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飞檐上。铁树开花,惊涛书生、还有黑光上人,对上了白痴狂人关关七特别为修长蒙面汉子张烈心发了一指。“惊蛰”。乍见这一指,张烈心仿似见到那孤做不群但心狠手辣的白愁飞,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不知怎的,张烈心一想到白愁飞,就觉得心寒。悚然。——他必须要杀死这个人,否则终为此人所杀。而今,这人虽已死了,但他的指法绝学,却又在他面前陡现。他一见就怕。失了斗志。——斗志虽失,但求生的欲望大盛。斗志是求胜,他己不求胜,只求生。他还要:一,活下去。二,好下去。他和他的结义兄弟张威,想法都完全一致。——他要活下去,好下去,就不能死!他要挣扎求生!这刹间,他只求保命,眼看“惊蛰”一指,破空而至,他的“落凤掌”,五指如爪掌如绵,一手抓住了这凌空而至的指劲!抓个正着!“噗”的一声,他的手背已给指劲贯穿!——原来“落凤掌”的功力只要运势干掌上,手软扣绵,刀切不断,枪刺不入,可是他的手掌只要沾在敌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对方的那处着招的骨胳就会立即软了,而且从那一处的骨头开始软起,一直软到头骨去。所以,着了“落凤掌”的人,通常会软成像一滩泥,或者像刚溶化了的冰雪,或者像一具胚胎原形,但一时二刻还死不去,挣扎求生到头来仍不得不死。可是,夫七这隔空一指,”哩”的一声,击破了他的掌背。自掌心里直穿出去,仍疾取张烈心的咽喉。幸好,张烈心除了“落凤掌”,还有“卧龙爪”。他的“落凤掌”一破,“卧龙爪”立即一封,自锁住了咽喉。关七那一指,只射在他手心上。“卧龙爪”本来就是一种极刚猛的“外家拳法”。张烈心却把他完全当作“内家拳”来修习,爪一攻出,直扣人身十二大死穴,而张开花特别练得高明、高强的,是他出爪更毒辣,不是抓咽喉,就是挖眼睛,不然便是抓捏下阴、露蹊。他不仅在对敌跟男的对手出这种歹毒招数,连对付女性敌人时,也一佯递出这等阴招。更可怕的是:由于他把这两种掌、爪功力练到家了,练得他自己也成了不男不女身,这生理状况又影响了心理状况,使他出手更加恶毒,而且,别人与他交手对拆,以为他出手只要招架得住便了事,但他的“卧龙爪”,却可以透过任何阻碍以内劲传人对手体内,再自要害处爆炸开来。使他们形同着实中了一爪的效果并无大异。也就是说,他揉合了“落凤掌”劲的“卧龙爪”,只要凝紧内力于爪上、甚至根本不必真正的抓中对方,就可以同样使敌人致命。他的爪劲运布,即可在手掌、指尖五尺范围内全面运作。也等于是,关七这一指射至,根本未挨近他的爪,这一指谅必已让他至柔至阴至毒至狠的爪掌所化解。化解?没有用。“吃”的一声,指劲冲破爪劲,攻入爪心,血飞溅,张烈心的爪又出现了一个血洞!幸好张烈心虽连受二创,但他反应奇速,居然猛把脖子往后一仰,就像是着了迎面一拳似的,仰天而倒。他这一倒,关七那一指果然射空了。射了一个空。——幸好他避得快。——幸好他精通“卧龙爪”与“落凤掌”,先得把关七飞指阻得一阻,耽得一耽,他才来得及仰脖子避这夺命一指。由于他把领项仰得如此之急、这般的猛,他甚至可以椎心刺骨也分明的体会到,他的脖于是扭伤了筋。这一刹间,虽然惊险,但他隔中居然还掠过了这么一个好玩的想法。——不知狄飞惊一直抬不起头来,是不是因为他腰脊断了,还是因为像自己一样,为了急于救命保身,因而扭伤了颈筋。痛。刺痛。刺痛的感觉令张烈心十分清醒。幸好,就是因为清醒,所以他的反应更快了。看到他那一仰,忍不住有人在下面喝了一声彩。那一声彩,不是发自狄飞惊。也不是来自在屋瓦上的戚少商。更不是正与戚少商并肩而立的孙青霞。甚至也不是在轿中的无情。马上的朱月明也没叫,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屋顶上的拼斗,关七大发神威的指法。连吴其荣也没叫。他叫不出。因为关七以一指攻向张烈心,却向他攻了十六、八指,他已应付得手忙脚乱。他本来就是多汗的人,而今已迅即汗湿重衫。他平时是一面与人作战,一面以巾帕抹去脸上的汗渍。而今他已自顾不暇,哪还管那汗儿?只见汗珠已全沾在眉上、眼盖,有的还索性淌落、淌人眼眶里,惊涛书生已来不及揩上一揩、拭上一拭,哪怕是只空着手去抹一抹,也断无可能。叫的人亦不是孙鱼。他看得几乎屏住了呼息。当然也不是雷滚。他不敢叫。自然也不是杨无邪。杨无邪这种人,一向处事沉着,天塌下来了,也不见得他会变色。叫的人却是在黑暗里、长街外、巷子口前的那名“更夫”。他叫了一声:“好!”他失声叫的。——也许,这一招使的是吴惊涛或同级的高手,那“更夫”显然就下会叫出这一声来:这一招变化,死里求生,险中舍身,尽时应变,实在已难能可贵。幸好张烈心有这一招,不然就死定了。但他有这一招也没有用。因为他遏止的是关七。关七向他发出了一指:他对上的是“惊蛰”。——白愁飞的成名指法之一。指劲射空,在天空居然发出了波、波、波三声闷响后,像一记连花炮投掷于夜空发出连串的炸裂后,指劲竟然没有消失!它只折了一折,“飕”的一声,在半空往下击落!依然追击张烈心!仍然直取张烈心之咽喉。这一指就像阴魂不散,如蛆附骨一般,对张烈心缠绵下去。——连关七脸上的神情,似也对自己之一指使得得心应手,而喜溢于色。张烈心完了。幸好张烈心是一个应变奇速和反应奇快的人。他大叫一声,双掌反拍。他的人已倒了下去。下面即是屋顶。他的双掌反击,就是扫在屋瓦上。轰隆一声,整块屋瓦塌了下去。——尽管他“卧龙”、“落风”二种歹毒掌功已教关七的“白愁飞指法”洞穿攻破,但他此际求活运聚的毕生功力,仍是非同小可。哗啦啦一阵连响,张烈心已在瓦石迸溅中重急坠人那大宅里。屋顶又坍塌了一大片——要不是这古旧建筑都是用真材实料一一架构起来,如宅主人司马温公做学向下的功夫和底子。只怕这一上来就瓦坍塌的几下,这屋子早就立不住了,没有顶碎瓦四溅。屋顶穿了个大洞:倒像天还没有崩,地已殁裂了。对张烈心而言,这就是他最好的、最后的、也是最不能错失的求生契机。他立即滚了下去。轰隆隆声中,还夹杂着“嗤”的一声,然后还有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响,仿佛吞吐着许多发作不出的不甘与心翳。但在屋顶上震怖人心的惨烈格斗中,谁也没再来得及注意这些微的信息,谁也不愿分心于这些不重要的声息中。毕竟,张烈心还是逃过了“惊神指”。屋顶的破洞内很黑,尘土滚落,弥漫于空,谁也不知道下面的世界。但他毕竟是活了下来。——逃过了关七的追击。只要他能活下来,光是这一役,他就足以扬名天下、名震武林。有些讯息虽然看来很不重要,微不足道,但在在后却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和后果。就像生病一样。以为咳嗽几声、生凡块斑疹就不去理会,往往会导致病发不可收拾,难以医治。张烈心一落下屋瓦,观战的人几乎都同时喝了一声彩:以张烈心的武功,这下避得更真不容易哪!但这一次,却有一人不发一声。那打更人。——刚才他为张烈心急仰身避指劲而喝彩,而今却不发一声。只摆摆头。孙鱼也是喝彩的人之一。他最喜欢应变。应变使他感觉到自己才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所以他也最善于观人应变。因为看人应变才能使自己的应变能更快、更准、更正确。一个高手纵有绝顶武功,但若不善于应变,他只能算是个中级高手。相反的,一个中级高手如果擅于应变,那么,其实就是位绝顶高手。因为懂得应变才晓得变招。要与人过招一定要懂得应变。孙鱼之所以为张烈心喝彩,不是因为这“张龙凤”的武功高到绝顶——若论武功,张开花只怕还高不过他——但就是因为张五圣主的武功不算太高,却因求生而迫出如此应变奇急的本能来,这才叫他喝了彩。他是喝彩的人之一。喝彩的当然不是他一个。但他一面喝彩,一面也留意其他人的“动静”。——这也是他一向特长之一。有些人夭生就能够“心分数用”,而且可以“三心两意”。以前王小石重用孙鱼,就是看中和看重他这一点。大家都为此喝彩,便证实了他的眼光是对的——但显然有一人不是。他在众人喝彩声中叹息了一声:叹息很轻。轻如落叶。但份量却重。很重。因为他是孙鱼极注重的人:杨无邪。王小石走后的“金风细雨楼”里,杨无邪是楼子里的总管,同时也是军师,孙鱼统领的仍是“一0八公案”,他负责搞组织和执行任务。二人合作无间。因为杨无邪知道自己手上需要孙鱼这种年青人:他的身份和年纪,不可能事事都由他出面、冲锋。同样的孙鱼知道自己不可缺少了杨无邪这种人物在后面督导、撑腰,要不然,有些场面和事情、人物,不是自己够胆、够力、够狠就可以撑得起应付得了!故此杨无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很重。——这人可谓是“四朝元老”!在苏遮幕、苏梦枕乃至王小石、而今的戚少商在“金风细雨楼”主持大局时,这杨无邪都一直出任总管、白楼主持、军师和智囊,稳如泰山。唯一的例外是。他在白愁飞夺取“金凤细雨楼”大权时就失了踪。他始终忠心耿耿跟随失意负伤的苏梦枕,不为白愁飞所用。这点孙鱼也自觉不如。不过在当时他也无可选择:若他离开了“金风细雨楼”,“一0八公案”精英就会不受他掌管,白愁飞就一定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要留在“风雨楼”,就非得要替白愁飞训练“一0八公案”的高手不可。何况,他还要接受梁何的监视。但他撑过来了。他用的方法是:他不急。他既下急着要去推翻白愁飞,但照样用心的去处事、训练人材。他不是替白愁飞做事,而是替“金风细雨楼”保住一口元气、一股精锐。结果,当苏梦枕重临之际,白愁飞下令梁何格杀孙鱼已迟。孙鱼更因为白愁飞已对他动杀机而义无返顾的在那要害关头,将“一0八公案”反叛白愁飞。倒戈一击,与杨无邪内应外合,更加速白愁飞的败亡。然而今晚他又见白愁飞的“惊神指”。——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指法!而且是在关七手上使出来的。其中“悚蛰”一指,张烈心避得那么辛苦,眼看是避不过去了,但终于还是避过去了,所以他忍不住还是喝了一声彩。他乍见白愁飞的指法,竟有不自由主间生起了这样的想法:——仿佛是白愁飞来报仇了!是以他甚至是衷心地希望张烈心能躲过这“惊神指”的杀法,好像,他也曾作过对不起白愁飞的事,因而只好跟张开花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然而杨无邪却在叹息。叹息有很多意思。有时是感慨的表达。有的时候是哀伤的意思。有的则是不同意的一种表示。——杨无邪到底是什么意思?孙鱼不明白。他不明白的便问。“先生为什么叹气?”“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张烈心。”“可惜这一指没杀了他?”“不。可惜的正是这一指还是杀了他。”“哦?!他不是到底还是避开了吗?”“他没有避开。”“何以见得?”“关七早已算准他这一避。这人的确是个战神,战天斗地,任何形式的格斗,早他在胸壑计算之中。他才落下身去。关七那射空的那一指,劲道激在一场飞溅的小碎瓦片上,那瓦块已击着了张烈心,而且还是在他落下身去的那一刹间命中的。”“真的命中……?!”孙鱼还将信将疑。“你不妨过去看看。”孙鱼真的穿入屋子里,看个究竟。不然他不死心。不然他不服气。他就是这种年轻人,什么事都是研究个彻底,不然到底不能服气。可是他最终也只有眼气。心中对杨无邪的观察力也只好在心里写个:“服”字。他穿身入宅。这是前朝重臣、当世大儒的房子,但而今已年久尖修,形同暖置。宅内一片黑暗。孙鱼认准张烈心掉落的地方窜了进去,很伙的他便从瓦碎中找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已死。额前穿了一个洞,血还汩汩淌出。的确,在他翻身落下宅里之一瞬,那击空的指劲正好打在一块小碎瓦块上,瓦块飞激,正好将他的前额打穿了一个洞。他死了。他死时双眼瞪得老大。他死不瞑目。他到底还是死在白愁飞的指法下。——尽管白愁飞早已死去多时,他仍是没能逃掉白愁飞这留下来杀他的一指。孙鱼看了,长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后要跟杨元邪学习的路还很长,日子也更多。杨无邪那儿有的是学不光的东西,学不尽的智慧。他解开了张烈心蒙面的布,态度非常凝重,而且若有所思。——反正,人已死了,也不必再蒙面了吧?他沉寂了一会。然后,他自宅子里抬头,就看见那瓦面上那一个大窟窿外,正在打得天昏地暗,杀得日月无光。惊涛书生本来就已跟关七动手,现在也没闲着。他全身发出好闻香气,好听的声响,甚至双掌挥动时还发出极其美艳的色彩,但无论他再好看、好听、好闻,关七只要随意向他发出一指,他就马上手忙脚乱。可是关七并没有面对吴惊涛。他的指劲也是从背后随意发出的:——仿佛就凭吴惊涛这个人,还不值得他直接发出攻击似的。他从背后发出的指法是:破煞。——依然是白愁飞的独门指法:“惊神指”。这是白愁飞“三指弹天”之一:“破煞”!遇上“破煞”的是惊涛,自然应付得左支右绌。可是夫七仿佛还不足够。仍不满足。他是个战天斗地的人。他以斗争为乐。所以他还同时挑上了两儿孙青霞和戚少商。他用的武功居然是。刀和剑!关七只有一只手。他手上没有刀,也没有剑。但他使的确是刀,确是剑。——那是什么刀?什么剑?他用是的“手刀”:“隔空相思刀”!他使的是“掌剑”。“凌空销魂剑”!那是刀气和剑气!更重要的、更可怕的、更令人吃惊的是,相思刀和销魂剑,本来都是王小石的成名独门绝艺!然而,关七都会用!而今,关七都能使!——他是怎么学回来的?!隔空相思刀、凌空销魂剑,在他手上使来,天马行空,挥洒自如,还一面施“破煞神指”制住吴惊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已故的白愁飞、已逃亡出京城的王小石的罕世绝学,全在这半疯半痴的关七身上,源源使来,绵绵不绝?!关七究竟是什么人?——他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是不是圣人了——要是鬼,是不是魔鬼?——抑或是什么都不是,他是一个神。战神?战神!这个人仿似天生不怕:他不怕战。不怕斗。他还好战。好斗。他惹了个吴惊涛还不够,居然劈手以极其强劲的刀气剑芒,收手挥洒,攻回戚少商和孙青霞。孙青霞挥剑。他剑冷。人傲。他每一道剑光都似是一道闪电。他身高六尺三,剑长七尺三,剑光朝天,剑势狠,而且辣。他出剑的原则是:每出一剑,必杀一人。他使剑。他可以称得上是剑中之神:剑神!可惜而今这剑神却遇上了战神。他的剑遇上了关七的剑气。两雄相遇。两剑争锋。然而,他的剑再利,也是实的,关七的剑却是虚的、空的。实则有。空则无。关七随手而发,以无胜有,也无中生有。孙青霞一向人潇洒。潇洒是来自性格中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一个人生得要洒脱,才能潇洒,才会潇洒,寸可以潇洒得起。他不重视名。视利如粪土。他不好权。他不怕挫折。也许他唯一重视的,只剑和色。剑使他活得有意思。行剑道就是行侠道,对他这种人而言,剑和侠是同义的,分不开的,不可分割的。色使他活得有活力。色就是美人,追求美丽女子这个企图和抱负使他活得更快活,更有声有色。所以他使的是一套洒脱的剑法。每一刻都潇洒。每一招都洒脱。因为他的潇洒是天生的,所以他的剑法也妙造自然,孤芳自赏,自给自造,独步天下。他也是一个天生不怕的人。可是他遇上的是关七。关七的出手是空的。一种空的剑。——凌空销魂剑。没有剑,却有剑气。剑气未至,人已销魂。那是一种无的剑法。这种空无的剑法,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剑都克制住孙青霞“有”的剑法。孙青霞的剑法纵再潇洒、再不羁、再无拘束,毕竟那还是“有”剑法的,有迹可寻的,有法可依的。但关七却无。他什么都没有。手上无剑。剑上无招。关七空手随意挥洒,挥洒自如,仿佛他连心都是空的、无的。但他的剑却处处克制住孙青霞的剑。他的剑招也招招压制着孙青霞的剑招。尽管那剑招似是心随意转、意随心到,但那又确然是王小石的剑招。他们看过这种剑招。至少,杨元邪熟悉使这种剑法的人,孙鱼也目睹过这种剑法。——王小石本来就是一个无所谓的人。他无所谓胜、无所谓败、无所谓起、无所谓落、无所谓浮、无所谓沉,无所谓喜、无所为恶、甚至连生死也无所谓。就是他的无所谓、不计较、自寻快活、不寻烦恼,所以才能练就他这种绝世的剑法:既无所谓,但又在黯然销魂、悄然神伤中有所为、有所不为。——一种看去无依无凭,但却有情有义的剑法。这种剑法而今在关七手上信手使来,招招竟成了孙青霞“朝天一剑”的克星。孙青霞手上的剑开始发绿。他一旦斗出真火来,剑就会发青。他的脸色也一样。发绿。也发青。戚少商的脸色却在发白。——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白?苍白。他的剑则绽出寒芒。剑发白。白得像透明的冰雪。这一次,不止是孙青霞遏上了他剑法上的克星,连戚少商也遇上了极其强大的敌手。只不过,关七对付他的不是剑。而是刀。不是剑招。而是刀法。戚少商原来使的是一种不要性命了,但仍非常有情怀的剑法。这是一种孤寂的剑法。剑意非常失落。但由于戚少商一向有一种王者之气,他的剑路无意有意间也有一种磅礴的大气,隐含一种王者的风格。在他过去的人生长路里,成时称王,败时则为寇,得志则咤叱风云,失意时流亡千里,然而他的剑法可不是这样子的。他的剑路纵横,清奇孤高,成也是王,败亦是王。只有他才可以使出这种世与我相适的剑法。所以他跟孙青霞交手的时候,孙青霞的剑法的做岸、厉辣,刚好更迫出了他剑法上的清奇、凄其。他着眼孙青霞斗剑,就像韩非于所说的:有蛇曰尴,生有二首,二首各不相服,互噬互啮而死。也许他的剑法本就和孙育霞的剑路一体两面、单锋双刃。他的剑法很抒情。孙青霞的剑法则很写意。但他的剑法却刚好遇上“隔空相思刀”。这刀法原创自天衣居士。天衣居士许笑一本来就是个重情的人。重情的人自然创出有情的刀法。但真正发扬这刀法的人是王小石。王小石是个多情的人。——他失意过多次。可是他一向的原则是。宁可因失恋而继续受伤,决不可以因怕失恋而不敢去恋爱。这是原则问题。对情,他是勘不破、看不开、放不下的,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愿放下、勘破、看开。因为不需要。做人要做得有乐趣,总得有悲欢离合、七情六欲。所以他这种感情用事的人来使这种多情多爱多相思的刀法,自然可以使出另一番青出于蓝犹胜于蓝的境地来。而今,使这种刀法的却是关六。关七痴。他痴于情。关七狂。他只狂于武。是以他以情用武。他的“相思刀”一铺展开来,刚好处处克制住戚少商那十分抒情、很有情怀的剑法。也想不相思。相思令人老。相思本来就是一把刀,断水水更流,斩情情更深;戚少商那一把斩情、忘清的剑,遇上这种刀气,正是:斩不断、理还乱,使他如行云流水的剑法,也化为云烟,多障多羁,莫道不销魂,剑苦有情剑不老,人却为相思所老。戚少商的这种背叛命运的剑法,遇上这荡气回肠的刀意,就得要化作绕指柔,剧烈不起来,也**不起来了。相思刀,没有刀。剑却有剑。相思如刀剑如虹。减少商开始气势如虹,之后,终为这似有若元、空虚破碎的刀气所纠所缠,像一张无形的网,戚少商剑若蚊龙,无奈都挣脱不出。剑作龙吟。剑意消沉。刀绵绵。刀意无意。刀占了先机。得了上风。关七一个打三个。他以白愁飞的“惊神指”困住了吴惊涛,令他左支右绌,屡遇奇险。他又以王小石的“销魂剑”敌住孙青霞,且以“相思刀”把戚少商打得几乎还不了手。这还不够。之前,他还以一口血箭打翻了张铁树,又以一记“惊蛰”打杀了张烈心。吴惊涛、戚少商、孙青霞都是绝顶高手,然而他们三个人都打不赢一个关七。杨无邪已观出情形不妙。他不能任由戚少商折在这里,更不能允可他们的龙头伤在关七手下。不能。所以他准备下令:下令要孙鱼紧急调度“一0八公案”,先行缠战、对付关七,让戚少商先行歇一口气再说。可是,到头来,令已不必下了。也来不及下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关七飞身下屋顶,向正在街心、巷口仰首观望的人发出了攻击!关七正以一人之力对付三大高手。但还不够。他突然飞身而下。本来,戚少商、孙青霞、吴惊涛正与他剧烈作战中,这几人都是当世人杰,只怕难再有谁能在跟他们交手时能说收招便收招的、要停手便停手的。可是关七却是要收便收。说停就停。更可怕的是:他虽停了手、收了招,但他对戚少商、吴惊涛、孙青霞三人所发出的“惊神指”、“销魂剑”和“相思刀”,其势依然不减,其怠犹在,仍奇招迭出,让三人奇险频生。可是他的人已下去了。就那么一飞身便掠下去了。他飞身掠下,第一个找上的对象,便是狄飞惊!他为什么要找狄飞惊?——为什么要找上这个一向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可怜人?关七凌空飞身,向夜枭一样,向狄飞惊迎面扑来。可是在他身形展动之始,他掠过之处,正好是黑光上人立足之处。詹别野本来目睹关七且以一敌三,精彩绝沦,目为之眩,神为之夺,不意关七说走就走,而且临走时,还向自己拍了一掌。这一掌也没什么。没什么特别。一一若说有诡异处,只是这一掌递出时,掌的周边发出了些淡淡、落落的气体和光芒。黑光上人一直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他一向提防人。——凡是人,就得要提防,因为人是会害人的、伤人的。他一面观成,一在提防:既提防上面、也提防下面。——上有关七这种“战神”,下有朱月明这种“小人”、无情这种“公人”、还有杨无邪这种“敌人”。可是一旦关七耸身而起,掠过他的头顶,还一掌拍下,他居然没来得及闪/躲/避。连他也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一——是他迟钝了?——退化了?——还是着了魔?——或是他练“黑光大法”已走火人魔?他自己虽一时省悟不过来,但旁人是了解的。像朱月明一看,就非常明白:那是气势。——关七的气势。无与伦比。无可抵御。像狄飞惊虽然没有抬头,仍然心知肚明:那是气派。——关木旦的气派!那气派吃住了全场。也镇住了詹别野。就像无情所理解的一样:那是魔性。——关七圣的魔性。道消魔长。走火入魔。那魔性慑住了黑光上人。也侵夺了全场众人的神志。飞如杨无邪所知的:黑光国师已为关总圣主所震——要换作任何一人处于同地同一时际,也一样会像詹黑光一样,投能、没办法、也没及时避得开去的。不过,黑光上人虽躲不过,但他依然可以招架、能够还击。他现在就招架。便还击。还击的力量很大。黑光上人一出手,就仿佛聚集了上夭人地所有的黑、所有的暗、以及所有的黑暗。这黑是恶的。这暗是毒的。他的“天下一般黑”素来是有杀无赦、既恶且毒的。他一时竟避不了关七这一击。他避不了便还击。击!两击互击!也互激!激烈的互激!黑光和白芒互激互击才一下、詹别野正飞了出去。他一面飞,一面想抓位些什么、攀着些事物,结果是唏哩哗啦、噼里啪啦,连同瓦碎木梁,一齐往下塌,轰隆声中,那古旧大宅又崩塌了一大片、一大成、一大块。他的人也跌落了下去,一面还大叫:“破体无形剑气!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他的身躯还刚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人正勉强恢复过元气来,正要跃起,但黑光上人已压了下来。詹别野现在身上正聚集了两种力量:一是他自己的“黑光大法”之力,另一是关七的“元形剑二道罡气、真气,聚合一体,激动全身,而刚跃起来的人,就撞在他的身上。这人大喊了一声,喊到中途已没了声息。这人当然就是。张铁树。张铁树本来没死。他只是给关七的那一口血箭打下屋顶去。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爬起、要跃上屋檐来。但又正好撞着黑光上人。——和他那一身交擦互激的白罡黑气。黑光上人掉了下去。关七却陡升了起来,再疾沉而下,如鹰如隼,仿佛他本身的“先天罡气”,加上詹朝天的”黑光神功”使他力道倍增,更强更烈。他的势道更猛。更急。更凶也更暴。他扑向狄飞惊,一面发出厉问,其声凄其:“纯儿呢一?!”他的身形何等之快,呐喊再起,他已探至狄飞惊身前。他一手就抓了下去。看形势,他是想一把抓住狄飞惊的衣襟,把他揪了上来。他的手已抓住狄飞惊的衣裤。狄飞惊全身忽然一热。这是一种神奇的扭动。如遭电殛。如在**。然后就在这瞬息间,狄飞惊己抓住他的手,扳仕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关七冷哼一声,只间:“——纯儿呢?!”他的手同时发出一服白茫茫的罡气,同一时间已将狄飞惊的右手震开。但狄飞惊的左手又扣了上来。这次他是双手一齐抓扣住关七的手们。扣得紧紧的。关七只剩下一只手。狄飞惊却有两只。这几招变换奇速,但杨无邪还是马上窥出了狄飞惊的武功招数。这次,杨无邪忍不住喊了出来:“弃子擒拿法!这是大弃子擒拿手!!”弃子擒拿法!大弃子擒拿法!!大慈大悲弃子擒拿手法!??这是擒拿手失传了五百六十六年的绝招,之前的擒拿手,比起这种擒拿手法,黯然失色,之后的擒拿法,相比这种擒拿绝技,不算什么。在运用中,这种擒拿手不但可以钳制住人的筋骨要害,还居然可以医治奇难杂症,甚至有人给擒拿过了之后,一如中了蛊,开了窍,发了神经,它居然还能改变人的性情!听说这种擒拿手法,不但站着能使,跃在半空亦能施,甚至坐着、躺着、乃至埋着也能运用自如。更可怕的是,据说这种擒拿手法的人,一定要残废——就算不残,也一定得废,纵能不废,也必定会残。学这绝技代价大大。太沉重。第一个创这擒拿手法的人是。卜先知。在他未创这门绝学之前,他的外号人称之为:“未老先生”。一旦他练成了这种绝世奇学,名动天下之后,人在其背后却多称他为:“绝子绝孙”。他之所以从“未老先生”卜先知摇身一变,变为“绝子绝孙”卜先知,原因很简单,有二:一,他的下体受了重创,真的成了“绝子绝孙”。二,人们从喜欢他童颜鹤发、脸如冠玉,以及敬爱他为人侠义敦厚、洞悉先机,到后来卜先知性情大变,残暴狠毒,所以人们都怨恨他,都希望他“绝子绝孙”。他真的也“绝子绝孙”,传不了子,只好授予徒弟。他的徒弟多不死也残废,几乎没有一人有好下场。——但这种武功太厉害。——所以,尽管习这绝技太沉重,但还是有人趋之若渴,一旦得人传授,如获至宝。但学它,就算不致走火人魔,也难无走魔人火。不过,到头来,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有的还不知所终,皆无着终,这种绝学到底还是失传但现在却出现了。重现在狄飞惊手上。狄飞惊一出手,便用来对付关七。而且已制住了关七。关七是何许人也?——此人岂容让人轻易制住!假如关七跟平常人一样,有两只手,以他的武功,当然不易制住。但他却只有一只手。一只可怜的手。一只可怕的手。上以狄飞惊一出手就以双手扣住了关七的手。“弃子擒拿手”最厉害之处,不是在擒,不是在拿,而是在手,以及手法。只要敌人有任一丝破绽。空隙,或任何部位暴露受制于练这种绝学的人之手中,不管是沾在耳垂。尾指、还是一小撮毛发上,他都一定能将对方整个人完全制住、制伏、并置之于死地。何况,狄飞悚已完全拿住了关七的手。不错,狄飞惊是擒住了关七的手。关七的手不能动。甚至连人也不能动弹。但是他的手指在动。动得飞快。而且诡异。他有时屈着拇指,有时伸着无名指,有时中、食、尾指齐屈伸不已,口里还在念着咒语也似的一句话:“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脸色。狄飞惊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而今却成了惨白。他奋力绞扭着关七的手,可是到底无能为力。他只有呼唤了一声,带着不甘与沉哀:“快慢九字诀法!”那确是“快慢九字决”。而且是当年“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快慢九字大手印”!雷损仗之以成名,仗之以纵横江猢,更仗以横扫天下、独步武林!——可是,那原是雷损的独门绝技,又怎么出现在关七手上、指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慢九字诀法”来自“密宗九字印诀”,当年,雷损在“三合楼”跟白愁飞与王小石、苏梦枕联手战关七之际,曾使用过,并且曾一时困住了关七。这密宗九字印法和手印,雷损在施为之时,能把极为强大的真气、技法和念力,三者合而为一,在瞬息间一动念、一动心、一动指头,就有扭转乾坤、斩神灭鬼之大力。这“九字诀法”的“九字”,原为:“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九个字,语出于抱朴子,原文为“临兵斗者,皆阵裂前行”,每个字都可换化为独特的手印,也是密宗行者在顾指翻脸间与上天灵力沟通相契的方式。不过,这“密宗九字诀法”,有多种手印都必需要双手十指合时施为方可。譬如第一字印“独钻印”第三字“外狮子印”到第六字诀“阵”字“内缚印”至第九字“前”的“陷形印”,无一不是双手施为的诀法。由于雷损缺了三指,他虽套上“假指”,但这并未使他在运使时有不便/不速/不从心处,反而他创造了一种用单手比划出这密宗家手印诀法的独特方式。而所谓快、慢,是他使用这种手印诀法的两种方式。快有快打。慢有慢攻。可是、再怎么说,雷损还是有一双手——他顶多不过是少了三根手指而已,关七却只有一只手。只剩下一只手。一只手又如何使双手十指联施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决法?能。关七能。他非但能,而且只见他五只指头、骨节弹动不已,转眼狄飞惊的擒拿手已擒他不下、拿他不住。而且反而给他扣住、揩住、克住。很快的,狄飞惊已凶险百出。濒临险境。关七居然以一只手使两只手才能使的“密宗九字诀”。他一下子便反败为胜。反制狄飞惊。化被动为主动。转弱为强。他开始只是念念有词:“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到后来,他每吐一字,即施一诀,本来披头散发,一脸煞白的他,此时竟满脸佛光,满身佛性,每一招递出,都透露出神机、夹着佛法,以念力把大宇宙、大自然、大无地间生克制化的力量,与本身与生俱来的天性灵力结合为一,再以神佛之力和自身之力融为一体,手势时而莲华时而剑,快时极慢慢时极快,在印契曲直伸合间发挥了“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的杀力、魔力与攻击力。狄飞惊当然已制不住了。且为他所制。狄飞惊遇险。险极。——谁能挽救狄飞惊的险境?没有人。除了他自己。他用一句话救了自己。同时也完全转移了关七的攻击。那一句话是。“她落在他手上。”一句话。五个字。够了。局面变了。完全改了。关七停手。转身。目露凶光。飞掠。扑向另一个人。他扑向这个人就形同攻击两个人。因为戚少商是跟杨无邪同在一起的。他们不但同在一个组织里,也在同一条船上,同一阵线上,同一危机和利害关系上。他们是在一起的。确是在一道的。“她落在他手上。”说这句活时候的狄飞惊,眼睛望向杨无邪。他望向杨无邪的时候,杨无邪也正好望着他。他很清楚一件事。在场中,最希望他死的,其中一个,必定是杨无邪。原因很简单:这些年来,他和杨无邪,一个在“金风细雨楼”,一个在“六分半堂”斗了那么久了,两人不管是在苏梦枕还是戚少商当政、或是雷损抑是雷纯掌权时期,仍然稳当第二号人物,甚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勾心斗角,许久以来,结仇必然深厚:不管是杨无邪的计略阴谋下使狄飞惊的手下心腹中伏丧命,还是狄飞惊的布署谋略下杀害暗算了不少杨无邪的门人子弟,两人虽始终未能斗倒对方,但仇恨必深,仇怨必多。杨无邪当然不希望“六分半堂”仍有狄飞惊、他在,就会碍着他的大计。狄飞惊也必然希望“金风细雨楼”没有了杨无邪,他仍活着,就一定会碍着他的事。所以狄飞惊自然知道,杨无邪巴不得他死。对付敌人,狄飞惊的方法一向是:一,化敌为友,把敌方的攻击力量变为自己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哉!二,避而不战,他自己下限对方直接交手,可无涉险,也可消耗对方的战力与斗志,若真要交手,他也会假借他人之力,清除异己,消除障碍。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决不出手的。至少是不亲自出手的。三,若避不开、化不了,只好应战,一旦接战,就不留活口,不留余地,决不让对方有卷土重来或报仇的机会。他平生绝少出手,而今,遇上关七,他是不得不出手。可是他仍敌不过关七。四,要是他真的打不过敌手,便令马上转移敌人的攻击目标。他移转敌人的视线的方式有很多种,让敌人知道有更可恨的敌人、或更志在必得的事物,就往往可以让敌人分心乱神。一分心,一失神他就可以乘虚而入,有机可趁。他现在就是这样。他知道关七要找雷纯。关七一定会找上他。盯死他。同时也钉死他。所以他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扔给杨无邪!他遇险,他也祈祷杨无邪遇险。最好,杨无邪死,而他不死!关七即刻找上了杨无邪。他真是说走就走。要撤就撤。狄飞惊想要困他片刻都力有未逮。何况狄飞惊根本不想困阻关七。他巴不得关七替他杀了杨无邪。杨无邪本来要孙鱼尽心调度“一0八公案”为戚少商解危。但却在顷刻间,关七的攻势已变:先把詹黑光打下古毛,又飞扑狄飞惊讨人,数招间他眼看已有机会格杀狄飞惊,却因狄飞惊一句话而攻向自己。关七一手抓向杨无邪。他抓得很直接。很不客气。也很嚣张。——可是他嚣张得起。别看他轻而易举、旁若无物的随便一抓,这里边蕴含了多少大力、大信和大武功!这一爪下来,其势决施,决无回圜余地,也绝不容情,但其间自蕴多少复杂变化、包含多少奇功盖劲,孙鱼只有一眼.已够惊心。至于杨无邪,甚至不必抬头看,已知来势非同小可!这是“大力鹰爪手”!据杨无邪的记忆里和他所收集的资料中,他完全联想不出关七跟“大力鹰爪王”这一系的人曾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没有。但这已不重要。因为跟前的关七,既会使白愁飞的“惊神指”、“三指弹天”,又会使王小石的“隔空相思刀”、“凌空销魂剑”,还会使雷损的“密宗大手印九字诀法”——他还有什么不能使?下会使?问题只是怎么破?如何对付?简直不可破!无可对付!关七就这样一把当头抓落,竟难破难挽,难分难解!这时候的关七,已不像是一个人。像一位神魔。如果他是人,也必非凡人,而是天人。——天人合为一体的:“天人”!关七的光芒是赤热的。烘热的。他一面仍发出凄厉的喝问:“纯儿呢?!”一一一纯儿?!“纯儿”当然就是雷纯!雷纯当然不在杨无邪手上。一一一要是雷纯落在“金风细雨楼”,那就天下太平了!杨无邪近日已愈来愈发现:雷纯也许比她父亲雷损更不好对付!也许,雷损的武功确比雷纯高多了,可是,雪损的沉着、诡诈和以退为进的老谋深算,至少还可能预防在先。有迹可寻。但跟雷纯交手斗智,可谓羚苹挂角,深沉莫测,这女子看似全无江湖经验,纯洁温驯,但有时又机诈百出,笑里藏刀;杨无邪跟她明争暗斗迄今,竟连她到底会不会武功这一点上也没摸清。根本摸不清。杨无邪却有一个推断:人皆以为狄飞惊是个世间难得的忠义之士,雷损在主的时候,他为雷损尽忠效命,忠心不贰。雷损殁后,他秉承雷损遗志,鞠躬尽瘁,依然效忠于雷纯,为她卖命,以报其父识重之情。杨无邪不以为然。他认为狄飞惊不是为报雷损而对雷纯忠心耿耿,而是根本狄飞惊对雷纯有思慕之情。——爱一个人,才会为她不惜一切,也不惜牺牲一切。像狄飞惊这种人,就算是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向人表白。更何况他爱上的是雷纯。像雷纯这种人,她真要是喜欢一个人,恐怕也不好表达。何况她今天的身份是“六分半堂”的代总堂主。——她是“代总堂主”,然而却没有真的“总堂主”。像狄飞惊这种人,除非不爱,一旦发生情愫,必定会爱得如梦似幻,欲生欲死。狄飞惊是个深沉的人。深沉的人自有深沉的爱。——练武的人,练到痴处,真气走岔,可能导致走火人魔。爱情也是。——若说柔情似水,有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尔不止于走火入魔,走水,何当不能入魔。若说人佛之法门有四万八千种,人魔之道何当不有八万四千种?杨无邪甚至怀疑:狄飞惊是因为雷纯而忠于“六分半堂”,才把一生的精力和智慧都摆了进去,反而不一定是为了报答雷损的知遇之恩,而为“六分半堂”耗了他的半生。是以,杨无邪认为:若自己掌握了雷纯,就大可也能控制狄飞惊。可是。雷纯当然没受他纵控。所以他和狄飞惊抗争:难分轩轾。“金风细雨楼”仍跟“六分半堂”对垒: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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