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贵妃宫中,三皇子龙耀天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凉贵妃则双目无神地坐在贵妃榻上,六皇子龙项天望着外间匆匆走进来的太监,急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太监压低了声音,垂首道:“圣旨已经下来了……”“是什么结果?!”龙项天一把揪住太监,“快说!”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到地上,“六殿下,凉相已经被罢免了!”“混账东西!”龙项天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他大脑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混乱,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竟然连连摔碎了凉贵妃的几个古董花瓶,凉贵妃却置若罔闻,只是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想不到,皇上最后还是走了这一步。”“母妃,咱们这些年所做的努力,就要在这一夕之间化为泡影了吗?!”龙项天厉声咆哮道。凉贵妃却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晏然自若,“不然又能如何?咱们凉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没有顾念他是堂堂国舅的打算,又怎会顾念我们?树大招风,皇上罢免你舅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整个凉氏宗亲都要受到牵连。”她一脸淡漠地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我们。”龙项天惊愕道:“总要做点什么来补救吧?!”龙耀天突然道:“现在已经没办法补救了……”他欲言又止,心中有个欲断难断的决定,他不得不望向凉贵妃。凉贵妃道:“皇上不仁,我们唯有不义。”龙耀天道:“可此举太过冒险,倘若败了,整个凉氏一族怕就此覆灭了。”凉贵妃莫名笑道:“从我进宫的那天开始,就是一条不归路。我争到今天,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不能因为哥哥的一点闪失,就牵连了整个凉家。何况,进宫前,哥哥一直对我多有照顾。倘若在这生死关头,还不能出手相救,将来我如何面对凉家的列祖列宗?!”龙耀天抿唇思虑了很久,从眼前的形势来看,已经是不得不为了。可倘若皇长孙和二皇子联合的话,单凭自己的金甲卫队,他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三哥,别犹豫了!”龙项天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此时举事或许还有一条活路。等到父皇下决定将我们圈禁的时候,就晚了!”龙耀天心里早已乱成一团,横竖都是一条死路,一鼓作气拼杀出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他面色冷凝,深吸了口气,用力将手中的茶盏掼到地上,“就听六弟的。”皇上宫中的一盘棋,大势已显,皇上却执棋沉吟不断。南宫烈焰知道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棋盘之上,笑了笑说:“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保养龙体要紧。”“罢了。”皇上将手上棋子随手一扔,“朕已经老了,家国社稷早就力不从心。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南宫烈焰知道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立皇储的打算,那个人选也恐怕跟自己心里所想是一样的,但他仍不动声色地笑道:“陛下仍值壮年,怎会老呢?”皇上道:“你是朕的侄子,朕对你放心,才说这些话。你是赫连城的儿子,也肯留在北辰国,为朕的国家尽心尽力,朕很安慰。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今天过后,很多事情乃至整个国家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朕要你和上官馥雪都清楚一件事。不管你们今天为这个国家、为朕做了多少,朕都不会有封赏。”南宫烈焰抿唇道:“陛下,臣之所以留下,全然是为了赎当年的罪过,没有其他的奢求。至于蕙灵郡主,我想她也很清楚,陛下之所以迟迟不动凉家和上官家,目的就是为了相互牵制。现在凉家已经保不住了,上官家若然趁势而起,一家独大,必然会成为下一个‘凉氏’。结果如何,也可想而知了。所以,蕙灵郡主不会冒这个险,上官将军更不会冒这个险。凉氏一族恶贯满盈,臣和蕙灵郡主今天所做的一切,不光是为了公义,更是为了这个国家。”皇上的目光仍有几分揣测,“朕很不明白,你若回到烈焰国,今日恐怕已经位居东宫,他日也可能会位及九五。为何你却偏偏留在这里?满心抱负,不得施展,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不甘吗?”南宫烈焰恭敬弯身行礼道:“陛下,或许在陛下的眼里,臣当年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是自从发生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后,臣对是否位居高位已经不在乎。在臣的眼里,当年的事情,害死的是我的亲生母亲。臣当年太过在乎权力和地位,才会忽略了她,没能有足够的时间承欢膝下。等到母亲过世,臣才后悔莫及。那件事以后,臣悟出一个道理。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眼前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点点头,眼里有一丝欣慰,“雨柔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她的福分。如若她泉下有知,也该觉得安慰了。”他说着,不由自嘲一笑,“朕的儿子,若是能有你的几分孝心,朕也不会焦虑了。”“比起皇长孙的孝顺,臣还要逊色几分。”“嗯。”皇上不禁愧疚了几分,“他的性子,都是随了当年的太子。”他说着,眼里竟然有了湿意,“现在想起来,朕当年真不该阻拦他们。那个姑娘,虽然出身贫寒,但是颇有教养,就是比起大家小姐还要出色几分。当年真是糊涂了!朕现在连害死他们的凶手,都还没找到。”“陛下……”南宫烈焰迟疑地唤了一声,“其实,当年太子爷和太子妃被害的真相,臣已经查出来了。”“哦?!”皇上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此事当真?!”南宫烈焰点点头,“当年,太子爷带着太子妃逃往漯河,本来是无人知晓的。但是当时在太子身边护送的侍卫,从漯河回来之后,在凉贵妃的威胁下,出卖了太子,说出了太子夫妇在漯河定居的秘密。于是,凉贵妃就秘密派人前往漯河杀害了太子夫妇。幸亏皇长孙当时并不在家中,才能幸免于难。”“什么?!”皇上大怒,“你说的可都是事实?!朕的太子,当年真是被凉贵妃那个贱人所杀?!”“此事千真万确,臣手上有绝对的证据!”“想不到这贱人竟然如此猖狂!朕竟然还毫不知情地宠爱了她这么些年!”皇上一掌拍在桌上。皇上的贴身太监突然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大叫一声“皇上”,便跪到了地上,“三殿下带着六殿下,反了!”“他还真敢!”皇上目光如炬,又是一掌拍在桌上,看着南宫烈焰说:“你们果然料得不错,这凉相一出事,那贱人就沉不住气了。”他朗声道:“传朕的旨意,除了朕的两位皇子,其余人等,杀无赦!将那两个逆子绑到朕的面前!”“南宫烈焰,朕要你马上带兵弹压,切不可伤及无辜!”“是!”一夕血战,到鸡鸣时分才渐渐歇下来。龙耀天和龙项天俩人逼近皇上所在的乾清宫时,便见四处来了无数兵马围合上来,这才惊觉是落入了陷阱之中。可已是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尝试一条血路。可奋战至此,却已只剩下龙耀天和龙项天俩人伴几个近身的护卫,在南宫烈焰的包围之中,犹如受惊的小兽一般面面相觑。“毅王殿下和寿王殿下不必惊慌,圣上已经言明,不会伤害两位。还请几位放下兵器,随我一道面见皇上。”龙项天喘息未定,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往外涌着血,他紧紧按着胸口的一处伤口,看着龙耀天说:“三哥,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龙耀天也是满身伤痕,“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没办法扭转局面了。三哥我征战沙场多年,早就看淡了生死。与其到父皇面前领罪,还不如现在就了结了自己,更痛快些!”南宫烈焰冷冷睨了他们一眼,“两位皇子,凉贵妃已在陛下宫中等着两位。”龙啸天将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扔,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想不到区区‘万言书’就足以撼动整个凉氏一族,还将我们两位皇子也牵连了进去。真是‘成也凉相,败也凉相’!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听那老匹夫的话!”“世子爷!”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勒马停下,马上的人将手中的圣旨往人前一亮,便道:“陛下有圣旨给两位皇上!”众人纷纷下马跪下,来人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毅王龙啸天、寿王龙项天犯上作乱,论罪当诛,此刻押入死牢!”龙项天一下子歪倒在地,吓得面无生色,“父皇竟然这样狠!”“还不领旨谢恩?!”来人冷冷看了俩人一眼,俩人却半晌也不搭腔,他也不在意了,随随便便就将那圣旨扔到了两人的面前,“两位皇子罪无可恕,陛下已经不想见你们了。”龙耀天强作镇定道:“那凉贵妃如何了?”“凉贵妃弑杀太子,已经被皇上赐酒鸩杀了。”龙啸天喉上涌起一股腥甜,当场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