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里知道他已经把牌摊到台面上来了,说白了,他就是想要1的广告费返到他个人的账户上,顾里回头望望宫洺,等着他的决定。宫洺用他发直的眼睛,冲着顾里眨了眨他的长睫毛。顾里回过头,“没问题。”Dn的笑容非常愉悦,看起来仿佛他满脸的青春痘被治好了一样。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合同,说:“那我回去修改一下总金额,明天,我带着我们签好字盖好章的合同亲自到你们公司!”顾里再一次lu出了她那仿佛胜利女神般的笑容,她幽幽地从她那个巨大的Prd包里拿出了一台Adm电脑,迅速地开机打开了这份合同,水晶指甲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修改了金额,然后,她又神奇地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打印机,更神奇的是,她又伸手进包里,掏出了一叠打印纸。两分钟后,一份崭新的合同就在一堆酒精和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咔嚓咔嚓地打印了。Dn看傻了,对顾里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包就和机器猫的口袋一样。”顾里抬起手掩着嘴,呵呵呵地笑着,“哎哟,这有什么呀,我有一个女同事,她曾经从她的包里掏出过一台咖啡机呢。呵呵呵呵。”——当然,她说的女同事就是宫洺的机器猫,iy。顾里几乎是按着对方把合.同签了之后,她整个人的防御系统瞬间就垮了,她抓过对方签好的合同胡乱地塞进包里,一把拉好拉链,然后就两眼一黑,如同电脑突然撤销了所有的杀毒软件一样,瞬间,铺天盖地的木马轰然撞破城门——她醉了。她优雅地拎着她的包包,起身朝卫生间走。走到一半,瞄了下四处没人,就弯下腰抓过旁边摆设的一个花瓶,哇啦啦地吐在了里面。吐完之后,两眼放出精湛的光芒,仿佛修炼了千年的妖精一样灵台一片清澈。三分钟后,她仿佛刚刚睡满了八.个小时的战士一样,清醒地踩着风火轮飘回了宫洺的旁边,她架起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依然维持着牙膏广告暂停画面的宫洺,理也没理对面瘫倒在LV大腿女人中间的Dn。有很多种时刻,顾里都会非常.的底气十足耀武扬威。其中一种就是当她包里塞着一份刚刚和对方签完的合同的时候。所以,她刚刚借着吐完的劲儿清醒过来的理智,又.瞬间消失了。她把宫洺如同一个麻袋一样塞进了奔驰600的后座,.然后自己拉开车门,摔一样地倒了进去。司机非常见过大世面,一言不发地闷头开车。两个街角的转弯,顾里搞得头昏脑涨。宫洺此刻.仿佛有点清醒了过来,他终于会说话了,虽然他只会说那么一句:“千万别吐在车上,这车是我爸的!”——由此可见,这句话绝对是来自他理性的最深处的恐惧,也许就算他整个人已经昏迷了,他依然会在昏迷中高喊:“这车是我爸的!”但是,顾里显然.就没这么清醒了,在这样底气十足耀武扬威的时刻,顾里非常豪迈而忘我地高喊了一句:“你爸算个什么东西!”当她喊完这句震撼人心的口号之后,她自己就醒了。她被自己这股突如其来、飞蛾扑火、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怪力乱神的勇气给吓到了。她看了看宫洺,他长睫毛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鼻子里发出沉重而整齐的呼吸声。她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此刻他正紧皱着眉头,眼睛眯得几乎要闭起来,顾里相信如果他多出两只手来,此刻一定捂在耳朵上。他恨不得用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来宣布“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顾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在车里找餐巾纸。她得擦一擦自己眼角的泪花。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接过了唐宛如的枪,勇敢地扛起了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旗帜。她再一次被自己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到了。然而,在找寻纸巾的过程中,顾里在车的后座扶手的储藏空间里,发现了一份上帝为她即将到来的生日而预备的最好的礼物。当顾里翻阅着这一沓一年前《.E》公司的财务清单的复印件时,她发现上帝从来就没有远离过她,就像她从来没有远离过恒隆一层一样。她斜斜上扬的嘴角,和她目光里翻滚着的黑色墨水,都在宣告着,这是她人生二十几年来收获过的最珍贵的礼物。如果她刚刚再多喝几杯的话,可能她此刻已经动情而嘹亮地唱起了《大地飞歌》。(……)她悄悄地把资料放回原处,看了看熟睡的宫洺,他浑然不觉地沉睡在一片迷幻的酒精里。月光从云层深处探出来,照着顾里的笑容,也照亮了她獠牙上的毒液。我们的生活总是没有好莱坞电影里那么精彩,英俊的男人总是开着几百万的名车在马路上撞来撞去,一会儿“嗖”地从头顶飞过去,一会儿又“嗡”的一声开出悬崖。我们的生活也永远没有郭敬明的小说那么跌宕起伏,前一页还是伸展胳膊在操场上做着广播体操,温暖而美好的青春,下一页翻过来没看几行就跳楼摔碎了个女的,转眼男的也开煤气不行了。我们太过平凡无奇了。这个世界也每天都无聊而枯燥地转动着。可是,上帝说,不要灰心,不要失望,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顾里的生日”,这就是上帝对这个苍白庸俗、平淡无奇的人间的一种馈赠。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我们的生活,永远充满着各种足以引发心肌梗死的刺激。如果你还记得她去年的生日,那么你就一定会知道,那个血肉横飞的聚会上,诞生了多少足够让伟大编剧都含羞而死的戏剧场景。年复一年,顾里的生日都充满了各种魂飞魄散、四分五裂的慢镜头,如果把她这些年的生日都记录拍摄下来,那会是比《死神来了》都还要精彩的系列电影。离顾里乘坐的豪华奔驰轿车不远处的静安别墅里,我从梦里浑身大汗地惊醒过来,我坐在一片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的黑暗里,听着自己仿佛被鬼掐着喉咙的呼吸声回荡在午夜的房间。我身边睡着没有回家的简溪,此刻他沉睡在梦里,他那两扇柔软的睫毛仿佛梦乡里的鸟一样安静。刚刚的梦中,顾里的生日在一座很高很高的黄浦江边的楼顶lu台举行。满眼都是最新季的各种礼服裙子,每一个服务生穿得都像是赶着去结婚的新郎。各种托盘里的香槟、鸡尾酒被服务生托着,在五彩缤纷的灯光里四处游动,仿佛海面下的各种游鱼,它们被无数双手不停地捞起,一饮而尽。整个场面特别美好,特别动人,充满了在这个城市里常见的壮丽景色:用钞票堆出来的美。我之所以惊醒,是因为在我梦里,唐宛如也出席了顾里的生日,在生日的最后,顾里优雅地吹完了蜡烛,然后转身微笑着,把唐宛如从33层高的lu台上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