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绿意的声音,上官馥雪先是浑身一僵,很快便做贼似的窜到了屏风后面,门外的绿意似乎听见了房内的响动,便上来敲门说:“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上官馥雪忙在屏风后面,向南宫烈焰挤了挤眼,南宫烈焰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好像在说,好端端的,你干嘛要躲起来啊?上官馥雪眼睛挤得更厉害了,眼睛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了,好像在回答他:你疯了!要是绿意还带了其他的人来,要是看到我们孤男寡女的,说得清楚吗?!两个人正对着眼,就听门外另一个声音说:“绿意姐姐,小姐许是没在里边儿。刚才听门房说,老夫人让人把喝醉了酒的世子爷安置在里边儿呢。刚才听到的声音,许是世子爷传出来的。咱们到那边儿去看看吧。”上官馥雪一听,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俩人就要走了,却听绿意又说:“你懂什么?这世子爷要是在里边儿,就更要看看了!这世子爷要是喝醉了酒,小姐能不上心吗?咱们到处都找遍了,指不定小姐就在这里边儿。”上官馥雪听了这话,真是恨不能马上跑出去把绿意活活掐死,她跺了跺脚,又向南宫烈焰挤眉弄眼说:南宫烈焰,你丫的赶紧吱个声儿啊!这俩个人要是闯进来了,本小姐可就曝光了!南宫烈焰终是不忍心她再着急下去,忙咳了一声说:“外面什么人啊?”绿意正要推门进来,听见声音,忙又收回了手,唯唯说:“回世子爷,奴婢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绿意,来找小姐。”南宫烈焰又慵懒地应了一声:“你找你们小姐什么事啊?”绿意听话的意思,以为上官馥雪就在房里面,眉间一喜,便回道:“回世子爷,宫里的赏赐和圣旨下来了,说是让小姐过去接着呢。老夫人和两房的奶奶都说,不能让人家等得太久,免得生了嫌隙。”南宫烈焰“哦”了一声,却是半天没有后话了,绿意耐不住心急,便又问:“那我们小姐……”南宫烈焰打断说:“你们小姐没在我这里,这房里就我一个人。你们到别的地方去找吧,别打扰爷休息。爷的酒劲还没过去,头还痛着。若是有什么事情找爷的,你们再来叫爷吧。”绿意应了一声,小声嘀咕说:“还以为,小姐在里边儿,却原来,又是一场空欢喜。”那丫鬟也耸耸肩说:“我刚才听着,也以为三小姐在里边儿呢。可咱们三小姐都是被皇上册封为郡主的人了,哪能这点分寸都没有,会随随便便和男子共处一室吗?”听见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上官馥雪这才出来,将南宫烈焰狠狠剜了一眼,“你就直截了当了说不行啊,非要绕什么弯子,差点让人家误会。”南宫烈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跟你偷偷见面,那丫头又不是没见过,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快到前面去看看你的赏赐吧,怠慢了人家,当心人家说你刚刚受封,就自抬身价了。”上官馥雪瞪了他一眼,慌慌忙忙走了出去。前厅站了满当当的人,都是满脸喜色,见上官馥雪进来,便纷纷道喜。虽然早在殿上知道了,但一家人听着太监宣读旨意的时候,还是又惊又喜。旨意中,也提到了上官妙歌,却只有赏赐,没有诰封。太监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提醒她和上官馥雪之间的差距!上官妙歌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太监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读圣旨呢?这不摆明了说,上官馥雪不但别出心裁讨得了太后的欢心,还曾经凭借自己的医术,救了皇上的命,还得了皇上的封赏!而自己,却只是得到了两箱金银珠宝而已。上官捷接了圣旨,连连夸奖着上官馥雪的本事,上官妙歌更是气得纤纤十指尽掐进肉里,险些要掐出血来。上官捷的目光全在上官馥雪一个人的身上,而对自己一丝一毫的关注都没有。就连那平日里喜欢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俩位伯母,现在也是全看着上官馥雪,一脸又是嫉妒,又是惊讶的表情。所有人,都看着她。上官妙歌感觉这刺眼的一幕,简直就是对她的折辱!上官馥雪本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根本上不了台面,怎么会一跃骑在了她的头上呢?上官妙歌既感到愤恨难当,又感到不可思议。一旁的上官妙师没有上去给上官馥雪道喜,而是表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出啼笑皆非的折子戏,让人看了只生出一种置身其外的感受。那样的笑,那样的喜,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今天没有进宫去参加寿宴,老夫人也是不喜欢她的,本来也没让她进宫的打算。她便私下里去了清心观,探望上官妙玉。那清心观,与其说清心,倒不如说清寒。那里明明香火鼎盛,对她这个新来的姐姐,却是苛刻到了极致。那妙善真人许是知道她是犯了错,表面上是来修行,实际上就是到这里来受罚的。常常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想不到在很多事情上还找她的难堪,一点也不顾着她的面子。上官妙玉在那里吃尽了苦头,总想着法子要逃跑,却没有一次成功过。见上官妙师来看她,便哭着拉着她的衣裳,求她救自己出去。可,上官妙师何尝不想救她出去呢?自己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又没个援手,凭一己之力,怎么能救她出去呢?再说,就算救她出来了,上官家也必然很快就知道了。到时,也是逃无可逃了。上官妙师想到这里,不免心酸。看到这满堂欢天喜地的模样,心竟是渐渐冷了,木然了。上官妙歌见旁边还有个不上去巴结上官馥雪的,便走了上来,“六妹,怎么不高兴?”上官妙师表情近乎冷漠说:“有什么好高兴的?”上官妙歌便嗤笑说:“这倒是,以前看她那受气样看习惯了,现在看她风光倒不习惯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能风光到什么时候?”上官妙师显得不太关心,也没答话。上官妙歌从那装着皇上赏赐的宝贝里面,拣一匹布出来,强装笑脸说:“六妹,这府里就剩下咱们俩姐妹能够同病相怜了,这是皇上赏赐的软烟罗。这松绿色的,裁了做衣裙,正好适合你。姐姐不适合松绿色的,正好送给你。”那软烟罗是上品的丝罗,虽是豪门大户里较为常见的,但依着上官妙师现在的处境,却是有些奢侈了。她成天记挂着要给自己的姐姐报仇,却是忘了自己身单力薄,在这府里是半点依靠都没有。上官妙歌现在要亲近她,就算是再要拿她当对付上官馥雪的工具,她也无所谓了。上官妙师想到这里,便迟疑着将那软烟罗接到了手里,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就那样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长姐。”上官妙歌心里别扭了一下,猜想她或许是因为上官妙玉的事情,受了刺激,才会变得麻木了吧。也就不当回事地笑着说:“不客气。我们是姐妹嘛。”姐妹?上官妙师在心里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在这样的环境里,还会有真正的姐妹吗?真是讽刺极了。上官妙歌见她又不说话,心里也尴尬了。转脸去看上官馥雪那边的情形,上官捷已经拿了重金打赏了前来宣旨的太监,正叫下人送他出去。新来的管事正指挥人把赏赐的东西搬进去,上官馥雪却和苏妈妈一起扶老夫人进去,她脸上挂着笑,却没有半点浮夸的得色。好像这一切,就是生活里的一件平常事。绿意在旁边笑盈盈说:“小姐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全都是金银财宝,细算起来,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可让人羡慕死了!”上官馥雪瞋了她一眼,说:“眼馋了吧?”绿意直勾勾地看着她,没等绿意开口,上官馥雪又说:“等会儿回了院子,少不了你的。”她又环视了一圈,盈盈笑道:“见者有份,只要是为咱们上官家尽心的,统统都有打赏!”绿意一听,眼里顿时就亮晶晶的,连连点头称谢。这种收买人心的办法,上官妙歌原本也是看好的,但是她看了看自己的两箱赏赐,迟疑了半天,才同样朗声笑着说:“三妹妹这么大方,我这个做长姐的也不好意思掖着了。我也要同三妹妹一样,人人都有赏!”下人们显然知道这大小姐分明是斗气之举,但在赏赐面前,谁还管她出于什么心思呢,只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连连称谢。上官捷见群情高涨,便说晚上设宴庆祝,众人又是齐声欢呼。上官馥雪看着上官妙歌一副平常心的态度,始终微笑着,能在悬殊这般大的赏赐下,她竟也能维持得这么好,看来她比先前更加沉稳了。上官馥雪笑着往后院走,上官妙歌错身上来,冷冷道:“那天的事,你是故意的吧。”“长姐真会说笑,”上官馥雪盈盈浅笑,坦荡从容,“妹妹可没求长姐来抢妹妹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