇嘴,欲言又止。“绿意成天就喜欢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剪影走进来,白了绿意一眼,笑着看向上官馥雪:“小姐,主子已经来了。”“嗯”上官馥雪含糊应了一声,起身就着绿意端来的水,洗了洗脸,“我刚才都听见了。”“昨天不是说了,由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接吗?来来去去的,他也不嫌麻烦。”上官馥雪不禁纳罕,“他这个生意人,平时都不忙一忙生意上的事情吗?”剪影笑着将青盐递到上官馥雪手边,“主子平时也是忙的,只是事情但凡都有个轻重缓急的,只要主子看重的事情,将生意上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未尝不可。”“他看重的事情?”上官馥雪揶揄一笑,“我怎么没看出来。”她继而又是一笑,“我可只看到他闲着没事,非要跑这一趟。”剪影愣了一下,旋即一笑:“主子还真没说错,到了小姐的面前,他这番好心,可都成了……”“成了什么?”上官馥雪眉头挑高,拿猪鬃做的牙刷蘸着青盐刷了刷牙。“成了……”剪影看着上官馥雪表情凝重的样子,仍是憋不住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是看你主子在我面前不得好,不敢说了吧?”上官馥雪。“什么不得好?”南宫烈焰挑起帘子,探进头来,看着上官馥雪嘴边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泡沫,顽皮一笑,“我都听见了。”见他始终盯着自己嘴边的泡沫看,上官馥雪却没丝毫的尴尬,而是很得意地蘸着那点泡沫在唇上画了一道白胡子,“听见了就听见了呗。还能怎么着?”南宫烈焰“哧”一声笑了,走上来,在绿意和剪影诧异的目光中,将上官馥雪那点泡沫又是推延出去,直到在嘴唇周围形成一个白白的泡沫圈。然后,他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样还不错。”“不错你个头!”上官馥雪白了他一眼,一把将那泡沫抹了,“少在我上官馥雪的面前,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因为你是小孩子。”南宫烈焰悠悠道。“你……”被呛声的上官馥雪看着绿意和剪影脸上浮起的笑意,忙把脸一黑,“你们笑什么笑什么?!”剪影忙止住笑,淡然道:“小姐,时间不早了,赶快梳洗吧。别误了进宫的时辰,不然皇后娘娘该怪罪了。”“你看看。”南宫烈焰仍止不住笑,“还是你这丫头懂事。”“什么我的丫头?!”上官馥雪不高兴道,“明明是你派来的丫头!”“好好好!我承认这丫头是我派来的,行了吧?!”南宫烈焰向她举手投降,然后客客气气地行礼道:“还请上官三小姐抓紧时间,皇后娘娘可不喜欢磨磨蹭蹭的主。”上官馥雪默了默,表情里有了些许认同,走到妆台边,任绿意和剪影上来服侍她打扮。她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凉贵妃派来接凉氏的车?”“我见到了。”南宫烈焰平静道,“凉贵妃可能是见你进宫,担心凉氏母女的境况,所以唤她们进宫二人见见。”“以凉慕华现在的处境,翻身的机会有多少?”“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南宫烈焰不禁一笑,“凉慕华在凉氏一族中,所能起到的作用,无非是通过婚姻将将军府和相府联系到一起。就算不能成为同盟,也可以成为俩家利益的磨合点。但这两点,一直都没被上官将军看在眼里。凉慕华便只余下最次要的利用价值,成为盯着上官家的一双眼睛。但是,有了上官妙歌这个更有价值的人,凉慕华的利用价值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凉贵妃可以顾着情面,保下她姐姐余生的安稳,但她绝不可能在利益面前,护她周全。”“如今三皇子在外行事颇受争议,六皇子行事更是刚愎自用。凉贵妃在这自顾不暇的时候,要想顾到凉慕华的话,是不可能的。但是要顾着上官妙歌的话,还是很容易的。”上官馥雪不禁有些担心,“这么说的话,上官妙歌今天走出去,一切又要从头了。”“这倒不一定。”南宫烈焰微微一笑,“从前,你的脸没有现在这么美,从前你也没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本事,从前你也没有现在这样令人折服的气质。所以,就算上官妙歌回到以前那样可以飞扬跋扈的状态,你也不会成为任她欺负的人。那么,你也没必要过于担心。”上官馥雪会心一笑,“但我想要的,是安定下来,不是继续跟她争来斗去的。这真的很让人厌烦了。”南宫烈焰看着她,眼底莫名黯然,“人立于世,有诸多身不由己。即使你已经厌倦了,已经累了。世界的脚步也不会因为你的这点心思,就会停下脚步。”上官馥雪长长吁出一口气,显得既仓皇又无可奈何,“我知道,除非我死了。”她看着南宫烈焰,眼底有一抹难掩的心酸,“可是,我不想死。”“所以,收起你这种想要逃避的心思,振作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有凉氏一族。”南宫烈焰语重心长道。剪影也在一旁打气道:“小姐,就算大小姐东山再起,要为难小姐,奴婢们一定在前面给小姐挡着!”这虽然是个玩笑,上官馥雪听着却是分外暖心的,不由欢欣鼓舞起来。收拾停当,又同绿意和剪影话别了两句,上官馥雪这才和南宫烈焰出来。走到前院的时候,便远远看见门口泊着一辆镶金嵌玉的高档马车,那琉璃窗上垂着绉纱的帘子,半遮半掩,透出窗边倚着的一个楚楚美人。那原本黯然的眸子,在看到上官馥雪的那一刻,便变得无比怨毒,凌厉的目光就像是激射出的无数毒箭,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上官馥雪静静伫立在那里,坦然迎视着她的目光。上官妙歌猛地将帘子一扯,便见车夫扬鞭驱动马车,碌碌驰向了远方。“看来上官妙歌真的很恨你。”南宫烈焰幽幽道。“恨就恨吧,她恨着别人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以前也同样恨着她。”上官馥雪轻轻一笑,眸底顷刻冰冷,“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凉慕华只是被囚禁起来,她就恨我恨成这样。那她娘杀了我娘,我又该怎样呢?”南宫烈焰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扶上马车。进了宫门的时候,马车仍在那里停驻,这回却见了上官妙歌之前乘坐的马车停在前面。等到俩人下车时,才见她从车上下来。早上的清寒未退,她却解了外面的绿衫,冲着上官馥雪清冷一笑,“三妹妹,真想不到,我们还会在宫里见面。”脱去外衫,那里面竟然只是一套没有任何配饰的素裙,没有花边,没有繁复的刺绣,只有织染的浅浅碎花,叫人看了感觉格外寒酸。上官馥雪原本还将她的刻薄驳回去,见了她身上的穿着,却又一激灵止住了。哪有大家小姐穿得这样寒酸,就贸然进宫的?!上官妙歌存的什么心,上官馥雪大约是明白了,她心头凛了凛,便马上想着要给她找一件体面的衣裙换上,却忽然被南宫烈焰按住了。她一下子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补救,凉贵妃的宫女早在旁边,上官妙歌现在的惨淡光景早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做什么都迟了。上官馥雪将心头的一点慌乱缓了下去,冲上官妙歌笑了笑,“长姐说笑,刚刚才在家里见过,何必在宫里说得这样生分,好像你我是分居两地的人一般。”同样是矫情话,上官妙歌却没了往日的那般冲动,她仍是从容地笑了笑,“这几日,母亲的病有些重了。我连着照顾了她几天,如今见到三妹妹,竟也恍如隔世一般。”“是吗?母亲的病一直不见好,会否是大夫的原因?要不要妹妹为母亲重新找一位大夫呢?”上官馥雪到底有些言不由衷,脸上却是静如止水。“不必了。”上官妙歌话音转冷,款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交颈耳语道:“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戏演得再足,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去,走到你无法企及的位置。”上官馥雪笑了笑,对她的话并不在意。上官妙歌显然是被她那样的淡然,刺痛了,“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能活到今天,都是因为我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