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初六年,北方澜央四司等诸强国为争夺封地,狼烟四起战乱纷飞,导致**以北兵荒马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许多黎民无以生存,随一路南迁。五月底,长乐收到李飞扬的飞鸽传书时,在南诏边境已聚集群众二十余万人,身强马壮亦或是德才兼备的,这南下途中自会有人收留,再不济走得动的男子,也会被某国拉去征兵,而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孤寡幼童,却是流离失所至此地,祈求南诏的庇佑。长乐靠在上官敏玉怀里,清楚的明白,这逍遥的日子,终究是到了尽头。告别了姜义和无双师徒,上官敏玉牵着马,拉着长乐,登上了船只,顺流而下。本来一直跟上官敏玉不对牌的花皈依却是不知何时跟长乐玩到了一起,也许是从长乐给他造了一个简易的听诊器开始,也许是长乐表情夸张的讲着那些截肢换内脏的手术开始,花皈依收拾着小包袱,也硬是要跟着两人回南诏。所以,回去的路程由两人一马变成了三人一马。长乐对着多出来的电灯泡各种郁闷不待见,但花皈依却丝毫没有自觉,整日缠着长乐听那些稀奇古怪的医术。上官敏玉坐在船上望着远处的江水含笑,自家的小孩子总是有这种吸引人的本事,比如游君怜,比如兰妙儿,比如姜义,再比如现在的花皈依,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追随者。长乐用力的踹了一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花皈依,对这个眼神干净笑容出尘的狗皮膏药深恶痛绝,果然,她当初就应该一把掐死他的。只是这船刚行了不到两天,便被人拦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南烈国师惊琼羽带着游君怜。长乐还以为游君怜是来找自己的,便蹦蹦哒哒的跟着游君怜挥了挥手:“傻子,好久不见!”游君怜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长乐一眼,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竟然把头扭向了另一侧,一改以往的温顺怯弱,板着脸假装没有看到。还伸着手往前走的长乐瞬间僵住,本来欢喜的表情扭曲,这傻子,胆子肥了不少啊,竟然无视了自己。惊琼羽面无表情的瞥了长乐一眼,缓缓地越过长乐,走向上官敏玉,不,是上官敏玉身后的花皈依,彬彬有礼却面无表情的道:“神医拿了烈火的东西,尚未兑现诺言,还请随我回去。”他眉心的花瓣随风飞舞,端是一副无情无欲的高高在上。长乐幸灾乐祸的看向表情僵硬的花皈依,歪着头笑的不怀好意:“花儿爷,您莫不是,吃了国师家的糖豆子?”花皈依黑了脸,他没吃国师家的糖豆子,只是拿了国师家的银子,全都买了糖豆子而已。一旁假装生气的游君怜见长乐竟然也不哄自己,而是回头看向了花皈依,瞬间红了眼眶,委屈的不得了。上前几步挡在了长乐身前,难得的语气强硬:“你,看我!”长乐目瞪口呆的看着板着脸的游君怜,小样儿,脾气见长了啊,却偏偏扭过头,看向了对面的大海。游君怜见长乐还是不看自己,气的瞪圆了一双杏眼,不信邪的又转到了长乐的身前。长乐抬头望天。本就委屈的游君怜瞬间更加委屈了,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长乐的衣袖,抿着嘴可怜兮兮的道:“乐儿,看我!”长乐抽回自己的衣袖,双臂抱胸,凉凉的道:“你刚才不是还假装看不到我的吗?现在让我看你干什么!”游君怜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通红的眼眶内,干净透明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上次,抓我走,乐儿,不帮我。刚才,还骂我,傻子!”长乐收回头看向游君怜,满是惊讶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变聪明了啊!”小兔子般的游君怜瞬间握紧小拳头,笑着露出左脸颊的小酒窝,挂在脸上的两滴泪水在阳光下还晶莹剔透:“嗯,国师,给我药,变聪明。”“貌似说话也不结巴了!”长乐瞪大了眼睛,小手不停的抖动,她也听说过游君怜的身世,这二十一染色体综合症,竟然还能治好?国师的药能改变基因?这是要走到人类医学最前沿的脚步吗……“嗯!”游君怜高兴的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看了眼长乐,红着一张脸悄声道:“还能,学武功,打坏人,把乐儿,抢回来!”长乐仍旧处于震惊之中,全然没有把游君怜的话听进去。短暂的相聚之后,国师惊琼羽强势的带走了游君怜和花皈依二人,被带走的游君怜如可怜的小兔子泪眼汪汪花皈依如被丢弃的小狗可怜巴巴,但长乐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兴高采烈的挥了挥手,拉着上官敏玉的手转身去过二人世界。一叶扁舟,把酒临风,两对碧影,傲剑江湖。那终究,只是一个神话,一种传说。上官敏玉骑着白龙马,长乐被他搂在怀里,越是临近昊都,越是压抑难耐。此刻的两人骑在马上,停在宫门外,踌躇徘徊,迟迟不肯再上前一步。他许下的五年之约已到,护她成人,仁至义尽。然则,越是相处,越是守着,越是护着,便越是舍不得。她抓着他的手,全身颤抖,这一步若是走进去,一不小心,她便和他生生的分成两个世界,从此,再无未来可言。“乐儿,进去吧!”上官敏玉下马,把小孩子抱了下来。长乐抬头,定定的望着上官敏玉的样子,好像要把这一眼记一辈子,湿润的双眸似是要哭出来,却还是笑着抓紧上官敏玉的手道:“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你定要记得,我只想,和你,缘定三生,白首不离;黄泉碧落,生死相依。”上官敏玉笑容仍旧温和,声音如夏日雨后的凉风:“我知道。”他扭头看向一侧的皇宫,笑容却早已隐去,叹息一声:“走吧!”长乐用了的咬了一口嘴角的嫩肉,一步一步迈入这座帝宫。然则,行至宫门前,小孩子却又回头:“哥哥,不如你带我走吧!”上官敏玉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若是你不是帝王,而是个平凡女子,我也愿带你日日打马游街前,遨游天地间,不问天下事,只做人间仙。仗剑行侠,路见不平,悠然隐居,山水清闲。这般的日子,你可会喜欢?若是嫌弃无味了,那就再有孩童二三,你们一起养你喜欢的小鸭子,看他们蹒跚着脚步追在鸭子后奔跑,你会不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弯了腰。可惜,我终究不能带你走。小孩子却仍旧自顾自的说下去:“从此,你我浪迹天下,四海为家,再不管什么南诏天下,什么功名利禄,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与世无争的日子,那你可以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负责打打杀杀……”小孩子说的兴起,上官敏玉不忍心去打断,只得伸手拉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走进来皇宫。刚走进宫门几步,首先接到消息的小德子就迎了出来,鬼哭狼藉的道:“陛下啊,你可回来了……”小孩子的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此刻的长乐被小德子感动的泪流满面:“小德子,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忠心……”“陛下啊,您微服私访,怎么可以不带上小德子呢?您走后,奴才的日子真是凄惨啊……”小德子小跑着扑到长乐的脚下,就要抱着长乐的小腿儿叙述自己这些日子以后是如何的被宰相和众位大臣刁难的,就连习彦卿和许宴染都威胁他,说是陛下若是出了万一,就要割了他的脑袋。长乐悄悄地后退一步,躲过了这个狼扑,抬脚踩了踩趴在地上的小德子,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就说你怎么见到朕这么高兴,第一个跑出来接朕,原来是没有朕撑腰,受了别人的欺负。”踩了一脚还觉得不解气,长乐还站到小德子的背上跳了跳。小德子“哎吆”了几声,连忙认错:“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哼!”长乐才次从他背上跳下来。小德子趴在地上喘了口气,突然想起来正事:“陛下,您赶快去议事房吧,诸位大臣都在等着您呢,那些流民聚在边境处不肯走,已经跟守卫的边军发生好几起冲突了。”本来还想教训小德子几句的长乐不得不停下来,本能的看向站在一旁的上官敏玉,太后上官青青轰天之时,曾留下懿旨,陛下年幼,然帝后上官氏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特恩准,于帝侧辅政。所以,在那龙椅旁,变又添了一把椅子。这许多时候,在政事上,在朝堂上,上官敏玉的话,却是比长乐这个稚儿管用可信赖的多。更何况,还是宰相上官青云一派的支持。上官敏玉看到长乐望向自己,微微蹙起眉峰,只是一个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已是倾城绝色,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已面无波澜:“乐儿已经成年,足以亲政,以后,不必事事找我商量,这件事情,我相信你也能够独自处理。”长乐目瞪口呆的傻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上官敏玉这是不打算陪自己一起去了,瞬间像是没了爹的孩子一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扑向上官敏玉的怀里,上官敏玉手疾,拉过小德子挡在了自己身前。